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那小廝應着,“今日黃昏之際,周嬤嬤便找上小的,還有幾個兄弟,說是夫人吩咐,讓我們在水榭澆上火油!
“一派胡言!我何時有過這種吩咐?”朱玉香變了臉色急急辯白道。
“國公夫人!”簡世鳴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朱玉香訕訕閉上了嘴。
那小廝這才又繼續道,“周嬤嬤說,澆上火油之後,便在水榭等着她!小的們也是聽差辦事,自然就辦了!後來,我肚子不舒服,便離開水榭去了茅房,只剩三個兄弟在水榭!”
“我在茅房待得時間有些長,提着褲子剛出來,便見水榭這邊起了火!我心裡有些害怕,想偷偷溜過來看看究竟,沒想到正巧撞到周嬤嬤。她衝我招手,我還以爲她有什麼吩咐,便走了過去!她卻用身後藏着的石塊砸在我腦袋上!”那小廝指了指自己額頭的傷口道,“再後來的事,我便不知道了!”
“一派胡言!”周嬤嬤氣的一個倒仰。眼前這小廝的話,就第一句是真的,後面全是血口噴人!她的確是讓他們在水榭澆了火油,但這火把卻是他們扔上去的!如今,卻推得乾乾淨淨!還有,她根本就沒有打傷過他!
“小的不敢撒謊!”那小廝急急辯白道,“府上沒有那麼多火油,這火油,還是我從城西宋家鋪子裡買的!老爺若是不信,可以差人去宋家鋪子,一問便知,我今日去買火油時,那小娘子還與我開玩笑說這火油又不能喝,買那麼多做什麼?還有,小的還有三個兄弟在水榭,找他們一問便知!”
“夫人!我……”
“啪!”周嬤嬤還要辯解,朱玉香重重的一巴掌已抽在她的臉上。現在還有什麼話好說?單憑這小廝買火油的事,就知道這晴柔水榭失火的事與她脫不了干係!更何況,水榭上正巧發現了三具焦屍。
既如此,還不如痛痛快快認罪,也免得再將她也拉下水!“周思慧,我知道你有個傻兒子,很辛苦,所以,平日裡,對你昭宥良多,真沒想到,你竟然,竟然是這種人?如今人證也有了,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千言萬語在周嬤嬤胸口堵着,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朱玉香這話的意思,她明白,便是要她認下這所有的罪名!
她想不認,可不認行嗎?且不說眼前這小廝半真半假的話,她無法辯駁!就寶兒,她可不想讓自己的兒子死了也不能安息!
周嬤嬤挺的筆直的腰桿瞬間垮了下去,頹然坐在地上,只喃喃道,“是,是我做的!這一切都是我做的!”
“爲什麼?周嬤嬤明知道這水榭在簡王爺心中的地位,怎麼還能做出這樣的事?”沐阿梨半蹲下身子,直視周嬤嬤問道。
她的眼眸中是滿滿的嘲諷。看在綠柳的面子上,她曾想過要放周嬤嬤一條生路,只要她離開國公府,她們之間所有的一切便一筆勾銷!
只可惜,人想死了攔不住,上趕着往黃泉路上跑!
怎麼做出這樣的事情?望着沐阿梨眼眸中的譏諷,又掃了一眼旁邊林氏那看死人的目光,周嬤嬤突然福至心靈,瞪大了眼睛看向沐阿梨,“這一切……”
不等她的話說出口,沐阿梨脣邊噙着一抹淺笑湊近她耳邊輕快道,“寶兒,我也認得!你說,我是將他鞭屍好呢?還是拉出來剁碎了喂狗?”
周嬤嬤睚眥欲裂的望着沐阿梨那清澈的眼眸、嬌美的面龐,第一次,覺得眼前這個女子是如此的可怕!狡猾如狐!她以爲自己是在步步算計她,卻沒料到,從一開始,她便是沐阿梨陷阱中的獵物……
“周嬤嬤!”沐阿梨一臉的關切道,“這一切怎麼了?你怎麼不說了?”
“這一切都是老奴做的!”周嬤嬤的雙眸沒了焦距,只呆呆怔怔道,“老奴愛子心切,一步錯,步步錯!想爲他結陰親,又沒銀子,所以將主意打到了水榭,後來又怕被人發現,便放了一把火!是老奴……”
周嬤嬤忽然將目光望向朱玉香,見朱玉香不屑的將目光別開,她便知道朱玉香不會爲難寶兒,她才又繼續道,“一切都是我一人所爲!與夫人沒有關係!”話一說完,她一轉身,“撲通”一聲便載進了錦池!
“快!快將她撈上來!”這賤奴即便要死,也應該死在簡世鳴或百里瀧手上!就這麼死了,算怎麼回事?這後面的事情,誰來承擔?
當下便有小廝跳入錦池,可就在這個瞬間,錦池的水突然向外漫了出來!
衆人正驚駭,腳下的大地,又毫無徵兆的顫抖了一下,包括那已經被燒焦的晴柔水榭,居然也顫抖了一下。
“地震!地震了!”簡世鳴蒼白着臉色喃喃道。
他話音落下的同時,天空中的那輪圓月便驚慌的躲入了厚厚的雲層,周遭,瞬間黑了下來,只餘零星的幾盞羊角燈。
“轟隆隆——”一聲巨響,被燒焦了的水榭毫無徵兆的坍塌下來。那幾盞羊角燈,也不堪重負,滅了。大地卻在此時,興奮得搖晃起來!
周遭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燒焦了的橫樑、碎了的瓦礫、斷了的柵欄,可不認得哪個是王爺,哪個是國公,哪個主子,哪個是奴才,呼嘯着便衝他們砸來。
驚叫聲、慘叫聲、重物落地聲在每一個人的耳邊響起,卻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一刻,便是毀天滅地、世界崩塌!
沐阿梨怔怔的站着,望着這驟然漆黑的世界,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無助,一種從未有過的惶恐從她心底誕生、蔓延。
就在這個時候,她手臂一緊,已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那人將她的頭按在他的胸口,緊緊的抱着她,在她耳邊低語道,“我在!”
我在?
百里瀧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在這個瞬間,讓沐阿梨心中所有的堅強、所有的執著如那傾塌的水榭一般,徹底崩潰,繼而,一瀉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