穿過花廊,舞語仙跟着小廝一路走出了王妃的園子,路過了那日杖斃了暗衛的正廳,最終停在一個看似不起眼的院落前面。
“舞姑娘,王爺在裡面等着您,請進去吧。”
雖然不知道是爲什麼事情,可舞語仙並不緊張。
通常請進書房裡,即便不是有事相求,也是有事相商,不然多半會在正廳公事公辦地解決。
只是沒想到,推開門,裡面除了晉王,居然還有舞糾。
略微怔了一下,舞語仙趕緊行禮:“語仙見過晉王爺,舞相。”
“存兒如何?”晉王開口便問。
舞語仙輕笑了一下回道:“語仙能立刻前來,自然是世子無礙。現在太醫院的王妃和太醫院的陳主簿陪在他身邊,小兒恢復得快,相信不日就能復原。”
晉王眼底的一絲陰鬱徹底散去,他點點頭,像是在考慮接下來的話怎麼說。
趁着這個空檔,舞糾突然走了上來,拉住舞語仙便開始噓寒問暖:“語仙啊,這一宿沒睡吧,你看看熬的眼睛通紅,臉頰都凹進去了。這要是讓你娘看見,得多心疼啊。”
很是不適應這種親切,舞語仙抽出胳膊,一臉陌生地看着舞糾:“舞相客氣了,這都是醫者應當的。”
聽見她依舊叫自己舞相,舞糾很是尷尬了一下,只不過這段小插曲很快被晉王的話打斷了。
“語仙啊,你也算是本王看着長大的,如今能有這等醫學造詣,本王也感覺與有榮焉。”
這是怎麼說的,舞語仙微微有些奇怪,可還是開口回道:“王爺謬讚了,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
“語仙你不必過謙,雖然本王不通醫理,可對醫術也算看過不少。如今的京都,可與你相提並論的醫者,恐怕是沒有一個。”
這個評論不僅讓舞語仙吃驚,就連舞糾都愣了一下,隨即更是親切地拍了拍舞語仙的肩膀:“王爺誇讚你呢,這丫頭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不悅地甩開舞糾的手,舞語仙屈膝回道:“謝王爺誇獎。”
“並非是因爲世子之事,此前也聽說過你在京都的種種,本王以爲,你不僅是個醫者,而且是個有頭腦的商人。所以,眼下有個大好機會,本王願意與你合作,只是不知語仙你意下如何。”
看着晉王狹長的眸子,舞語仙幾乎快忘了自己是怎麼來的了,他懷疑這位王爺是不是也忘了。
曾幾何時,恨不能取了自己的性命,轉眼之間,竟然來談合作了?
一旁的舞糾聞言,頓時驚喜出聲:“王爺,您說的莫不是……語仙啊,你快叩謝王爺賞識,快啊!”
尚不知發生何事,舞語仙再次甩開過分殷勤的舞糾,輕聲問道:“語仙愚鈍,不知王爺指的是什麼事。”
舞糾激動開口:“還能是什麼事,陛下降旨要重修惠民醫藥局了,王爺這是看重你,想讓你出任醫藥局司長一職啊!”
“等等!這可不是本王說了算的,還需經過一番選拔,能行不能行,還的看你自己。語仙,你可願意爲京都百姓一搏?”晉王阻止了舞糾的大包大攬,開口問道。
能重建惠民醫藥局,一直是舞語仙身爲醫者的夙願,可她不明白的是,爲何晉王會放棄了李厚實,反而要支持自己。
那老頭,可是對世子下毒,都能被晉王寬宥的,怎麼會突然之間,就失寵了?
見舞語仙沒有反應,舞糾急了。
“你這孩子,王爺如此厚愛,怎麼沒有反應呢?!”見她還是立着不動,舞糾便過來拖着她行禮,“快謝恩啊,快呀!”
“王爺怎知,語仙就會願意擔任此職位呢?”再次掙脫舞糾的手,舞語仙淡然問道。
“惠民醫藥局之前是誰的政績,你不會不知道吧。若是能以你之手重建,那安和王總會對你另眼相待的。語仙啊,你真的打算與親生骨肉就這麼一牆相隔,難以團聚嗎?”晉王說到後面,竟然顯露出些許哀傷愁苦之意。
“是呀,語仙,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也不同爲父商量一二,一走就是五年,這五年你吃了多少辛苦,受了多少罪啊。”舞糾也上前安撫,摸着舞語仙的頭髮,彷彿慈父附身了一般。
緩緩躲過舞糾的手,舞語仙淡然道:“王爺,也許您與舞相都是貴人多忘事,可有些事情,語仙小女子一個,心胸狹窄,一時間實在難以釋懷。惠民醫藥局,語仙願意嘗試,不敢勞煩王爺,語仙自會去參加選拔的,多謝王爺告知消息。”
雖然不知是什麼緣由,晉王放棄了李厚實轉而支持自己,但是舞語仙很清楚,這位王爺籌建惠民醫藥局,恐怕沒有絲毫爲了民生的意思。將李厚實換成自己,也無非是更換一個斂財的工具。
若是此刻就被裹挾,將來即便真的當選了司長一職,舞語仙想要的局面也不可能實現。
與其到那時候掙脫不出,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與虎謀皮。
“你去哪!?”見舞語仙轉身要走,晉王眯長了眼睛,厲聲問道。
“怎麼,王爺還不肯放語仙離開嗎?”舞語仙側頭看了看晉王,他極力掩飾着惱羞成怒,顯然對於這個局面是始料未及的。
隱晦的保證她能執掌惠民醫藥局,還能借此機會重返安和王府與兒子團聚,這丫頭怎麼能絲毫不爲所動呢!?
他不知道的是,舞語仙想要的惠民醫藥局,是不傾向於任何勢力,真真正正爲子民造福的醫藥局。若不能實現,她寧可不要什麼司長的職位。
因爲,那不是先太子的志向,更不會是榭北行想要看見的醫藥局。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現在已經與舞相見面了,即便是離開,也該回相府去啊。”晉王說着,給舞糾拼命使眼色。
後者趕緊上前,拉着舞語仙說道:“女兒啊,流離失所這麼久,難道你不想回家,不想孃親嗎?”
孃親……
整個舞相府,也就是這個生身母親對舞語仙還有幾分真情,只可惜她從小被養在宮中,與這位舞夫人聚少離多,她本人又體弱多病,當不了家。
“五年都活下來了,難過的日子早就過去,現在已經好過多了,謝舞相掛念。晉王爺,若無其他事,語仙告退。”舞語仙說罷,也不理會舞糾一再挽留,轉身便往外走去。
“這孩子,脾氣怪異了不少。”舞糾沒能控制住舞語仙,面露尷尬地解釋了幾句。
“不要緊,在鬼門關徘徊了幾次,一點沒有變化也不可能,慢慢來吧。”晉王緩緩坐下,顯然是累得不輕,“只要榭明修那小子在安和王府,還怕她不想回去!?”
“是是是,小女全靠王爺了。”舞糾慌忙行禮。
“可你也不能就一點不管了啊,將來她若是能回王府,我們還得指望她能帶出來點消息呢!若一直像現在一般,這一步棋,就算是廢了。”
“不會不會,這丫頭就是一時慪氣,等臣下叫內人出來求她幾次,必然會心軟回來的。”舞糾篤定道。
擺了擺手,晉王揉着太陽穴,再也不想多聽一個字了。
走在晉王府中,舞語仙覺得兩日功夫卻好似恍如隔世,之前她被擄進地牢,差點沒了性命,如今,竟然能昂首挺胸走出去。
牆角,一個人影突然閃出,片刻間這個兩頰紅腫的傢伙便攔住了舞語仙的去路。
“原來是大世子,有何指教啊。”看着狼狽不堪的榭函,舞語仙輕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