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定地看着她,眼底的諸多複雜情緒,最後都化作一絲苦澀吞下。
楚陌南正了正神色,鄭重道。
“絕不食言!”
一路慢步回營地,杜若嵐走在前面,楚陌南略顯落寞地走在後面。
在佟書瑤看來,好像兩個彼此正在置氣的小情侶。
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她駕馬移到楚陌南身邊,與他並肩而行,笑道。
“王子殿下,你本可以把賭注反過來,變成如果你贏了,她就跟你回東魯。你知道你一定贏得了她。可是,你那麼好,你不願意將你的愛變成枷鎖,帶給她壓力,你只希望她自己做選擇。王子殿下,好男人就是你,你就是好男人。”
楚陌南苦澀一笑,“可是終究是我自作多情罷了。”
“不然不然。”佟書瑤笑着搖頭。
“王子殿下,你不要難過,她此時的選擇或許有她的無奈。樹葉春天發芽,秋天落葉,講究天時,若你非要它春天掉落,只會傷害了它。就像瓜熟蒂落,是自然發展的過程,強求不得。你如果有十足的耐心,可以等待,或許有那麼一天,天時,地利,人和,萬事俱備,自然就會瓜熟蒂落,達成所願。”
楚陌南看向她,好似在仔細品味她的話,半響,他輕輕一笑。
“你很會勸慰人,思想很樂觀,昨日才經歷了一場驚險,今日就可以輕鬆談笑,你應該從來都不知道悲傷痛苦是什麼吧?”
佟書瑤大大一笑,“王子殿下,道理是用來勸別人的,往往勸不了自己。”
回到營地,楚陌南去與陸承淵道了別,便騎上馬準備離開。
“佟姑娘,能認識你我很榮幸,希望我們還有機會見面。”
佟書瑤學着男子的樣子朝他抱拳。
“彼此彼此,後會有期。”
楚陌南朝杜若嵐看過來,苦澀和受傷都已不再,此刻的笑容帶着一種理解的,釋懷的溫暖。
“婕妤娘娘,希望以後陌南還有機會同娘娘比試。”
這一次,杜若嵐沒有避開他的目光。
“王子殿下身手不凡,本宮永遠都不會是王子殿下的對手。”
楚陌南溫和一笑,“我等着娘娘贏過我的那一天。”
杜若嵐沒有回答,眸子黯然垂下來,眼神裡難掩一種愧疚。
一聲哨響,緊接着,一道尖利的長鳴劃破長空,那隻海冬青不知從哪裡飛了過來。
“陌南去也!”
話落,馬蹄一揚,那個英姿颯爽的身影揚長而去。那隻海冬青跟隨在他的上空,如影隨形。
他的身影,矯健而迷人,伴着洪亮的馬蹄聲,更有一番鷹擊長空的大氣,好似正徜徉地奔向一種美好希望。
而此刻陸承淵的帳篷裡,卻被一種嚴肅緊張的陰雲籠罩着。
“看來是有人怕我們繼續追查下去,所以棄軍保帥了。”陸承褀坐在一側的梨木雕花大椅上,看向坐於桌案後的陸承淵道。
指尖上的那根鋼針森森然發亮,陸承淵緩緩眯着眼,聲音低沉。
“靜觀其變。”
“可是皇兄,你真的答應了讓佟姑娘去漠桑皇城?是不是太過冒險?”陸承褀微蹙的眉頭糾結着幾分不解。
陸
承淵眸子更加幽深了幾分,淡淡道,“無妨。”
送走了楚陌南,佟書瑤想着自己要去漠桑皇宮,如果那個妖人守信的話,也得要好幾天才能回來。掛念着程如瑾的身體,於是決定臨行前去看一看她。
程如瑾半靠在牀頭,臉色蒼白,神色憔悴。
“娘娘怎麼樣?還是吃不下飯嗎?”佟書瑤把秦霜拉到一邊問。
秦霜輕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佟書瑤咬着脣,思慮了一下。
“我知道了,你去休息一會兒吧,這兩天也累了。”
秦霜揉了揉自己有點發木的臉,“那好吧,我出去了,這裡交給你了。”
等秦霜離開以後,佟書瑤走到牀邊坐下來,溫和憐惜地看着正在失神的程如瑾。
“貴妃娘娘,皇上和湘王殿下很擔心你。還有程將軍,自您出事起,他就沒有吃過一頓好飯,睡過一次安穩覺。”
程如瑾眼角一熱,鼻子一酸,水氣就浮上了眼眶。
“貴妃娘娘,湘王殿下他很想見你,雖然我已經告訴過他你沒事了,可是,沒有親眼見到你好好的,他怎麼會放得下心來?我想這種感覺,你一定能夠了解。這幾日見不到你,我見着湘王殿下憔悴了好多。貴妃娘娘,如果你不盡快地振作起來,不止折磨了你自己,也同時折磨了每一個關心你的人。”
以前從不懂得什麼叫煽情,更不會說這麼煽情的話,但爲了柔軟一個人的心,不知不覺就煽情了起來。
淚水滑了出來,程如瑾雙手捧着臉,近乎崩潰地哭泣起來。
不再說話,佟書瑤靜靜地看着她哭泣,等待她。
她知道,悲痛需要發泄,需要釋放。
哭夠了,程如瑾胡亂抹了抹臉上縱橫的淚水,哽咽地問佟書瑤。
“書瑤,我,我現在是不是特別難看?”
佟書瑤會心一笑,拿出絹帕來替她擦着眼淚。
“不是難看,是特別難看好嗎?瞧你這雙核桃眼,能好看到哪裡去?”
聽她這般毫不顧忌她身份的奚落,程如瑾幾分鬱悶地看着她。
“真有那麼難看?我可不想讓他看見我難看的樣子。”
佟書瑤笑道,“即使你再難看,湘王殿下也不會嫌棄你的,但他會心疼你,他會因爲心疼你而難過。人這一生要遇到好多好多的事情,不是不可以難過,不是不可以哭,不會傷心難過的人絕對不是人,但,傷心過後,記得振作起來,事情已經發生,如果不能改變,只能接受。畢竟,生命還要繼續。如果不想讓他難過,就從現在起,放下那些傷痛的過往,好好對待自己,找回以前那個快樂的貴妃娘娘。”
“你……告訴他了?”程如瑾遲疑地問。
“嗯。”佟書瑤誠實地點點頭,“因爲我覺得他有權力知道這一切,如果不告訴他,對他不公平。”
程如瑾眼神黯然,“他……”
“你放心,相比那個孩子,他當然更在乎你,也許你們與那個孩子沒有緣份,所以無論怎樣都留不下來,這也許是天意,人怎麼能違背得了天意呢?他來過,已是恩賜。相比那些一輩子都無法有孩子的人,要幸福多了……”
語聲突然打住了!
她突然想到了
那個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擁有自己孩子的人。
雖然高高在上,卻孤單寂寞。外表冷硬如鋼鐵,頑強到高冷,頑固到霸道。實則,他的內心也有痛苦,也有脆弱,雖然埋得很深,絕不輕易表露,卻像一塊被撕去了皮,露了紅肉的大傷疤,一旦觸碰,仍然會痛得天翻地覆。
就像那個中秋夜,在海棠苑的屋頂,他渾身顫抖地緊緊抱着她,那麼地脆弱無助。
老天還不滿足,還要讓他不能擁有自己的孩子。難道是給了他至高無尚的權力,就要在他身上取走別的東西作交換嗎?
“書瑤,你怎麼了?”
程如瑾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她甩了甩腦袋,笑了笑。
“沒事。”
“你是不是在想皇上?”程如瑾看穿了她。
佟書瑤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程如瑾的眼睛已經沒有之前紅得那麼厲害了,所以語氣平靜了許多,好似準備講一個很長的故事,她嘴角噙了絲淺笑。
“其實,皇上他……”
“佟姑娘,漠桑王子問你準備好了沒有?”
聽巧突然掀簾而入,恭聲道。
佟書瑤翻了個大白眼,“你去告訴他,我還沒開始準備呢?他要是着急,就另請高明去。”
“去哪兒?”程如瑾問。
“去漠桑皇宮,爲漠桑王看病。”佟書瑤道。
程如瑾愣住了,“這……皇上同意了?”
“若不是他開了金口,我才懶得理那妖人呢。”佟書瑤氣呼呼地道。
聽出她語氣裡濃濃的怨氣,程如瑾皺着眉,不知該說什麼好。
佟書瑤已經站起身,叉着腰大吐一口氣。
“貴妃娘娘,我來就是跟你說一聲,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你自己要好好照顧自己,儘快讓自己的身體好起來。我先走了。”
“書瑤。”程如瑾叫住了她,“漠桑不比大齊,要小心一點。”
看着她一臉正色,佟書瑤咧嘴一笑。
“知道了,我一定會活着回來的。”
“什麼,你要去漠桑皇宮?”
秦霜驚問。
“是啊,不要用這種驚奇的眼神看着我,人太紅了,有什麼辦法呢?都紅出國了。”
佟書瑤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笑着自嘲。
秦霜蹙着眉,似乎有一瞬間的失神,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道,“書瑤,我陪你一起去。”
“行了,就算是入龍潭虎穴,我一個人去就夠了,難道還買一送一啊?傻不傻啊?”
佟書瑤笑着調侃。
“你不是說你是去給漠桑王看病嗎?萬一你沒有看好,那個漠桑王子能放過你嗎?多個人總要多個主意,你是學醫的,我也是學醫的,也許你看不出的病症我能看出來也不一定?”
“可是這裡需要你,皇上他……”佟書瑤頓了頓,又道,“就算那個傲驕的傢伙不要你管,也還有貴妃娘娘呢?她現在還很虛弱,沒大夫在身邊怎麼行?”
“應該去不了很長時間吧?興許要不了兩天就回來了?”秦霜不甘心地力爭。
她的反應太過強烈,佟書瑤不由停了手上的動作,擡眼認真看向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