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線天下別有洞天,誰能想得到呢?
“這裡是千幽澗。”陸承淵說。
藉着火光,佟書瑤看見,正在指揮的那個人,正是那日救了他們的黑衣人青衣。
沿着山壁走,有一個小山洞,走入不遠,便再次進入一間石室裡。
有裡外兩間,只是這石室與之間所經過的有所不同,裡面一應俱全,很有人氣。
外面站着的那個小丫頭令佟書瑤一愣。
“玉竹?”
玉竹假裝沒有看見她的驚訝,向他們福了福身。
佟書瑤正想上前去問,玉竹就引着他們朝裡面走去。
寬大的石屋,堅硬的石壁看起來格外冷,但因爲生了火紅的炭爐,又添了幾分溫暖。
絳紅色紗幔的高架牀上,半躺着一個婦人,看臉不過四十出頭,可那一對披散的頭髮卻已經白了一大半。
雖然披散着,可一點也不凌亂,梳得很直很順。
她的眉頭痛苦地擰着,看起來並不好受。
玉竹往炭爐裡又添了幾塊炭塊,便靜靜地退了出去。
“皇上。”婦人微微睜眼看到陸承淵,強扯了絲笑出來,視線落在他們牽着的手上,目光移到佟書瑤的臉上,笑容便溫和的幾分,只是那眉頭卻始終沒有舒展開來。
佟書瑤也在打量她,這個婦人雖然素顏,又頭髮花白,但仍然看得出來。她年輕時,一定是很漂亮的。而且她竟然覺得這個婦人看起來有幾分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
但她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興許是人有相似吧,記憶裡,她確實沒有見過這麼一個頭發花白的婦人。
“皇上,這位姑娘是?”婦人盯着佟書瑤向陸承淵問道。
陸承淵鬆開了她的手,走上前去,彎身握住婦人的手。
“她是書瑤。慧姨,你覺得怎麼樣?”
“老毛病了,只是這兩日這兩條腿越發疼得厲害了,一定是玉竹多事了,打擾了皇上的秋狩之行了。”
婦人落在陸承淵臉上的目光很溫暖,聲音也很溫和。
當日,陸承淵在看過青衣給他的那封信後,便決定即日返京,一定是關於這個慧姨的病情的。
慧姨?這個稱呼好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
看樣子陸承淵很重視這個慧姨,可爲什麼會讓她住在這麼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呢?
“阿瑤,你過來幫慧姨看看吧。”陸承淵打斷了佟書瑤的思緒。
“哦。”佟書瑤走上前去,看着婦人禮貌地問。“夫人,您是怎麼了?”
慧姨笑了,只那笑容下的蒼白的容顏,顯得過分柔弱。
“叫我慧姨就好。”
佟書瑤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叫了聲。
“慧姨。”
慧姨笑看着她,好奇地問。
“你懂醫術?”
“嗯,而且醫術還不差。”佟書瑤笑着誇口。
慧姨和藹地笑着,“皇上既然能帶你來爲我看病,想必也是不錯的。只是我的問題比較棘手,腿疾有多年了,遇到天氣變化,就會痛得厲害,恐怕是難爲你了。”
“慧姨,不怕,你認爲比較棘
手也許是因爲你還沒有遇到我呢?有我在可就不一樣了喲。”佟書瑤笑嘻嘻地又吹噓了一把。
望聞問切地先做了個初步檢查。慧姨雖然穿得厚,也蓋着很厚實的被褥,手腳卻仍然冰涼得厲害。
這倒讓她突然想起段子離來,他的症狀跟她很是相似。但因爲慧姨年齡大了,病情越發嚴重了些。
“慧姨,您的腿屬於嚴重的風溼,不過不用擔心,包在我身上。先配合藥長期吃着,以後有機會,我給您施個鍼灸,再配合一點按摩,相信我,慢慢會好起來的。”
佟書瑤明明覺得很嚴重,偏偏還輕描淡寫。
作爲一個專業醫生,她知道,給病人信心比給病人什麼良藥都重要。
“辛苦你了。”慧姨笑着。
“不用客氣,慧姨,我是太醫,皇上讓我治誰我就治誰,這是我的職責。”佟書瑤笑着解釋。
“太醫?”慧姨狐疑地看向陸承淵。
“慧姨,阿瑤是佟太醫的女兒。”陸承淵代她回答。
聞言,慧姨很是愣了一下,眼底好似有什麼情緒猛然涌了一下,不過很快,便恢復了平靜,只是溫和地看着佟書瑤,目光慈愛溫暖。
“原來是佟太醫的女兒,怪不得能有一手好醫術。”
“慧姨認識我爹?”
佟書瑤捕捉到,慧姨聽說她的身份時,那一瞬間的激動與驚訝,好奇地問。
慧姨笑了笑,“是啊,舊相識了,不知佟太醫身體可還好?”
佟書瑤眼神暗淡了下去,“我爹他已經去世了。”
慧姨眼中閃過一抹訝然,方恢復平靜,輕輕一嘆,望向某一處。
“世事無常啊,人生有太多的悲歡離合,一輩子都是一一全部經歷。”
聽慧姨的感嘆,想必她也是一個經歷過很多變故的人。那滿頭花髮,見證了她所有悲傷,痛苦的過往。
“慧姨,雖然我爹去世了,不過我覺得我應該要活得更好一點,更加開心,這樣我爹地下有知,才能安息。”佟書瑤笑着說。
慧姨詫異地看着她,方點頭微笑。
“你爹功勞不小,把你養得這麼樂觀活潑。”
看着慧姨慈愛的目光,環顧了一圈這間一應俱全,卻終歸冷清的石屋。佟書瑤想到自己曾經居住的環境,也是這樣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她不知在這種環境下成長,她的前身的性格是怎樣,沒有人知道,此刻的她已然不是從前的那個佟書瑤了。她的思想,性格,學問,見識,儼然受了現代思想教育,新文化的強烈影響。所以,她大多時候,沒有古人的傷春悲秋,快節奏的生活已經把她的心磨鍊得十分強大。懂得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要知道在哪裡跌倒,便在哪裡爬起來。
告別了慧姨,他們從原路返回。
佟書瑤出來時沒有再看到玉竹,想必是故意躲着她呢。
佟書瑤心中有很多的疑問,一是關於玉竹,一是關於慧姨。
“玉竹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會突然變啞了?她從紫竹苑調到了浣衣局,如今又怎麼來了這裡?”走在暗道裡,佟書瑤問了出來。
手掌緊緊捏着她的手,陸承淵腳步未停。
“丟命與不能說話,如果是你,當如何選擇?”
玉竹之前一直是在紫竹苑裡做事的,她會知道什麼大秘密?
“是你讓她啞掉的?”
陸承淵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緊緊咬着脣,佟書瑤一時氣息有些發緊。
“你怎麼能這樣?”
“爺是在救她。”陸承淵語氣沒有半絲波瀾。
此時石門打開,還是之前那個有一座石獅的亮堂石屋裡。
石門合上,佟書瑤拉着他頓住,一瞬不瞬地盯住他。
“因爲她知道了什麼大秘密是嗎?”
俊目淡淡盯住她,卻是抿着脣沒有說話。
“她是知道了什麼呢?”佟書瑤直視着他,繼續追問。
然而,人家依舊不回答,只是盯着她。
這股子倔勁兒上來了,佟書瑤也是不輕易認輸的。
她突然將手伸向那顆夜明珠,威脅般地看着陸承淵。
“你若不說,我就拿掉這顆夜明珠,屆時我們就真的同生共死了。”
她似笑非笑的眼睛裡帶着半分固執。
陸承淵的神情沒有半絲波動,眉頭挑了挑,一副你隨意的樣子。
一個眼神固執不服輸,一個眼神淡然無所謂,對峙良久,好像白米丟進了冷水鍋裡,半天都不來氣兒。
氣勢洶洶伸出去的手指骨僵硬了兩下,固執的小眼神一秒一秒地失了氣勢,如走了氣兒的氣球,慢慢焉了下去。
真就這麼一衝動就丟掉小命兒嗎?她還沒傻叉到這種程度。
扯過他的身子,一躍跳上他的背。
“爺,這機關重重的暗道您可得小心點兒走,一失足可是兩條命。”
她已然恢復了那個沒正形的調調,實際上她的死不要臉是爲了掩蓋此前與他對峙時輸了氣勢的窘迫。
“你不是要與爺同生共死?”戲謔的口氣響起。
“嗯,現在決定權在爺您的手裡,您要是特別樂意跟小女子我同生共死,就刻意踩錯一步就好了。”
佟書瑤樂呵呵地說。
身子被往上拋了拋,腳步開始在這個佈滿機關的石室裡移動。
不小心碰到機關啥的這種概率,佟書瑤是半點兒也不擔心的,來的時候,看這位爺駕輕就熟的樣子,跟着他絕對靠譜,小命兒妥妥地保得住。
一步一步,他們終於出了石室。
陸承淵點亮一根火摺子遞給她,讓她照着路,再一步步上石階,再出石室,再上臺階。
最後,他們來到了一開始他們跳下來時落地的位置。
“爺,這下來可就容易,上去可不就難了嗎?”
佟書瑤望着高高的峭壁,覺得有點兒發暈。再往下望了一望,視線不明的黑夜裡,深淵看起來更像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兩腿就開始發軟了。
陸承淵不知從哪個角落裡摸索了一根繩梯出來,往上一扔,再一拉,繩梯就掛好了。
“爺,我覺得這玩意兒怎麼有點兒不靠譜呢?”佟書瑤伸手扯了扯那繩梯。
“那你不走?”陸承淵的眼睛在不明的夜色下閃着淡淡的趣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