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想一下,如果今日他沒有來替她解圍,太后會怎麼處置她?
想起狄冰清當初被她虐的慘狀,她就不寒而慄。
可他怎麼會剛好那麼巧地出現,就如及時雨一般。
一路碰見的太監宮女見勢不妙,老遠就跪了地,恨不得把頭低到地下去,生怕被這怒氣給波及。
“喂,我跟你講個笑話吧。”她試圖化解他的怒氣。
然而他看來不想聽任何笑話,頭也沒偏一下,走得更快。
他沒去昭華殿,拉着她直接回了紫竹苑。
玉竹和玉蘭見他殺氣騰騰的樣子,早已嚇得立在很遠,不敢吭聲。
尤大寶的腳步也停留在外面,沒有繼續跟進來。
他一把將她扔在牀上,寬闊的身子如黑雲一般突傾下來,一隻手鉗着她的下巴,幾乎咬牙切齒。
“你很想死是不是?你把爺的話當耳旁風了?”
她當然不想死,她剛剛找到了自己的小夥伴,還憧憬着美好的人生呢。
她只是抱着僥倖心理,認爲只是進去一下下,不會被人發現的,然而,就是那一下下,就被逮了個正着。
除了點兒背,她還能怎麼形容她的好運氣呢?
此刻心裡就算有一萬句狡辯的話她也不敢說出來。
他緊崩的俊臉,棱角分明的每一處,無不彰顯着他的憤怒。
他真的生氣了,她不想找死。
“我錯了。”
她態度特別端正地,眼神特別誠懇地對上那雙怒目。
音量很小,一聽就是心裡虛着呢。
“再說一遍。”
得寸進尺!教育小孩呢?
然而她只敢在心裡默默反駁,面上都不敢露出分毫,壓着心裡的憋屈,再次誠懇地重複了一遍。
“我錯了,好痛。”
他雖沒放開她,她卻已經感覺到,在她喊痛的時候,下巴上的手已經不知不覺鬆了力道。
“錯哪兒了?”
“我不該去海棠苑。”
“這回可記得了?”
“記住了。”
認錯完畢,他終於放開了她,直起了身子。
眼神凜然高貴地俯視着她,對她進行了宣判。
“把藏書閣未抄完的書抄兩遍,以示懲罰。”
他的聲音如來自天邊,在她的耳畔不停地迴響,她很有一股想一腳把他踹迴天邊兒去的衝動,他就已經衣襬一撩,十分瀟灑地走了。
看在他救了她的份上,她忍住沒問侯他的祖宗。
聽雨軒。
端傾城一走進去,看見段子離面色不善,便自覺離他坐得遠遠的。
小几上放着一封展開的信,段子離黑沉着臉盯着他。
“你在玩火!”
端傾城微愣,隨即明白過來,嫵媚一笑。
“看來清兒告了我的狀。”
段子離未開口,淡淡盯着他,等着他的解釋。
端傾城哼笑一聲,“又是爲了那個女人?子離,這可不是你的作風。那個女人不懂事,屢次壞我的事,我不過是嚇唬嚇唬她。至於你這般生氣?”
“那個棋子我有大用,你最好
是別動。”段子離冷沉地道。
輕笑幾聲,端傾城往椅背一靠,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我現在相信,她是真的有大用了,那日她中了我給程如瑾下的迷情散,我親眼見到陸承淵把她抱進了轎攆裡,後來還騎着馬將她帶出了宮。”
聽着他漫不經心的話,段子離面部崩得更緊,微眯的眸子越發黑沉了。
默了半響,才聲音平靜地道,“你玩得越發放肆了。”
端傾城眯着眼慵懶地靠着,嘆一聲。
“人生苦短,自然要盡情享樂,做人都像你這樣,還有什麼樂趣?”
“你忘了我們的計劃,你忘了仇恨?”
“我當然沒有忘。”端傾城眼皮微掀,眼中精光閃過。“欠我的,我一定要加倍地討回來。”
“所以,即日起,你不要再進宮了,以免影響了清兒的行動。”段子離端起茶碗來抿了一口。
端傾城不依了,“那怎麼行?如今南宮沛雲肚子裡可懷的是我的孩子。”
“清兒會替你善後的,你玩得忘了初心,當初的目的不是南宮沛雲,而是她的哥哥南宮白手中的兵權。”
不以爲然地冷哼一聲,端傾城道,“自從南宮白回到京城,陸承淵就屢次掃他的顏面,還把他的寶貝妹妹打入冷宮,他的心中早有不服,如今,南宮沛雲懷了我的孩子,這是個不爭的事實,他既然肯出來同我見面了,還默認了你的銀子來填補他的虧空,說明他已然動搖了,拿人手軟,他站在我們這一邊不過是遲早的事。我現在之所以將目標轉向程如瑾,是因爲她父親程覺,他的御林軍也是不容小覷的。”
將茶碗放在小几上,段子離眯眼盯着他,“你以爲每個女人都如南宮沛雲那般浪蕩?再者,她的兄長,程覺唯一的兒子程文彥當初死在漠桑,你想要拉攏他,絕無可能。”
端傾城知道他說得有理,長嘆了一聲。
“你說得是不錯,不進宮可以,你讓那個傻姑娘給南宮沛雲送點補品去,她懷的可是我的兒子,冷宮裡的待遇不太好,我可不想我的兒子在孃胎裡受虐。”
段子離瞥他一眼,不再說話。
端傾城眯了一會兒,站起來往外間走去,掀開珠簾時,他又驀然回頭,輕笑道,“我倒是不會忘了初心,倒是你,別讓一個傻姑娘,亂了你的陣腳。”
珠簾脆響,端傾城已經離開。
段子離獨坐在梨木雕花大椅上,目光盯着小几上的茶碗,暗沉的眸子情緒不明地微動。
從頭一晚被調戲的鬱悶,到出宮遇見秦霜的開心,再到海棠苑的驚心。
這兩日,佟書瑤可算是過得跌宕起伏。
早上起牀,想起昨晚收到的懲罰通知,她暗自安慰自己,這個結果可比被太后關在地牢裡,虐身又虐心地好太多了。
這樣一想,心情也就好多了。
藏書閣的桌案上,那本漠桑沉香集放在醒目的位置。
她下意識地再次拿過來翻開。
漠桑,這個地方隱隱對她有着很深的吸引力。
她這才發現,這本書儼然就是一本關於漠桑的百科全書。
於是,一打開書,她就被書中的內容深深吸引了去
。
廣闊的草原,一望無際,彷彿觸手可及的藍天。
草原的風,草原的雨,草原的羊羣。
還有那打馬的奔放漢子,是草原的亮麗風景。
當她還在北京的時候,曾經去過內蒙古大草原,一望無際的綠色,讓人站在其中,顯得多麼渺小。可是那種擁抱大自然的感覺又是多麼的美好。
漠桑的草原與內蒙古大草原,會有怎樣的不同?
當她在書上看到那個鷹頭時,她的腦袋頓時嗡了一下。
原來,這個蒼鷹竟然是漠桑皇族的標誌。
海棠苑裡爲什麼會有漠桑皇族的標誌呢?莫非曾經住在海棠苑的那個先皇的妃子是漠桑人,是漠桑的皇族?
段子離運貨的船上也有這個標誌,也就說明那些貨是從漠桑運過來的?那些船是漠桑皇族的船?
帶着這種種的疑問,她出了藏書閣。
到了沁雪宮,她沒有進去,而是在門口等到了水月出來。
“書瑤,來了怎麼不進來,你是來找昭儀娘娘的嗎?她一早出去了。”
“她去哪兒了?”佟書瑤隨口一問。
“這我哪能知道?”水月聳聳肩。
“我不是來找她的,我是來找你的。”佟書瑤看着她。
“是嗎?你可有多日沒來看我了,你看,我的皮膚有沒有什麼變化?”
水月興奮地拉着她展示自己的臉。
佟書瑤笑覷她,“我的那個美顏霜有毒,抹了會毀容,你還敢抹?”
水月撇撇嘴,“我們這種小人物,往我的美顏霜裡下毒人家還嫌費功夫呢。”
佟書瑤笑了笑,捏了一把她的臉。
“嗯,確實水靈了不少,白裡透紅,吹彈可破。”
聽了她的誇讚,水月嬌羞地低下頭,“我自己也覺得我的皮膚好太多了,書瑤,謝謝你啊。”
“你就是這樣謝我的嗎?”佟書瑤挑眉看她,也不笑。
水月心虛地別開眼,“書瑤,你先忙,我有事先走了啊。”
佟書瑤順手一把拉住她,把她拖了回來。
“做人要誠實守信。”
水月爲難地回過頭,四下看了看,確定無人後,才把她拉到角落裡,匆忙地說,“我早跟你說過了,海棠苑是太后禁忌,我哪兒敢隨便打聽啊,不過上次跟幾個姐妹聊天,我倒是聽說,以前住在海棠苑的這位娘娘,據說是漠桑一個部落的公主。我還聽說,雲妃娘娘小的時候曾經跟着威遠侯隨軍去過漠桑,還見到了漠桑王子,據她親口說,那個漠桑王子長得特別特別漂亮……”
說到後來,水月的花癡讓她成功偏移了主題。
“漠桑公主?”佟書瑤喃喃重複着,有關水月流着口水錶達出的各種對漠桑王子的嚮往和崇拜,她已經全然沒聽進去了。
告別了水月,她往琉璃苑的方向走去。
而此刻的琉璃苑,也是不寂寞的。
南宮沛雲撫着隆起的腹部,良久地看着狄冰清,突地輕輕一笑,“真的是稀客啊,你是繼我之後,皇上唯一親口封過的秀女,怎麼?你是來炫耀的嗎?想必皇上一定對你寵愛有嘉,怎麼樣?龍榻上的滋味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