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師忽然道:“楚莊主,咱們修行之人何必在意那些身外之物,你將神劍奉來,本尊自可幫你減除金葉子,抄了他老窩!”
楚御天淡淡道:“你們確定再沒有遺言要說了?現在就由我來給你們送上悼辭!”他頓了頓,道:“常二,不,應該叫鬼師了,你所知道的畢竟是從我這裡聽來的。我就滿足你臨死的願望,告訴你關於神劍的來龍去脈!神劍【純鈞】,雖然鎮留山莊數百年,但其實並未開鋒,能發揮出的威力,微乎其微。開鋒的方法只有一個,在一天內分別以至陰至寒的處子之血、至毒至惡的貪婪之血以及至純至正的浩然之血進行澆灌。剛剛已經吸收到了萱兒的處子之血,我兄弟二人便啓動劍池機關,粉碎羣劍。令你二人相鬥起來,我再分別取你們二人的鮮血!”
獨孤敗笑道:“區區在下竟也算得至純至正的浩然之血,實在是蒙莊主看得起了!莊主此招雖妙,但未免讓萱萱以身涉險,你一個做父親的……”他沒有再說下去,因爲已經沒有那個必要。
鬼師道:“你以爲他還是人麼?還會顧念父女親情?”他又向楚御天道:“老狐狸,看你能有什麼手段,敢打本尊的主意?”
楚御天沉聲道:“閣下比楚某年長數百歲,這老狐狸的稱呼實在克不敢當,只得奉還給閣下了!魂弟,動手!”
楚御魂愣了一愣,顯然還在思忖大哥爲財而誘金葉子入彀一事。
楚御天向他談及時,只說獨孤敗是至純至正浩然之血,金葉子是至惡至毒貪婪之血,引金葉子入彀讓楚玉萱涉險只是權宜之計,現下楚御魂就不大相信這話了。不過此刻當務之急是除掉鬼師這個陰毒的魔頭,他不再多想,與楚御天相對點了點頭,然後將楚玉萱平穩放置,靠在巨巖之上。
兩位莊主靠背而立,神情肅穆,同聲道:“歐冶子祖師在上,請現身相助不肖徒孫退敵!”
說完各自施禮,禮畢後霍然間腳步如飛,足踩九宮八卦,手中指力疾射,兩人動作一模一樣,相互便如對方的一面鏡子。
縱橫激射的指力並不攻向鬼師,而是打入了密地的石壁之中。那石壁說也古怪,並不爲指力侵損,反而如海納百川般吸收這些指力。五彩的指力涌入壁中,如百川歸源,組合成數道娟娟細流,直接通往頂壁處的元極磁石。
每一道蘊藉的指力涓流通往磁石,獨孤敗就觸電般一抖,他只在心中叫苦,傷勢未復先後遭多種非人能忍的折騰,難道今日便要喪身此處?死了倒也不打緊,只是辜負了自己一身所學,竟不能留傳後世。這個時候他心中忽然有了一個奇怪的念頭,若是大難不死,必須得好生挑選出一個傳人了。
幾道涓流通入磁石還看不出有什麼變化,但涓涓細流源源不盡地流入元極磁石,那元極磁石非但不恢復光明,反而漸漸地黯淡下來。
鬼師怒道:“弄什麼玄虛!”話聲中人已到了二位莊主
之前,迎面先發一輪蠶絲春雨般的陰柔劍氣,接着是狂猛的霹靂驚雷。
二位莊主周圍忽然升騰起蛋殼般的青色結界,薄如無物,卻輕而易舉地彈開了春殘劍雨以及霹靂驚雷。
鬼師跟着撲上,左手五指玄青,直插蛋殼結界,右手熾烈如日,印在結界之上。結界薄膜發出嘶嘶聲響,水壺燒開般的聲音,漸漸出現細密的裂痕。
二位莊主對之視若不見,似乎已經沉溺於一種微妙的境界之中,對當時之事不聞不問,只顧腳踩方位,出指有度。他們的指力輕易穿過結界,而外面的鬼師卻難以在一時三刻內攻破結界!
楚御天高聲道:“河澤海川,歸位,請神!”
話聲甫落,兩面石壁之上的山嶽河海彷彿一瞬間變得真實起來,河水在流動,山川繚霧氣……
霍然間山嶽地脈轟然擴展,將領地擴展到了雕刻河海的那面石壁之上,而河海也奔涌到了山嶽的石壁之上。一切雖然只在石壁之中,但其狀磅礴,偉力驚人,似乎海嘯聲山動聲皆傳到了衆人耳中,衆人眼中所見竟跟真實一般。
山川海澤,交匯相融,兩面石壁生機陡現,水中憑空生出遊動的魚兒,山上莫名地開滿了山花,勃勃生機蘊含石壁之內,隨時都要憑空擠出。
霍然間澎湃的生機衝破了缺口,灌入另兩面石壁之中。
石壁中的九隻梅花鹿合而爲一,奔到了另一面石壁的歐冶子的身旁。石壁中的歐冶子一聲太稀聲傳來,聲音打破了虛實與時空的缺口,一字一句清楚地傳入衆人的耳中:“我爲鑄劍而生,亦爲鑄劍而亡!犯我神劍者,殺無赦!”
勢如沖霄,聲若巨雷。歐冶子跨上梅花鹿,竟然生生衝出了石壁,成爲了有血有肉的實體!
二位莊主又驚又喜,似乎對這樣的結果感到十分驚異。鬼師更是一下子變了顏色,舍了二位莊主,轉攻歐冶子。不過要說此刻心情最複雜的,莫過於獨孤敗了,因爲他認得梅花鹿上所謂的歐冶子,分明就是終南山的鐵師傅!
鬼師一聲怪嘯,身形化作一團烏黑匹練,破空聲響,聳天動地,竟然直接撞向大名鼎鼎的鑄劍祖師歐冶子!鬼師方纔脫得實體,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最多拼了秋劍使這副臭皮囊不要,我倒要看看歐冶子究竟有何能耐!
歐冶子不動聲色,待烏黑匹練衝騰而至,他右掌輕輕一拂,柔風拂動,沒有半分肅殺之意,但手掌瞬間擴張,那股烏黑匹練已給他拿在了手中!
鬼師嗷嗷大叫,轟然間一聲爆破,竟然崩碎身體,連帶着毀了歐冶子半隻手掌。慘綠的粘液夾雜着黃沙石屑四下分灑,又在地面快速聚集。一團溼冷粘滯之物發出尖澀的叫囂:“歐冶子,本尊看你如何滅我!”
歐冶子並不望向他一眼,若有意若無意地瞥了獨孤敗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說:“臭小子,別來無恙啊!”他右臂一抖,地面的塵土碎石向手掌聚集
,頃刻間便回覆了完好的手掌。
歐冶子道:“徒子徒孫,借劍一用!”
楚莊主手中的【純鈞】應聲破鞘而出。只見一團光華綻放而出,宛如出水的芙蓉雍容而清冽,劍柄上的雕飾如星宿運行閃出深邃的光芒,劍身映照元極磁光渾然一體,像清水漫過池塘從容而舒緩,而劍刃就像壁立千丈的斷崖高聳巍峨。
飛行途中【純鈞】不斷變大,到得歐冶子手中已化作了適合十丈大手的百丈巨劍了。
光彩絢麗,繽落如英。楚御天兩兄弟滿臉虔誠,眼中露出歆羨的目光,像是在說:“這就是神劍的威芒麼?我等碌碌之輩,以致神劍在手毫無功效。似祖師爺這般,神劍開鋒與否何足爲道?”
二位莊主霍然下拜,道:“恭請祖師爺降妖除魔!”
神光照徹之下鬼師化作的黏液仍是噁心難看,吞吐着許多穢惡的泡沫,陰毒的聲音不斷傳出:“歐冶子匹夫,你奈我何?”
歐冶子鼻中重哼一聲,一道神劍氣芒力剪而下,生生撕裂了空間,轟然劈中了那團黏液。
“不可能……”鬼師痛苦嚎叫,那一點點黏液漸漸消失於無形之中。一滴碧綠的精元凝練而出,吸附在了劍刃之上,消弭於無形。
歐冶子降魔已畢,手掌和長劍迅速變爲正常。他隔空將神劍投擲入劍鞘之中,道:“神劍【純鈞】,唯有德者居之!汝等不能護劍,神劍開鋒卻又如何?不開鋒又如何?”蕭然一聲諮嗟,便跨着梅花鹿回了石壁之中,仍是保持着打鐵的姿勢。
鑄劍師的榮譽將以這種姿勢永恆!
楚御天兩兄弟站起身來,楚御魂道:“大哥,祖師有命,我看神劍不開鋒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不如就放了獨孤敗那小子,他吃的苦頭也足夠了,更何況他還……”
楚御天叱道:“你是莊主還是我是莊主?”
楚御魂面色一陣白一陣紅,不敢再出言頂撞。
楚御天輕輕剁足三聲,聲音清越。壁頂的元極磁石受到感應,載着獨孤敗落到了地面。
元極磁石光芒已經十分微弱,似乎召喚了歐冶子後便失了大半的靈力。但磁石四周還是燥熱難當,如入烘爐之熱。背貼磁石的獨孤敗此刻正受着怎樣一種煎熬可想而知!
獨孤敗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我爲莊主賣命,不想也是難逃一死!鬼師螳螂捕蟬,莊主卻是黃雀在後!就連歐冶子祖師,也只不過成爲莊主的工具!莊主果然高明!”
楚御天道:“整個計劃嚴密無隙,唯一的不可控因素便是你!但總的來說你的表現很令我滿意!”
獨孤敗苦笑:“若不是令愛在此,獨孤敗也用不着趟這趟渾水了!想我獨孤敗作惡多端,忽然試着一做好事,果然倒足了大黴!”
楚御天道:“念你對小女一片好意,楚某便留你一個全屍,以後每年的清明,楚某人都會祭奠你一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