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清脆響亮的聲音將遠處停着的幾隻雀兒驚走。
看着沐阿梨腳步一個踉蹌,身體向一旁栽去,原本披在她身後的髮絲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就猶如那凋零、飄落的花瓣,再感受着右手上傳來的那混雜着麻意和熾熱的痛,朱玉香的心中才暢快了一些!
她望向躺在白石板上、被頭髮遮住面孔、半天都沒有動一下的沐阿梨沉聲道,“沐阿梨!你可知罪?”
沐阿梨只覺無數蜜蜂在自己耳邊嗡嗡鳴唱,整個左側臉頰不是痛,而是火辣辣的燙,燙的就猶如有一團火在她臉上燃燒一般!而口中,則瀰漫着濃烈的鐵鏽般的血腥味,就連舌頭都有些發木!
她早已料到今日會受些皮肉之苦,只是沒想到朱玉香是如此的迫不及待,就連表面功夫也都懶得做了!
苦笑浮上心頭,她不由扯了扯脣角,臉這才木木的痛了起來。
她用手撐着石板徐徐坐起,然後將披散的髮絲慢慢攏好,這才緩緩的站了起來,擡眸看向朱玉香冷冷道,“母親!請問阿梨犯了何罪?”
朱玉香不由怔住。眼前的沐阿梨臉頰高高腫起,還有血絲掛在脣角,可她那清洌如初雪般的眼眸中竟沒有一絲惶恐,沒有一絲害怕,有的,竟然是一抹笑意!對,笑意!就好似早看穿了一切的笑意。
“你,你……”朱玉香及時收住了口,沒有將你笑什麼的話問出口,而是叱道,“你私自打殺婢女,可知罪?”
“不知母親說的是誰?”沐阿梨幽黑的眼眸中浮出了一抹淡淡的嘲諷。私自打殺婢女?呵!府上何時有了這樣的罪名?
“六小姐!你可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周嬤嬤說着湊近朱玉香耳邊低語道,“夫人!這賤人看的緊,沒有機會下手!”
朱玉香不滿的瞪了一眼周嬤嬤才道,“將銀花的屍首擡上來!”若是栽贓成功,任沐阿梨舌燦蓮花,怕也在劫難逃!可眼下,周嬤嬤辦事不利,只憑銀花的一條賤命,怕是她也不能過分爲難沐阿梨!
“夫人!”周嬤嬤心頭一緊,眸光一閃,又湊近朱玉香耳旁低語了幾句。朱玉香臉上的神色這才稍霽。
此時,銀花的屍首已被擡過來。那屍體上還溼噠噠的滴着水,裸露在外的手臂、小腿上呈現着青紫發黑的淤痕,左側臉頰上如月影一般有一道明顯的傷口,皮肉向外翻卷着!
看來爲了嫁禍給她,朱玉香和周嬤嬤沒少做功夫。
“六小姐!即便你是府上的小姐,也不能這般輕易的草菅人命,這銀花犯了何錯?你將她打成這樣還不甘心,還要將她再扔到西院的井中?若不是今日被打水的婆子發現,怕還要以爲這銀花私逃了呢?”周嬤嬤冷聲向打量着銀花屍首的沐阿梨道。
“周嬤嬤!你何時看到我打銀花了?既然看到了,你爲何不阻止?”沐阿梨驟然回眸,黑幽幽的眸子如匕首一般朝周嬤嬤扎去!她以爲紅芍棘手,沒想到這周嬤嬤纔是朱玉香身邊最得力的幫手!
周嬤嬤被沐阿梨凌厲的眼眸震得後退了一步,再望向沐阿梨,她眼眸中卻已沒有了凌厲之色,有的只是如湖水一般的平靜。
儘管如此,周嬤嬤心中還是堅定了要不擇一切手段除掉沐阿梨的信念,她可不想打蛇不死反被傷的事發生在她身上。“老奴沒有看到!老奴倘若看到,一定不會讓六小姐這般胡作非爲的!”
“原來周嬤嬤沒有看到啊?”沐阿梨忍着臉頰火辣辣的痛道,“那周嬤嬤又怎知銀花是被我打死的?又怎知她是被我丟入井中的?難不成就因爲她是我院中的婢女,所以死了、傷了,便是我害的?”
不給周嬤嬤辯駁的機會,沐阿梨已然又道,“那即便我的院落,也是屬於國公府,屬於父親的,那我可不可以說是父親打死了銀花,又將她丟入了井中?”
周嬤嬤目瞪口呆,沒想到沐阿梨能說出這種話來。
可誰料,沐阿梨又向她逼近了一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即便銀花是我的婢女,那也是天璃的百姓,皇上的子民!此刻,她出了事,那我可不可以說是皇上殺了銀花,又將她丟入井中?”
“沐阿梨!”朱玉香又驚又怒,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傳出去,怕是連她也難脫干係!“你胡說什麼?”
“我沒有胡說!”
沐阿梨轉眸直視朱玉香滿是怒火的眸子道,“周嬤嬤不就是這個意思嗎?母親不也是這個意思嗎?既如此,阿梨也沒什麼好說的,自然認罪!只是,不知母親敢不敢讓父親認罪?讓皇上認罪?不!阿梨說錯了,皇上年幼,如今是太后執政,母親敢不敢讓太后……”
後面的話戛然而止,因爲沐阿梨的脣已被周嬤嬤死死捂住!
只是也不知周嬤嬤是誠心,還是故意,用力擠壓着沐阿梨左側腫脹的臉頰,痛的她的眼淚在眼眶中滴溜溜的直打轉。
沐阿梨用盡全身力氣,纔將周嬤嬤的手掰開一點,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當下,濃濃的血腥味便再次充斥了她的口腔!
“哎喲!哎喲!”周嬤嬤吃痛,另一隻手一把揪住沐阿梨的頭髮,將她的頭用力向後撕扯,口中還咒罵着,“你這個賤蹄子!連我都敢咬?”
“啪!”
沐阿梨猛的鬆開了嘴,藉着周嬤嬤揪她頭髮的力道,側身用力一巴掌抽在周嬤嬤那棺材樣的臉上。
不等周嬤嬤和朱玉香反應過來,她已將一頭的青絲甩到身後,先發制人道,“連瀧大人、簡王爺都喚我一聲六小姐!再不濟也是直呼其名,可在周嬤嬤口中,我竟成了賤蹄子?難不成周嬤嬤以爲你比瀧大人、簡王爺還要尊貴?”
周嬤嬤張嘴剛想要辯解,卻察覺朱玉香狠狠剜了她一眼。她當即伸手又給了自己兩個耳光,“老奴一時吃痛,情急之下失言,還請六小姐恕罪!”
“本小姐大人又大量,恕你無罪!”沐阿梨眼眸中帶着一抹譏諷看向周嬤嬤一字、一字道。
明明是她們在審問沐阿梨,可眼前沐阿梨的氣勢竟然比她們還要銳不可擋?竟然還敢譏諷她們小肚雞腸!實在可惡!
周嬤嬤氣的臉已扭曲起來,朱玉香的一張臉也是接連變了好幾個顏色。沒有將贓物放入沐阿梨的房中,只憑銀花的死,她們的確不能拿她怎麼樣?尤其是她一口一個瀧大人,一口一個簡王爺!
“沐阿梨!”朱玉香努力剋制住自己的火氣,指着院中的碎石小路道,“看來,你還是沒有認識到自己錯在哪裡?去那給我跪着,跪夠三個時辰再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