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位中傳來一聲猛虎也似的聲音:“神霄派岳雲前來領教!”
話聲中一隻灰色身影已沖天飛起,掠向廣場中央的獨孤敗,氣勢猶如利劍沖霄,畢露鋒芒。
灰色人影落至獨孤敗身前,拱手道:“嶽某不才,請教閣下高招!”
獨孤敗的瞳孔忽然放大,眼眶內盡是血光,眼珠凸起便似死魚眼,血絲橫布,映出了一隻雄健的身影。
獨孤敗的目光已凝固,牢牢地在岳雲的目中生了根。情形便同世上最毒的毒蛇盯住仇敵一般,警惕、憤怒,甚至已是癲狂。
岳雲心中一寒,不過立即緩過神來,將自己的目光調整至獨孤敗的額頭,避開了獨孤敗的眼神。
獨孤敗已說不出話,他心中狂瀾涌起,驚濤怒海,身子卻反而極其的平靜,一動也不動。
岳雲拔出腰間【紫霄劍】,精光流動劍身,橫護在身前,道:“請!”
他自知修爲遠遠不及太極門的陰陽二道和無量寺玄悲方丈,但自己身爲東道,豈能不戰而敗?
他心中存了十二分的決心,不求得勝,只求能多支持片刻,敗得不那麼狼狽而已。
半晌,獨孤敗仍無反應,形如一具行屍,連眼珠都無分毫的轉動。
岳雲自忖獨孤敗是不屑與自己動手,不過他也毫不動怒,暗中將功力催至極致,醞釀着凌厲的一擊。
【紫霄劍】身長三尺,光潔如玉,此刻已吐出了七尺紫色劍芒。
劍芒吞吐有秩,並不是一味的加寬變長,而是沿着劍身向前延展,並不比劍身寬一分,也不比劍身窄一分,就像是劍本身的延長,而劍卻已是身體的延長!
能將劍氣控制得如此精妙,內家修爲實已至爐火純青之境。
獨孤敗仍無動作,甚至連護體罡氣都未催發出來,不過他的身上卻已有了微妙的變化,放大的瞳孔漸漸縮小,中央一滴精血閃爍不定。
他已怒,他已狂!
不過怒極狂極反而顯得出奇的平靜,便如汪洋河海平靜如練的水面之下卻已是涌動的暗潮,驚天巨浪即將吞噬掉黎明前的寧靜。
岳雲面上已完全轉化爲紫色,紫髯紫須,便如傳說中的紫霄帝王。他目光清明,手腕一抖,長劍斜挑,左手捏一個劍訣,噴薄的劍芒瞬間伸長數十丈,刺向獨孤敗,正是【紫霄劍法】的起手式【蒼松迎客】。
【蒼松迎客】一式摶氣內斂,威力不大,卻攻守兼備,一般是晚輩與前輩過招之時使出,以示虛心討教之意。岳雲使出此招,旨在表明自己對獨孤敗的道行十分佩服。
劍芒如電,紫光一閃。
哧!
獨孤敗仍沒有動。
岳雲沒料到獨孤敗不閃不避,不忍傷他,紫色劍芒在觸及獨孤敗胸口時微微一偏,從獨孤敗的襯領穿過。
岳雲收斂劍芒,臉上紫氣不退,道:“小友是不屑與嶽某過招?”
獨孤敗仍是石像般站立。
雖然岳雲的聲音不大,但在場羣豪哪一個不是耳聰目明,修爲均自不弱,有半
數以上都聽清了岳雲之話。獨孤敗來一個毫無反應,顯得是不屑回答,無疑大大地損了神霄派的顏面。
嶽掌門卻不會輕易動怒。他體內紫潮連綿,渾身真氣煥然一新,演變爲紫色,就連全身的經脈、血管都變爲了淡紫色,皮膚更已是滲出紫氣,虯結爲一層紫色的薄膜,便似一套簡易的戰甲。
“嶽某得罪了,若是傷了小友,還請見諒!”岳雲氣運劍尖,紫芒大盛,輻射開去,令人睜不開眼。這一瞬間,岳雲已長身掠起,一層層的紫色氤氳鋪展之中顯露出七點深色劍光,便如夜空中的幾點寒星。
【一劍落七星】,七點劍光分襲獨孤敗周身七處大穴,劍光如電如練,雖是同一柄劍近乎同一時刻發出的七點劍光,但每一點的劍光威力強弱完全不同、進退速度也是迥異,其中更有變化萬千,突破護體罡氣易如反掌。雖是一劍,卻聚集了【紫霄劍法】的精髓,極盡變化之能事。
無聲。
無息。
觀戰的羣豪屏氣凝神,幾乎大氣也不敢出。
紫色氤氳瞬間消減,岳雲持劍站立,神完氣足。劍芒已消,人和劍卻仍罩着一層濃烈的紫色。
獨孤敗的前胸、後背、小腹、肩胛骨、小腿之上共添了七個窟窿,正有汩汩的暗金色鮮血流出。
但他仍然一動不動,他似乎已麻木。
“以血還血,血債血償!”獨孤敗的內心深處發出了刺人神魂的叫囂。
他仍未動,但全身的青筋已凸起,如虯結的青龍,環繞全身。渾身也被流出的鮮血染上暗金色的血斑。
岳雲吐納九次,全身的紫色真氣吞吐有定,渾元一體,變得愈發強大。
【紫霄心法】,愈戰愈強!
“紫霄心法,愈戰愈強。強極必反,九盛一衰。”獨孤敗的聲音忽然霹靂般響起在岳雲的腦海中。
岳雲面上的紫氣忽然一陣閃爍,顯是震驚不小。他溝通獨孤敗的神識:“你,你怎麼知道?”
“紫霄心法,凡兩種運轉方式。正運心法,與其他心法相差不大,無非是紫氣浩然,震懾敵膽,威力更大一些。逆運心法,九個吐納間,真氣凝練強度逐次攀升,愈變愈強,而後衰減至低谷,之後再行攀升,如此往復,周而不止。逆運越久,力量的峰值就越高,低谷也就越低。以此對敵,須把握好時機,強盛時乘勝追擊,衰減時退避三舍……”獨孤敗冷冷的聲音滔滔不絕地在岳雲的心中響起,不過他至始至終都沒有回答岳雲自己爲什麼知道【紫霄心法】的內容與精髓。
獨孤敗不會告訴岳雲,自己七竅已經相通,神識異常強大,僅僅通過毫無抵抗地生受一記【一劍落七星】,便能連通敵人的心思,獲得敵人所掌握的一切信息。
岳雲心中的震驚,簡直是自孃胎出來從未有過的。現下獨孤敗已瞭解自己虛實,只需趁自己“九盛一衰”的“一衰”時出手,自己必是毫無還手之力。
“小友功參造化,神霄派甘拜下風!”
岳雲雖然口裡說認輸了,面上紫色卻不減褪,功法更
不敢收斂半分。【紫霄心法】,一經逆轉,便不是一時三刻能停得下來的。
數萬羣豪聽了,這一下更是大跌眼鏡,聖地掌門一個比一個敗得不像話!
無量寺玄悲接了獨孤敗半招便即認輸;太極門陰陽二道根本與獨孤敗未交一式便已認輸;天心派、劍湖宮更是不戰而敗;神霄派則更不像話,分明是傷了獨孤敗,自己反而認了輸。
五聖地之名聲,原本是萬衆仰望;但經此一役,聖地名聲就要跌一大截了。
羣豪來不及議論,便都已瞪大了眼,張大了口,可以塞下幾個大鴨蛋;就連天心派的女子們,也是目不轉睛地盯着廣場中央。
因爲,獨孤敗拔劍了!
與玄悲、與陰陽二道交鋒之時獨孤敗沒有拔劍,此刻面對已認輸的岳雲,他卻拔劍了!
而且,拔出的劍,卻沒有劍身,只剩劍柄。
這柄劍似乎有些好笑,但此刻卻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
細長的手指纏繞在劍上,寬大的手掌已與【承影】的頻率取得了一致。
他已準備動手!
風,似乎已死了。
獨孤敗的心,卻早已死了!
“九盛一衰”,獨孤敗的出手,不是在“一衰”之時,卻是在“九盛”的巔峰時刻。
劍柄吞吐出赤紅劍芒,瞬間就溝通了天地,九天之上風起雲涌。
血色劍氣已沖霄,空中腥色狂風大作,【血舞天風】竟是不經意間運作,小半個雷玉廣場已化作了血色染缸。缸中血氣翻涌如潮,腐蝕一切,絞滅一切。
八卦卦位的弟子們和羣豪門皆自支撐不住,不時有人噴出鮮血,更有人如風箏般吹起,身子隱隱作痛,就要被撕裂。八卦陣位,已是【血舞天風】的外圍,就已如此恐怖!
聖地的掌門前輩和羣豪中資歷較深的前輩均見機極快,吆喝之下,各卦位的弟子們或是羣豪們同時運轉心法,各自手牽着手,藉神霄山靈脈之浩然,九宮八卦陣之玄奇,功力得以連通一氣。
事當從權,也顧不得男女之嫌,手掌連成一片,互助之下,各卦位瞬間升出蛋殼形的精密結界,擋住了【血舞天風】。狂魔般的血色幻象只在外部肆掠叫囂,無論如何也衝突不破。
八面結界便如同八片花瓣,將獨孤敗所在的九宮八卦陣中央的太極圖包裹起來,便如花瓣中的花蕊。
血色劍光洪大如擎天之柱,溝通天地,光柱四周皴裂開黑色的空間裂縫,浩浩湯湯似欲吞噬一切。
獨孤敗一招【孤天斬月】,弧形劍光壓縮凝練,劍身變得異常沉重,浩大的力量似乎隨時有可能從中潰堤爆發。
人如劍,劍似神!
岳雲也將【紫霄心法】逆運至峰境,【長河落日】一式展開,似有紫色驕陽在血光中穿梭,曳出紫色的尾巴。
蒼鷹般的人影在空中相遇,力將激盪,血將交融!
轟然一聲巨響,震聾人耳,八卦陣位中八重天元象以下境界的均自噴出大口鮮血,羽化以下,也都是站立不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