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書瑤與秦霜默契地對視了一眼,一同看向珠兒血色全無的臉。
強壓之下,珠兒幾近崩潰,驚懼地把目光移向端傾城。
端傾城冷漠的表情和憤怒的目光讓她心頭一顫,再也僞裝不住,撲通一聲跪到端傾城面前,拉扯他的衣襬。
“殿下,殿下饒命。殿下,珠兒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您呀。”
端傾城憤怒地甩開她的手,珠兒便趴在了一邊的地上。她不甘心地復爬過去抱住端傾城的腿,卻聽到幾聲大笑。
捂着肚子,佟書瑤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好不容易收住了笑,佟書瑤狀似可惜地搖了搖頭,十分惋惜地看向珠兒。
“珠兒姑娘,你爲什麼不再裝一會兒呢,秦霜在你房間裡可什麼也沒有找到呢,你這麼快就頂不住壓力主動招認了?興許你再多裝一會兒,大家就被你騙過了呢。”
珠兒滿臉驚愕,既而是一抹更深的怨恨浮上眼底。
不過,一切都已經晚了。
看着端偉岸滿臉的失望,以及其它人的疑惑不解……
佟書瑤緩緩向他們解釋了起來。
“大王,醫使給您開的藥沒有問題,珠兒配的香料本來也沒有問題,錯就錯在,這兩種不該一起用。偏偏苗神醫的《醫食錄》上記載了這一切,原本完全安全的兩樣東西,搭配使用,便會產生毒素,長久地使用,是會致命的。若是珠兒無意用在了一起也就罷了,事實證明,她並非無意使用,而是刻意爲之。珠兒早就研究過這本書,並且從譯書上撕下了關於這一段的兩頁。我本並不確定她還保存着這兩頁,不過現在看來,想必那兩頁書一定還在珠兒的房間裡,現在去搜,定能找得到。”
“珠兒,本王那般信任你,你爲什麼要這樣做?”端偉岸嘆了口氣,很是痛心。
“來人,把珠兒拉下去。”端傾城冷冷喊了一聲。
聲落,便立刻有幾個侍衛衝了進來,將她的手從端傾城的腿上扒了下來。
“殿下,”珠兒垂死掙扎,“殿下,您不能處死珠兒,珠兒,珠兒有了您的孩子。”
此話一出,再次震驚了所有人,端傾城驚怒地瞪着她。
佟書瑤也是稍稍意外了一下,走過去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珠兒知道了她的動機,隨即甩開她的手,卻聽她冷笑一聲。
“珠兒,哪怕你有一個可以說服我的理由,一個身不由己的藉口,我都可以替你圓了這個謊,我想你應該沒有吧,我平生最不能容忍一個女人單單爲了權力,或者說爲了男人,如此不擇手段,心狠手辣。”
“拉下去。”端傾城閉上眼睛,已經不想多看她一眼。
“我有,殿下,珠兒有,有別的原因,殿下,您一定知道,珠兒有別的原因,珠兒一切都是爲了殿下您啊。”
端傾城再睜開時,眼裡只剩漠然。
“你太過自作主張,拉下去,關進大牢。”
珠兒悽冽的求救聲響徹整個德慶殿內外,卻終是越來越遠,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佟書瑤對蓮兒說道,“蓮兒,把這個香爐換掉,大王的寢殿暫時不要用任何的香料。”
“是。”蓮兒應一聲是,便抱着香爐下去了。
好似解決了一個大
問題,佟書瑤拍一下手,吐了口氣。
“好了,既然找到了根源,大王的病治起來就容易了,大王,今日在您面前拆穿了這件殘忍的事情,也許您一時無法接受,請您不要難過,要保重身體,會好起來的。”
“原來大王是中了毒,我等真是失職,請大王降罪。”其中一個醫使慚愧地領頭跪下。
其它醫使也紛紛跪了下來。
“請大王降罪。”
端偉岸輕嘆一聲,“罷了,你們何罪之有?如今一切都已經真相大白,也有人爲此受懲罰了,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吧。”
“謝大王仁慈。”醫使們齊聲道。
“想不到這位姑娘年紀輕輕,不僅醫術了得,還如此聰慧過人。”
當先的那個醫使起身時,終於真誠地看向佟書瑤,誇了一句。
佟書瑤淡淡一笑,“醫使大人客氣了,我在這裡的時間不多了,還望醫使大人們以後好生照顧大王,別再疏忽了。”
那位醫使面色有些尷尬,笑了笑。
“姑娘說得極是,以後一定不會了。”
醫使們退下以後,佟書瑤再次爲端偉岸把了把脈。
“大王,如今癥結已經找到,我會給您開解毒的藥方,您一定要按時吃,即使我走了,你也要聽醫使們的話,要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不要再無所謂,您自己可能不在乎,可是愛你的人都很在乎。”
說到這愛你的人,端偉岸緩緩把目光移向了端傾城。
端傾城卻沉着臉移開了目光,提步往殿外走去。
輕輕嘆了口氣,端偉岸看着佟書瑤。
“怎麼,你就要走了嗎?”
佟書瑤看出他眼中的不捨,忍下心頭突然涌出的難過。
“大王,雖然我也很捨不得您,但是,這裡畢竟不是我的家,在阿木爾草原上,還有人在等我。如今我總算是不辱使命,找到了您的病因,也算不須此行,我很開心。但是這樣的結果,您肯定很難過。但請不要難過太久,雖然生活有時候看起來無比地陰暗,但總有溫暖的所在,要快樂。”
慈愛地拍了拍她的手,端偉岸笑得溫和。
“好,再留一晚吧,明天我去送你。”
“嗯。”佟書瑤笑着點了點頭。
從德慶殿出來之後,走在皇城花園裡,秦霜搭着她的肩問,“你真的要再留一晚?”
佟書瑤看向她,“難道你想丟下我先走?”
“我倒不是那個意思,就算我們跟你一起離開,最終也不同路,萬家的商隊還在漠桑呢。我可能會跟他們一起。我只是擔心……”說到此處,她意味深長地頓住。
佟書瑤奇怪地看過去,“擔心什麼?”
“我擔心有人等得一夜白了頭怎麼辦?”秦霜笑道。
“有人?誰?”話剛問出,她也已經明白了,看着秦霜似笑非笑的樣子,笑了一聲。
“像我這樣的糙女子,纔沒有人惦記。”
“不可妄自菲薄,我看,惦記你的人還不少呢。”
聽着秦霜怪異的語氣,佟書瑤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段子離正走在遠處的長廊裡。
“你想多了。”佟書瑤道。
一轉眼就到了晚上,吃過了晚
飯,想到明日就要離開了,佟書瑤突然覺得很不捨。
不止是對人,還有這裡的一景一物。
雖然她在這裡呆的時間不長,但莫名就有一種感情。
興許是端偉岸的善良仁慈,也許是楚兒的貼心溫順,亦或者是端傾城口中的這個國家的完美製度。
說不清,道不明。
“秦霜,我們出去走走吧,好不容易來一回,以後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了呢,既然來了,就當旅遊,也要玩夠本兒啊,我來了幾日,對皇城也算比較熟了,我當導遊帶你出去看看。”
“好。”秦霜極力贊同。
天兒很冷,不過此時她們興致很高,懷着飽滿的熱情跑在皇城中,倒是全然不覺。
不知不覺,她們就來到了望月臺下。
想起第一次來這裡時發生的事情,佟書瑤就不禁笑了起來。
“笑什麼?”秦霜好奇地問她。
她似笑得不行,擺擺手。
“別急,你容我笑一會兒,笑夠了我再告訴你,讓你也笑。”
當佟書瑤把那一天發生在望月臺上的事說給秦霜聽完,秦霜“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你還真是人才啊,竟然把大王當智障老人了嗎?”
“這也怪不得我好嗎?憑他當時的表現,哪兒像個正常人啊?”佟書瑤笑道。
一邊聊着一邊走上望月臺,到了頂,她們纔看見,上面竟然有一個人。
幾乎是反射性的,佟書瑤轉身就要下臺階。
“書瑤。”段子離輕喚了一聲。
秦霜知趣地放開佟書瑤,不理會她瞪她,橫她,威脅她的各種眼光,眨着大眼朝她笑了笑,退下了臺階。
交友不慎啊!
看着秦霜逃離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裡,佟書瑤心頭感嘆一句,轉過身來,走了過去。
無邊的夜幕下,月色清涼如水。
段子離披着黑色大氅,立在望月臺邊,望着遠處無盡的黑夜,臉色被寒月映照出一絲悲涼來。
叫她來卻又沉默,莫非是請她來一同賞月嗎?偶爾高雅一回倒也無妨,只是這望月臺上寒風陣陣,賞月的滋味兒一點兒也不美妙好嗎?
“你不管我這個病人了?”他回過頭,淡淡看向她。
佟書瑤沒料到他會突然問這個。
的確,她曾經信誓旦旦地說要治好他的病,但卻似乎好久都沒有去做這件事了。
“你是有錢人,請得到最好的大夫,買得到最好的藥材,已經不需要我了。”
“需要。”段子離說得很溫和,卻也很肯定。
佟書瑤默了一會兒,突然笑道,“好啊,你知道,我家以前是開醫館的,有生意上門總不可能拒之門外,不過,我如今身份可不同了,價格自然也就不同的。當然了,我剛纔也說了嘛,你是有錢人,自然是不會在乎這些的。”
她不知道段子離有沒有聽見她的這一氣胡說,只見他只是靜靜地望着高空那一輪半月。
“以前父親總說,母親像月亮一樣溫柔,會永遠把她捧在手心,用心呵護。可是後來,父親卻對母親像獵豹一樣兇殘,已然忘了母親溫柔如月,容易受傷。”
他突然說起了他的父親母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