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馨轉過身看向月牙,見她一副委委屈屈的樣子,覺得她已經完全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謝月牙了,她是什麼時候學了這些裝可憐的招數呢?看起來已經十分純熟了。
謝月牙還是在那兒一臉傷心地道:“阿凝,我們姐妹這麼多年,雖然我有些事做得不大對,可我從來沒有害過你啊,難道就因爲我現在成了姨娘,你就自恃身份,不理會我了嗎?”
謝蘭馨語氣平淡地道:“你不是沒害過我,只不過是沒本事,沒有害成功罷了。我們家待你不薄,卻因爲你家也遭了不少罪,可你們卻不僅重來沒覺得自己錯了,反而因爲我們都脫了難而記恨在心,恩將仇報。便是這些都不論,你如今也不是謝家的人了,更成了姨娘,我爲何不能自恃身份,不理會一個姨娘?”
鍾文采也道:“就是,你以爲你是誰啊?當初不是阿凝,你能在我們府裡唸書?居然自甘下賤,要做二哥的姨娘,我們可是羞於認識你的。你還是別老想攀扯我和阿凝了,老老實實地呆着比較好。”
“走吧。”謝蘭馨拉着鍾文采便走。
謝蘭馨對月牙已經完全沒了報復之心。一個姨娘罷了,而且顯然她的日子並不好過。明明身懷有孕,卻形容憔悴,整個人除了肚子,其他地方並沒有胖起來。想來儘管有鍾子栓的維護,可上面的主母們沒一個喜歡她的,她畢竟生活在內宅,生活在主母的眼皮底下,也就虧了那二表嫂孫氏不是狠毒的人,不然她早就沒了命。但那不見血光的慢刀子割肉,反而更是難受。
“哎呦!”謝蘭馨她們剛轉身走出沒幾步,就聽到後面月牙哀哀地叫痛。
鍾文采便道:“一定是那賤人故意想要博取同情,或者想要嫁禍給我們。”
謝蘭馨想到謝月牙的大肚子,便停下腳步:“我們還真不能不理她了。如果只是博取同情也就罷了,想要嫁禍給咱們,咱們卻這麼一走了之,就不好說了。”
鍾文采不屑地道:“哼,難道還有人會相信她不成?再說,別說咱們離她遠遠的,一個指頭也沒碰道她,就算真推了她一把,害了她,也不會有人怪咱們的,她算什麼東西。”
謝蘭馨回頭看了一眼正捧着肚子朝着她們叫“救命”的月牙,便道:“別的人不說,二表哥肯定是會信的,到時候豈不是叫你們生分了,再說若有流言傳出去,對我們的名聲也不大好。”
“二哥如果爲了這麼個人和我生分,那也沒什麼好說的。再說他是二房的,我是長房的,我又不指望他給我撐腰,以前也沒和他關係有多親近,還怕他生分不成?”鍾文采絲毫不放在心上,“至於流言,她們還能傳什麼流言?”
“不說咱們心狠手辣,對一個懷孕的姨娘下黑手,就說咱們見死不救唄。”謝蘭馨聽着那邊傳來的聲音,道。
月牙這會兒已經不看着她們了,只是靠在兩個丫鬟身上,叫着“好痛啊”,身邊的丫鬟朝她們大叫:“五小姐、表小姐,快來幫幫忙啊,姨娘要生了!”
鍾文采聽到了便皺眉:“她生孩子關我們什麼事!叫我們幫忙,我們能幫什麼忙?”
其中一個穿綠衫子的丫鬟就叫嚷:“表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們姨娘吧,別因爲她剛纔冒犯了你就見死不救啊!”
謝蘭馨便看向鍾文采:“看吧,這樣下去,怎麼會沒有流言。”
“別理她們,由她們叫去,就算真出事,也跟我們無關。我看哪個敢傳!”鍾文采說着就拉謝蘭馨走人。
“哎呀,見紅了!流血了!救命啊!快來人那!”
“姨娘,你可別嚇我啊,五小姐、表小姐,快來啊!”
那兩個丫鬟的叫聲越發響亮了。
謝蘭馨回頭看了一眼,卻見那兩個丫鬟好像支撐不住月牙的重量似的,月牙已經坐在地上了。
“別理她們,我們真過去纔不好呢。”鍾文采擔心謝蘭馨心軟,拉着她往前走,“快走,快走。”
謝蘭馨聽着後面的喊痛聲,哀求聲,心中一時有些不忍,一時又覺得她就算不是假裝的,也是自作自受,沒有停下腳步,只是對鍾文采道:“我們還是去找人來吧。不管她真假,咱們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了。”說着朝後面回了一聲:“你們等着,我們去叫了人來!”說着拉着鍾文采,“我們快點!”
鍾文采不情願地被她拉着跑:“跑什麼啊,咱們幹嘛要替她叫人啊。”
謝蘭馨便朝她一笑道:“不然怎麼合情合理地脫身呢?我們跑去叫人,就算不上見死不救了啊。”
鍾文采頓時就明白了謝蘭馨的意思:“對啊,還是阿凝你想得周全,這樣一來,別人也就無話可說了。”
畢竟她們可是沒出閣的姑娘家,遇到這樣的事,跑去找人才是最正確的。便是如今出事的是自己親近的,也應當這麼做纔對。
謝蘭馨心中卻還有一個原因:不管如何,自己既然不忍,不能看着月牙和她肚子裡去死,那麼又何必爲這樣的人,讓自己心中留下不痛快的心結呢。
因爲這個,在路上遇見寧國府其他丫鬟的時候,謝蘭馨也叫了她們去二房報個信,想來二房一定備了接生的事的。至於她們,自然是去告訴管家的王氏。
聽到鍾文采說二房的月姨娘在花園裡發動了,王氏立刻把人派人出去,去通知二房的,去照顧月牙的,去請大夫的……不忙不亂,反正頭胎麼,也不可能說生就馬上生下來的。自己盡了心就行了,其他的二房自然會忙着去。
分派完了,才問起鍾文采和謝蘭馨:“怎麼回事?你們怎麼會正好遇上那人生產?真是晦氣!”
王氏對月牙也是毫無好感的。這樣爬了爺們的牀,帶着身子進門的,就算與自己干係不大,她也是絲毫不喜的。只不過事情發生在二房,叫她有些幸災樂禍罷了。但如今居然牽扯到女兒身上了,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王氏也是知道自己女兒的性子的,很擔心她和月牙衝突起來,落了人口舌。
鍾文采便道:“的確是晦氣呢,我和阿凝好好在院子裡逛着,都準備回來了,卻正好遇上她也來逛園子,還要過來跟我和阿凝說話,我們不理她,她還糾纏不休……”
王氏沒等鍾文采說完,就急忙問:“你不會推了她吧?”
“娘,你說什麼呢,什麼都不知道就自己先給自己女兒定罪了!”鍾文采不滿地道,“我和阿凝都離她遠遠的,一個手指頭都沒碰着她。她倒是想上前近些的,我們哪裡會讓她近身。”
王氏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和咱們沒關係了。”
“本來就沒關係嘛!”
王氏欣慰地看着鍾文采:“你這次倒是謹慎。”
“當然啦,離她那麼近,沾一聲晦氣。就這樣,她還想往我和阿凝身上攀扯呢。”鍾文采把當時的情形說了,“……也不知道她那樣子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
王氏聽了,便看了謝蘭馨一眼:“多虧了阿凝你想得周全,不然還真不知道二房會說什麼。”
她可是知道,李氏雖然不喜歡這個月牙,但卻對她肚子裡的孩子很看重,畢竟二房裡可才一個孩子。如果她們真不管不顧地走了,出了意外,可不要恨死長房了。便是好端端地生下來了,被人一挑撥,也容易生芥蒂。
謝蘭馨自然要謙虛幾句,又問王氏:“我娘在哪呢?”
“你娘還在陪着老太太呢。”王氏便道,“我讓人送了你過去。”
謝蘭馨忙道:“舅母不必客氣,我自己過去就好了。”
鍾文采也道:“就是啊,娘,阿凝常來常往的,又不是不認得路。”
“什麼話!一點禮數都沒有。”王氏瞪了女兒一眼。
謝蘭馨不由笑道:“表姐這樣,阿凝才自在呢,舅母就別說她了,她也是與我親近,纔不講究了一些,旁的時候,禮數還是很周全的。”又道:“舅母,今兒時間也不早了,一會兒我去看過外祖母,就和娘就自己回去了,就不來辭別了。”
鍾文采便道:“阿凝,我就不送你啦,明天見。”
王氏便連挽留的話也沒法說了,也只能道:“那阿凝自己留心些。”
辭別了王氏,又去鍾母院裡見過鍾母,鍾母正睡着,鍾湘低聲告訴謝蘭馨:“你外祖母今兒都沒怎麼睜眼過。”
謝蘭馨心中一陣惻然,只輕聲對鍾湘道:“娘,外祖母只是累了,咱們讓她好好歇歇,等她精神好些了,鍾湘畢竟是出嫁女,還有自己的家要顧,說起來若不是夫家上頭沒有公婆長輩了,她也不能像如今這般天天來侍奉自己的孃親,因此上,晚上她還是帶着女兒回去的,怎麼也不能把丈夫就扔那兒不管不是。
她也知道這會兒不早了,便給母親掖了掖被子,吩咐了重新回來伺候的牡丹等大丫鬟幾句,便帶着謝蘭馨告辭了。自然就又能和咱們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