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強大的敵人，首先必須有強大的內心。
一顆真實而強大的心。
有些人，即便活了無數個無量劫的時間，卻始終不明白自己的心。
連自己的心都不明白，更何談真正地瞭解這個世界，瞭解生命的意義？
狼人無疑已經明白。
已經明白的人，即便死去，也沒有掛礙，安詳得如同活着。
魔氣交融產生的非物質非能量的第三體，便如潮水一般，漫過空間。
強大無比到鬼聖這種程度，也是從沒有過這樣的經歷的。
狼人和鬼聖，就像是不會水的鴨子，給浸入了水裡。
他們甚至連呼吸都很困難，滔天的偉力完全在第三體暗物質中無效。
滔天力倦！
這個時候，他們必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弱小。
天地之間，本來就沒有一物可以稱爲最強。
前不見古人，難以跟古人比較。後不見來者，後生可畏，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
所以認爲自己天下無敵難逢對手的人全都是蠢貨！
十聖中不乏有這樣的蠢貨。
鬼聖恰好是其中之一。
他強大無匹，縱橫了無數個無量紀，從未遇到過現在這樣的困境。在第三體中，弱小如凡人。
當內心的優越感超凡感被剝奪一空之時，平素受人仰望的人現出弱小的真身，其內心的惶恐是難以形容的。
而狼人截然不同。
他一直在逆境中成長，遠不像鬼聖，早就忘掉了困難和挫折是怎麼一回事。
狼人的強大是短期內實現的，所以心中的優越感並沒有被培養起來，這樣的狀況下，在未知的第三體面前，他顯得比鬼聖更加從容。
高手相爭，決定勝負的，可能就在於微不足道的因素。
漸漸的，狼人在形勢上大佔上風。
他已基本適應了第三體，狼一般的本能對他也是功不可沒。
狼人甚至已能感應到鬼聖的位置，在他左行十七步再前行二十五步之處。
狼人正無聲地移步過去，如水中的游魚。
“呼！”
狼人一拳擊出，只聽沉悶的一聲，穩穩擊中！
緊接着，狼人餘下的招數源源不絕，拳腳不斷，噼噼啪啪如雨點般照鬼聖身體落下。
可是除了第一招外接下來的招數都給鬼聖硬接了下來。
鬼聖自然不是浪得虛名之輩，在最短的時間組織了最有效的反攻。
在第三體暗物質的作用內，他們只能如尋常武人般打鬥。
饒是如此，僅憑肉身，他們也有龍象之力，鎮獄之勁。
“正愁你小子不出手呢！”鬼聖暗喜。
——他自知狼人的適應速度比自己快，但也明白狼人遠沒有自己老練。
方纔那第一下，鬼聖說什麼也是避免不開的。可惜狼人只是試探性地出手，若換了鬼聖，第一下的偷襲必定是集全身勁力於一瞬，漂亮地給對手最大的打擊，從而穩穩壓制住對方！
狼人第一下的出手，也就暴露出了自己的行藏，鬼聖才能開始反擊。
兩人瞬間拆招無數，在這過程中均對新環境的適應提高了許多。
這樣一來，越到後面，使用出武技招數就越是得心應手，攻守之間也越是險惡。
嗚~~！
一聲狼嗥，掩蓋了拳風腿聲。
之後聲音重歸於平靜。
狼人主動捨棄了已佔取的上風，又隱藏了起來。
狼人有自己的想法。
方纔的攻擊，只是試探，得出的結論是鬼聖的適應果然不及
自己，但要短時間內打敗鬼聖也非常不容易。
但這樣足可施展接下的步驟。
先佔優勢，消磨其銳氣，然後就該擊潰其信心了。
狼人道：“鬼聖，今日你必敗無疑！”
鬼聖道：“笑話！年輕人，看問題不能看得片面。你只見我的適應不及你，但難道不知現今你我都身處在我的力量之源內？這樣消耗下去我將吸取我們釋放的所有力量，而你用盡力量卻得不到補充。此消彼長，原本勢均力敵的我們之間的優劣也就很清楚了。”
“鬼聖所言，不過是皮毛而已！”狼人一笑，“形勢對你我各有利弊，那是不假。可惜……我來問你，你成爲鬼聖已有多少年？”
“哈哈哈！後生小子果然沒有見識，鬼聖的歲月豈能用年歲來計算？每兩次無量劫之間的冗長光陰被稱爲一個無量紀，我成爲鬼聖，已有三十二個無量紀了。”
鬼聖很是志得意滿，想起了自己的豐功偉績。
即便實力相若的情況下，那一份古老的資歷也是一筆重要的財富，除去帶來的充足經驗等實際效益不說，此外還在心裡上有一種優勢。
祖宗的優勢！
——“我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
——“我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
長輩們總有這樣一種病態的心理優越。
——若是一個無爲的老人對一個有爲的年輕人指指點點，就算是字字句句粗鄙庸俗，見識短淺，但年輕人無疑應該虛心的聽着。
國家民族間也有這種病態的心裡優越。
——我國的歷史源遠流長，從沒有斷過。所以我國就有底蘊，有民族積澱，就是要比新興的民族高人一等。
頭下腳上地一想，這種病態的優越實在是可笑。
作爲繁衍代數久遠的民族，從來不會這樣思考：新興民族之所以能夠新興，是因爲興旺的那份活力是自己比不上的。
作爲老頭子，當然也不曾有如此念：年輕人接觸的世界更加先進，從祖輩繼承下來的智慧與經驗其實要勝自己一籌。
換個角度，現代人看古代人甚至原始人，只會覺得他們幼稚可笑。
——祖宗是比不上後來人的，各方面都如此。
扯遠了。
只是爲了說明鬼聖的這種心理優勢極其病態而且基礎根本不穩固，紙糊的老虎一般，連一隻病怏怏髒兮兮的臭老鼠都比不上。
狼人繼續問道：“我再請問，鬼聖成就聖名以來，已有多久沒有獨立跟人交過手？”
“這……”鬼聖一時答不上來。
他實在不記得有多久沒有出手過了。
其一，很少有人值得他出手。
其二，有值得他出手的人出現得時候，他又會忌諱出手，因爲這樣的人很有可能就有令自己取敗的潛力。
就像十聖間的關係一樣，自從十聖纏鬥定下十聖之名後，相互間就再沒有交手過，只是一味地苦心修煉。這種心理很古怪也很矛盾又很平常，想着自己某一門絕技已成，可以擊敗其餘十聖了，卻偏又不敢找其餘十聖挑戰。因爲他們怕輸。輸了之後，還有什麼資格稱爲十聖？十聖的名聲已讓他們輸不起。
其三，上一個無量劫就正有一次驚天地泣鬼神的出手，不過那是十聖聯合並且設下詭計極不光彩地請天棄之人入翁的一戰，這也不算獨立交手。
“這又有什麼關係？”鬼聖覺得不能再回答狼人無聊的問題了。
狼人笑道：“大有關係！試問，一柄寶劍，若是已有數千百年沒有動用，它能不生鏽？它還能算作是寶劍？”
誰都聽得出狼人這話大有道理。
鬼聖心理虛假的強大似已被擊潰了一大半。
鬼聖只能閉嘴，沉默。
這是他能拿得出的一種最好的迴應。
鬼聖忽然感到第三體暗物質內部隱約有了一種奇異的變化，非物質非能量的，現在變得既似物質又似能量了，完全變得不可思議。
正自驚愕，狼人的冰冷聲音一下子傳來。
“我已完全破解了第三體的物質能量特性，我即便在其中也已恢復了所有能力——所以，你必死無疑！”
——方纔鬼聖所感覺到的那種奇異的變化，無疑是狼人帶來的。
狼人不是在說假話。
首先，試探性地壓制住了鬼聖，折了他的銳氣。
然後，使鬼聖心理防線崩潰，開始心虛。
最後，就是收官，教鬼聖身形俱滅了！
狼人大吼：“魔吞天下！”
第三體，物質即能量，能量即物質，完全成了狼人魔氣最好的載體。
漆黑的空間內，出現了一隻更爲陰森的依舊不可見的一尊高大狼頭。
只是微微一個吐納的功夫，便將鬼聖的十方之念給吞噬個乾淨。
幽冥鬼門之內，魔氣如洗。
門戶外的鬼聖真身，七竅出血，臉上的肉還在跳動，已是一種死亡的搏動，一根根鐵絲般的筋脈從面部彈出，就像是棉質的爛沙發彈出的彈簧。
鬼聖的眼珠子卻已如同玻璃球一樣，仍在地上想必能當彈珠來玩兒。
——連遺言都沒來得及留下。
鬼聖已死，所以幽冥門戶也漸漸地隨風而逝。
狼人也沒有想作踐鬼聖的屍體，他對強者向來尊敬。
狼人吸口氣，朝巽地上一吐，粗狂的風席捲，將鬼聖的軀殼給刮成粉末，混雜在風中，遠去了。
遠方，永遠是迷人的地方。
死亡，也像是一個迷人的歸宿。
☆☆☆☆☆
狼人是第二個從重陽道器出來的人。
歐陽青青仍在一個人發呆，口裡低聲喃喃些什麼，含糊不清。
狼人只是沉默地站着，沒有半個多餘的動作。
儘管他和陸雲雙表面看來都沒什麼大礙，事實上卻疲累已極，心力交瘁。
——與十聖的戰鬥，本來就是苦戰。戰後，已完全沒有餘力，所以他們也很有自知之明，不去幫助蕭凡對抗天棄之人。
——“儘量做好自己能做的，並完全信任自己的同伴！”這就是他們心裡的話。
喀拉拉！
重陽道器的中部忽然裂出一道極大的口子，將上面的九宮格切碎了兩格。
那裂開的相連兩格，正分別是方纔歐陽青青與佛聖、狼人與鬼聖戰鬥的格子。
重陽道器已承受不住十聖級別的力量。
狼人仰頭道：“重陽道器即將承受不住，重陽老道長最後的元神即將耗散。如果不能在那之前結束所有的戰鬥，那麼道聖和龍聖的良苦用心就白費了……”
之所以將戰鬥限制在其中，就是不想讓亂之位面的戰鬥餘波波及六界。
重陽道器內剩下的未完結的戰鬥，還有兩場。
獨孤敗戰獨孤勝，陸雲雙戰魔聖。
他們的苦戰歷時更久，其中的危機自然比狼人和歐陽青青遇到的只多不少。
現在，狼人和歐陽青青能做的，只有看着。
只是心情微有不同了。
——不同的那一點在於，歐陽青青倒真希望陸雲雙戰敗，最好是跟魔聖同歸於盡。
人心的陰暗，並不可怕，人之常情罷了。歐陽青青若不這麼盼望，那她就不是歐陽青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