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賃的馬車比上次出谷的那一輛要小了許多,這樣兩個人也可以靠得緊一點。
他們正趕回飄香谷。
因爲那個地方纔足夠安全,染香對那裡的環境也很熟悉適應,所以將她送去那裡後獨孤敗才能安心地去做大事。
有一種人生來就是要做大事的,獨孤敗似乎就是這種人。
車程足有七日。
似乎夠長了,可對於耳鬢廝磨的情人,這樣的相聚未免顯得太短了一些。
染香跟着獨孤敗的這些日子,過得十分不平靜。很多人一生遇到的大事都比不上這幾天來得多。現在染香稍微能理解狼人的話了:“我師父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好不容易能安享兩個人在一起的平靜,時間卻又過得如此倉促。
現在他們已下了車,並肩朝着白雪皚皚的山谷內走去。
沒走多久,就見到一隻黑色的高大身影。
狼人坐在雪地上,一動不動,他保持這樣的姿勢已經很久。這裡是入谷的必經之路,他守在這裡正是爲了等待獨孤敗歸來,趕在其他人之前見到獨孤敗。
因爲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訴獨孤敗。
狼人說道:“師父,你不能進谷!” wWW▪ ttκa n▪ C O
染香替獨孤敗問道:“爲什麼?”
狼人道:“因爲谷裡的人要對付師父。”
染香又露出詫異之色。獨孤敗可是擊敗冥界十皇守護了飄香谷的恩人,飄香谷爲什麼反過來要對付他?
倒是獨孤敗神色很泰然,這樣的事情他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幫了別人的忙,然後還被別人嫉恨,本來是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卻常常發生在他身上。
狼人繼續解釋:“因爲墨香姑娘說出的消息以及染香姑娘你的失蹤。你和師父不見之後,墨香慌慌張張地找到了谷主,說明了事情的經過。”
染香忍不住問道:“她說了什麼?”
狼人別有深意地瞧了獨孤敗一眼,閉口不言。
獨孤敗道:“無妨,說吧。”
狼人這才接着道:“墨香說師父要對她和染香姑娘不軌,染香姑娘拼命的保護之下她才得以逃脫,而染香姑娘卻被你擄走了……”
獨孤敗微笑道:“看樣子你也相信事實就是這樣了。”
狼人沒有說話,低着頭,表示默認。
染香也沒有說話,只是將手從獨孤敗的臂彎內抽了出來,臉色通紅,她沒有料到墨香竟能編出這樣的謊言,她還擔心現在這種狀況會讓人更加誤會。她知道墨香伶牙俐齒,要歪曲事實來即便跟她當面對質也不能洗清對獨孤敗的欲加之罪。
獨孤敗瞧着狼人,帶着誰也不懂的微笑。
看來自己以前的行徑確實是臭名遠播,連將自己當作信仰一般的徒兒都不相信自己,那麼谷內的人肯定更加不會相信自己。
然後他握住染香的手,淡淡地說了四個字:“我們進去!”
他們進去了,狼人站在原地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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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院內,獨孤敗和染香被很多種武器的尖刃指着,被一大羣人圍着。
飄香谷主已召集了很多人神魔冥妖——受過谷主大恩的人遍佈六界,聯合起來的力量實在不容小覷。這些人都是死過一次又被谷主救活的,所以他們的這一條命也能隨時爲谷主而奉獻出。
雖然其中有不少的真神大聖甚或是冥皇劫魔,但他們也知道戰勝獨孤敗的機會很渺茫,他
們已決定拼命。
哀兵必勝,
谷主站在人叢最前方,喚道:“染香,我們這就把你救出魔掌!”
染香想要爲獨孤敗辯白:“不是這樣的,事情不是墨香說的那樣……”
站在谷主身旁的墨香仍然有些後怕似的,語聲哆嗦着道:“一定是獨孤敗對染香姐姐施了什麼邪術,又或是他們已經……染香姐姐已經向着這個魔頭了!”
染香的手跟獨孤敗的手緊連,而且誰都能看得出這是她心甘情願的。所有人都願意相信墨香的話。
獨孤敗淡淡地道:“這樣做你就很開心了?你覺得這樣算是報復我也無話可說,獨孤敗從來不怕多擔待幾條罪名!”
他的話似乎沒頭沒尾,但是墨香卻完全明白。因爲獨孤敗的話就是跟她說的。
身背雙劍的破道高手歪道士喃喃地似乎唸了一通咒語,然後面色大變,他發現最拿手的心電攻擊對獨孤敗完全不起作用,他立時瞪眼,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獨孤敗淡淡地道:“我本來就是賊。”
說完,放開了染香的手,對她微笑着說道:“看樣子他們討厭的只是我,這裡畢竟還是你的家!”
他向後退了兩步,本來圍在他後面的人也不約而同地退了兩步。
染香含淚問道:“你什麼時候再來?”
“應該不會很久……獨孤敗想要進出任何地方,也不是這樣一羣酒囊飯袋能夠攔得住的!”
似乎有風吹過,輕風,和緩溫柔。
獨孤敗的話在這樣的風中傳來,他的人在這樣的風中消失。
撕拉!
歪道士胸前的道袍一下子破碎,露出了胸口上淺淺的幾個血字:“卿本賊子,妄做佳人!”
歪道士素來瘋瘋癲癲,歪歪斜斜,傷天害理的事情沒有做過,但是損人利己的事情也做過不少,只是因爲偶爾做了一兩件好事才能承蒙谷主的施救。
說起來,他做的好事遠遠沒有乾的壞事多。所幸的是做的好事宣揚得全天下都知道,做的壞事知道的人實在是很少——這一點跟大多數冠冕堂皇的名門正道都差不多。所以獨孤敗纔會留下“卿本賊子,妄做佳人!”的幾個血字。
獨孤敗能從容寫字,自然更加能從容要他們的命了。
可是他沒有要他們的命,這一點倒是他們永遠都難以想通的。
歪道士的傷口很淺很輕,但他的臉卻紅透,獨孤敗這一巴掌倒是打得無聲而響亮,不光令歪道士難堪,也駁了在場所有豪傑的麪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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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龍學院,天魁星館,蕭院長的辦公處。
蕭凡正站在門前,瞭望,他似乎有着與衆不同的一種能力,能夠感應到獨孤敗會在何時出現。
現在,獨孤敗落在了他的面前。
蕭凡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發覺獨孤敗變了很多,也不知道這樣的變化是好還是不好。
但是獨孤敗的話很快就令他放下了心:“狗將軍呢?可還好?”
蕭凡乾咳兩聲:“狗將軍絕對比我這個糟老頭子要過得好!”
獨孤敗道:“那我就放心了。”
蕭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看來你已成熟很多了。”
獨孤敗道:“或許吧,多死幾個人的話說不定我會更加成熟,比如說如果老頭子你死了我應該會變得更加成熟。”
蕭凡笑了笑,說道:“我乾女兒的墳頭在城
東郊區,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需要!”獨孤敗斬釘截鐵,“活人只應該看着活人,死人才會跑去看死人。我似乎還算是活着。”
“這次的任務你完成得很好,眼下你有着一個更加艱鉅的任務!”蕭凡的面色一下子就凝重起來,“你知不知道有一個組織叫做‘黑殺’?”
獨孤敗搖頭。
蕭凡接着道:“這是一個龐然大物,實力可以與影比肩。他們是六界內最恐怖的殺手組織,上可刺殺真神,下能斬殺劫魔。”
獨孤敗道:“確實是不容小覷的實力。”
蕭凡道:“影所能查到的,是自從一年前,黑殺的必殺名單上排名第一的那個人,就一直是同一個。”
獨孤敗來了興趣:“是誰?”
蕭凡道:“就是你,獨孤敗!”
獨孤敗笑了:“能被黑殺排在第一位說明我還是很有分量的!”
“你都沒有分量的話世上還有幾個人能有分量?”蕭凡也笑了,“這次我們要主動出擊,而這件事又牽扯到你的生死存亡,調查黑殺的任務落在你身上是再合適不過了!”
“我就是吊鉤上的魚餌,老頭子就是悠哉的釣魚人。”獨孤敗淡淡道,“黑殺,我一定將他連根拔起!”
蕭凡繼續道:“而且調查黑殺的時候,說不定能查到神劍的下落,可能還不止一柄劍!我在這裡要着重提醒你一點。”
“哪一點?”
“你一定要小心,因爲黑殺的人,既不要臉,也不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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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墳頭多了一捧白花,獨孤敗就像是根本沒去過一般。
他現在正在景色秀美的名山,過着山野村夫一般的生活,也就像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只要心中清明,做任何事都會覺得安然愜意。
只要獨孤敗靜靜地呆着,還愁黑殺不會來找他?
三間竹屋相連,面對一潭飛瀑,如龍吟嘯,常聞山音。
黑殺還沒有找到獨孤敗,七殺卻已來了。
看樣子七殺女像是來找獨孤敗的麻煩的,她站在門口並沒有進去,但是凌厲的殺氣已經透屋而入,就連湍急的流水在殺氣的影響下也緩慢了許多。
獨孤敗的聲音平靜地傳出,伴隨着門忽然打開:“請!”
七殺女沒有任何表情,冷冷地道:“師父要我來保護你!”
獨孤敗道:“多謝!”
七殺女冷笑道:“你覺得我會心甘情願地來做你的保鏢?”
獨孤敗道:“你只會處心積慮抓住任何有利時機來殺我——至少你不會讓我死在黑殺的手裡!”
七殺女跳入瀑布內,聲音繼續傳出:“你自求多福吧!”
獨孤敗坐在窗前對着飛瀑,幽幽嘆氣道:“蕭老頭,你派誰來幫我不好,你要派她來,這下豈非是讓我更加地手足無措!”
他正用匕首削一塊竹節,想要製成一隻用來插花的竹筒。
他忽然變得很有閒情雅緻了。
忽然,一不小心削傷了手指,左手中指。十指連心,痛入骨髓。
獨孤敗的眉頭微微一皺。
劍客的手殺人無數,是穩定的。穩定的手豈會輕易誤傷自己的手指?
這是一種不好的徵兆,獨孤敗有着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他任鮮血流出,染紅了竹筒,自嘲似地笑了笑,喃喃說道:“或許,這一次,我真的會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