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舞語仙走到藥渣旁邊,也裝模作樣的捻了捻聞了聞。
這一扒拉,雞屎藤的味道確實兇狠,雖然這味藥本身無毒,可在張嬤嬤身體虛弱之時適用,卻是補大於求,很容易物極必反,越補越虛。
同時,藥中還有半夏等相剋的藥,這些藥性半毒半藥,療效委實霸道了一些,這才導致張嬤嬤一方面白日昏睡不醒,另一方面夜裡卻又痰飲擾神不得安眠。
李厚實的這些藥渣,舞語仙其實已經看過無數次了,只是找到一些相剋之處,但是到底毒性從何而來,能將張嬤嬤從一個正常人,害的失神失智,甚至完全不認識身邊的人,卻一直沒有頭緒。
但是今日機緣巧合之下,有這些卻也夠了。
李厚實盯着舞語仙的一舉一動,唯恐她看出什麼端倪,另一邊柳絮兒也從柳夫人臂側露出半隻眼睛,驚慌失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舞語仙見狀,端起一捧藥渣便走到柳絮兒面前。
雞屎藤大補,半夏卻是主泄,這兩味摻在一起,是虛不受補之人的大忌。
之前被舞語仙封了主要大竅,之後又灌了大量白酒,如今的柳絮兒便是最忌諱補泄相沖的體質。
“你幹什麼!?”柳夫人警覺道。
雖然並未徹底弄明白,這舞語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是看女兒反應,柳夫人也大概猜到,十之八九是她夥同這個李大夫,在張嬤嬤藥中做了手腳。
這本也沒有什麼,一個柳府舊奴,死就死了。
可偏偏她手腳做的如此不利索,要害的人沒事不說,還將自己牽扯其中。
如今二兩黃湯下肚,更是怕成這副德行。
真是沒用!
舞語仙一臉真誠:“這是柳二小姐請來的大夫,既然我懷疑他有問題,自然也要給柳小姐一個分辯的機會啊。您看看這些藥渣,可有什麼問題?”
說着,她將藥渣舉起,湊在柳絮兒鼻子前面。
另一隻手卻不動聲色,將在氣海上下了一根牛毛針,隨即便用魚線一拉,悄悄拔掉。
丹田充盈一陣舒暢,柳絮兒忍不住深吸了口氣,滿滿的雞屎藤灌了她一腦子,隨即她的神情便開始飄忽不定起來。
看出女兒有異,加上這味藥材實在難聞,柳夫人掩着鼻子怒斥:“什麼東西,也敢拿到我女兒面前,你讓開!”
隨着柳夫人揮袖,已經細碎如塵末的藥渣飄灑了母女二人一頭一臉,在婢女的攙扶下,柳夫人抱頭鼠竄地才避過了一場渣雨。
但是柳絮兒一動不動,仰着頭像是要把這一包渣的精華全部吸進肺裡,纔算滿意。
忙着收拾儀容,並未注意女兒的變化,柳夫人一邊厲聲責罵着舞語仙,一邊跳腳呵斥婢女們手腳太慢。
“這麼點事情都做不好,還當什麼一等二等女使!回去全都給我到後廚房打雜劈柴去!”
婢女們應聲道歉,一邊繼續幫她清理頭髮裡面的藥渣。
混亂一團中,誰也沒有注意,門外披着一件薄棉的榭北行,在劍南楓的攙扶下,正走過來。
“我說這一路上連個守門的都沒有,原來全在這堆着。王爺身體要緊,千萬別動氣,等屬下一定問責他們,王爺只是離府幾日,竟然就敢憊懶至此!”劍南楓看着榭北行的臉色,擔心道。
微微搖了搖頭,榭北行淡然道:“先看看怎麼回事吧。”
遠遠就看見舞語仙的身影,在一屋子人裡,她最顯眼。
一看見這女人出現,榭北行就有一種想嘆氣的心情。
只要有她,就沒有消停的時候。
捂了捂身上的傷口,榭北行停下腳步,靜靜看着。
李厚實可謂是除了柳夫人之外,現在最爲關心柳絮兒狀況的人了。
見她癡癡然立在原地,他不安上前輕聲詢問:“柳二小姐,您怎麼了!?”
“哈哈哈,李大夫!?”柳絮兒伸手搭在李厚實肩上。
若說方纔她盡顯醉態,但也只是醉顏微酡、朦朧惺忪,可現在卻是亢奮起來。
舞語仙迅速收好銀針,遠遠站着,就等着看這丫頭自行發揮。
李厚實趕緊扭身,將柳絮兒的玉手甩開,擔心道:“柳小姐您怎麼了,可有哪裡不舒服?”
“舒服!?”柳絮兒挑起斷眉看了看李大夫,突然笑了起來,“舒服啊,我太舒服了!哈哈哈!”
她一邊說,一邊捂着胸口尖笑着說道:“我很多年沒這麼暢快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呢,我想一想,從什麼時候開始……”
張嬤嬤看不下去了,見柳夫人目瞪口呆也不做出反應,值得上前勸道:“二小姐您是醉了,別說了快坐下吧,趕緊來人給她醒醒酒。”
雖然在柳家受了不少罪,可也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小姐,眼睜睜看她在一衆人面前失態至此,張嬤嬤實在臉上發燒。
誰知柳絮兒盯着張嬤嬤,臉色卻突然變了,她先是狠狠推了嬤嬤一把,隨後指着她臉色發青地吼道:“你是人是鬼!你怎麼可能還活着!?”
李厚實一聽不對正要上前阻攔,卻被柳絮兒當成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拽住。
“李大夫,你看看她,你不是說一個月必死嗎。不死也是個傻子,她怎麼會還在這!?怎麼會!!”
柳絮兒說着,將李厚實推開。
紫嫣扶着差點跌倒的張嬤嬤,瞪着柳絮兒怒道:“你們竟然敢下毒謀害張嬤嬤,柳絮兒你今天終於算是把實話說出來了吧!?”
雖然一早就知道這個結果,張嬤嬤看着柳絮兒的眼神,還是顯露出幾分哀怨。
畢竟是一個屋檐底下看着她長起來,既然都已經分府別立不再有瓜葛,爲何還要如此狠毒。
李厚實臉都綠了,他看了看府兵手裡長槍上明晃晃的尖刃,嚥了咽口水慌忙說道:“柳小姐,您這是醉了,快別胡言亂語了,讓小的給您醒醒酒吧。”
薛管家幽幽開口道:“原來,柳夫人所謂酒後吐真言,還當真是名不虛傳啊。”
柳夫人一聽這話也慌了,她先是指着舞語仙,想斥責幾聲,卻見她站的老遠,抱着胳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找不到發作空間,揮手便吼道:“不是酒,是藥!這藥有問題!”
此話一出,李厚生的臉色都開始變得鐵青起來了。
這柳家母女,怎麼專門提些不能說的話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