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旁人若是求見太后他簡世鳴無話可說,可百里瀧?
那晚,他抱着沐阿梨,從樑蘭芝的屍首上跨過,會不知道樑蘭芝已死?
那晚之後,他不安了幾日,可百里瀧對樑蘭芝身死之事一言不發,他便也心照不宣的將此事按下,只暗暗推着流言說樑蘭芝的失心瘋愈來愈厲害。
今日,百里瀧是來翻舊賬的吧?
昨日,百里瀧剛剛算計了他,他都還沒有去找他的晦氣,他還敢來翻舊賬,憑什麼?
簡世鳴垂下眼眸,遮掩住狹長眸底的戾氣和恨意,復又擡眸笑道,“瀧大人果真要見太后?”
那你就去死。
百里瀧自然聽得出簡世鳴話中暗含的機鋒,鳳眸中的輕嘲更甚道,“太后一向信任簡王爺,即便本王求見,太后娘娘要召見的怕也是簡王爺?”
要死,也是你先死。
空氣在這個瞬間仿若凝滯了一般。這兩人,一個一襲軟紫金色錦袍,身姿卓越,矜貴清冷,一個一襲月白色錦袍,身姿挺拔,眉眼含笑,就這樣互相鎖着對方,誰也不語。
沐敬元、左誠領着衆朝臣到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畫面。
美則美矣,只可惜,兩人之間暗含的殺氣太重。
“見過瀧大人!見過簡王爺!見過廣陵王!”沐敬元領着衆人行禮之後朗聲道,“聽內侍說瀧大人和簡王爺要去拜見太后娘娘,我等也掛心太后娘娘安康,所以一同趕來向太后娘娘問安。”
簡世鳴的眸色幽深起來,攔,怕是攔不住了。
“既如此,諸位大人就一起吧!”他含笑掃了一眼衆人,又掃向百里瀧和廣陵王道,“瀧大人,廣陵王,請!”
“簡王爺,請!”百里瀧向一旁側了一步,示意簡世鳴先行。
“瀧大人客氣了!”簡世鳴在百里瀧身旁頓了一步,兩人一起並肩跨過門檻向慈寧宮而去。
進了慈寧宮,簡世鳴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遠遠墜在身後的衆人,斂了臉上虛假的笑容,“瀧大人,你今日究竟何意?太后如何,你我不都心知肚明?難不成瀧大人以爲憑藉太后之事,便可以殺了本王?”
“你想死?那也要本王應允,現在還不是你該死的時候。”百里瀧掃了一眼簡世鳴,氣死人不償命道。殺簡世鳴,容易。可殺了他之後呢?幼帝怕也會喪命,朝堂崩潰,天璃大亂。
這,不是他想要的。
否則,他也不會隱忍樑蘭芝多年。
“瀧大人說笑了。”簡世鳴被百里瀧氣的氣血一陣翻滾,手臂,尤其是腹部的傷口仿若又撕裂般的痛了起來,他也沒了心思再與百里瀧爭辯。
寢殿的大門緊閉着,簡世鳴若無其事的請守在殿門口的內侍進去通稟,說衆朝臣求見太后娘娘。
內侍應聲進了大殿,片刻後,尖利的聲音便從大殿中傳出,“不好了,太后娘娘不見了——”
“不見了,怎麼會不見了?”簡世鳴頓時變了臉色,當下衝進了寢殿。
百里瀧眼底閃過一抹輕嘲,立在一旁如看跳樑小醜一般看簡世鳴自導自演這處太后失蹤的戲碼。
漸漸的,被簡世鳴緊張的神色所感染,一些不明真相的朝臣也開始焦灼起來。太后娘娘居與深宮之中,怎麼會說不見就不見?
“簡王爺!”到此時,百里瀧纔開口。
他一出聲,滿殿低聲的議論全部戛然而止。
簡世鳴心頭一緊,面色如常的望向百里瀧,“不知瀧大人對太后娘娘失蹤一事有何高見?”
“本王素來不理會這些事情,也沒有任何高見。不過,太后娘娘一向信任簡王爺,所以,本王以爲由簡王爺來調查太后娘娘失蹤一事,最合適不過。諸位以爲呢?”百里瀧掃了一眼此刻緘默的衆朝臣。
“瀧大人所言極是!”廣陵王第一個開口表示贊同。
“瀧大人所言極是!”沐敬元緊跟着表態。
“本相也同意瀧大人的提議!”左誠表態。
有了這三人出頭,當下便有不少朝臣附和同意此事。
“如此,此事就這麼定了!”不待依附簡世鳴的幾位朝臣想出推脫的說辭,百里瀧便已然下了定論,“自今日起,由簡王爺全力調查太后娘娘失蹤一事,至於朝中之事,就交由廣陵王和安國公,還有左相大人全權處置!”
該死!簡世鳴寬袖下的手掌緊緊攥成拳,鬧了半天,百里瀧是要架空他在朝中的勢力。
好一個百里瀧!好一個百里瀧!
他以爲今日百里瀧是要向衆人證明是他殺了樑蘭芝,所以,他便用樑蘭芝失蹤來拖延此事。可笑,他機關算盡,卻自己跳進了百里瀧的圈套。
“怎麼,簡王爺不願意找回太后娘娘?”百里瀧似笑非笑的望向簡世鳴。
“怎會?”簡世鳴壓低了聲音道,“瀧大人,好算計。”
“彼此彼此!”今日的目的既然已達成,百里瀧可沒心情再看簡世鳴這張虛僞的臉,當即掃了眼衆人道,“太后娘娘之事,就拜託簡王爺了!”說罷,他又看向沐敬元、廣陵王和左誠道,“朝中之事,就暫時辛苦幾位大人了。”
“瀧大人客氣。”
百里瀧頷首,寬袖一拂,轉身而去。
“諸位大人,這裡有簡王爺,我們還是回乾清殿吧?”望着百里瀧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沐敬元這才朗聲道,“不然,萬一這裡有什麼重要線索被我們無意破壞,那就得不償失了!”
有了沐敬元的這句話,誰還敢留在慈寧宮?當下一個個魚貫退出。
空蕩蕩的大殿片刻便只餘簡世鳴和簡甲。
簡世鳴滿腹的怒意再也無法控制,轉身一把推倒了身後紫檀木的博古架。
丁零當啷,精美、名貴的瓷器瞬間化成一地碎片,破碎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大殿久久迴響,就仿若此刻他心中的煩悶一般。
看着簡世鳴月白色錦袍上沁出的點點紅色,簡甲有些擔憂的提醒道,“王爺,小心你的傷口。”
“傷口?”簡世鳴重重嘆了口氣,他還要好好養好傷口,這樣才能讓他母親爲他解除禁制。而只有這樣,他纔有自保之力。
“王、王爺?”簡甲喚了一聲簡世鳴,不知道該不該將這北疆最新的消息告訴簡世鳴。
“有什麼事不要吞吞吐吐。”簡世鳴掃了一眼簡甲道。
“是!上一次與司徒赫交手,雷將軍大敗,損傷慘重。”
“蠢貨!”簡世鳴怒不可遏,“只是讓他佯攻,佯攻怎麼會損傷慘重?”
“雷將軍收到消息,說司徒赫帶了一小隊人馬去狩獵,雷將軍就親自帶了一大隊人馬去圍殺,結果到最後才發現那人根本不是司徒赫。之後,便傳來北疆全線進攻的消息,司徒赫攻陷了北戎的南城。”
“愚不可及!”簡世鳴重重一圈打在了雕刻着盤龍的紅漆圓柱之上,“蠢貨!蠢貨!這麼明擺着的陷阱竟然都看不出……嘶!”
簡世鳴倒抽了一口涼氣,激怒之下,又扯動了他腹部的傷口。
“只因送消息的人是自己人,就是上次偷司徒赫香囊的那位,所以雷將軍就沒有多慮。”簡甲無力的替雷洪辯解了一句。
簡世鳴好不容易剋制住自己的怒氣,“北戎呢?情況怎麼樣?”
“大皇子和四皇子和解了,從沂水、七安處將北戎一分爲二,大皇子所佔地方繼續稱北戎,四皇子所佔地方改爲西戎,準備擇日登基。”簡甲低聲道。
“和解了?怎麼會這樣?”大皇子與四皇子爭了這麼多年,搶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突然和解?若是能和解,兩人怕早和解了。
“事出突然,大皇子和四皇子是突然宣佈和解的。屬下還沒有查出任何蛛絲馬跡。”所有人都被蒙在了鼓裡,更何況他們還遠在天璃,更不可能什麼事情都第一時間知道消息。
簡世鳴揪了揪眉心,他們和解了,他要怎麼辦?不對,這種事情,不該由他來愁。“去,將消息送回府裡給夫人。”
“是!”簡甲應聲,“王爺,還有一事。城門的守衛全部都換成了禁軍,今日一早開城門之後,搜查就比往日嚴厲了十倍。”
禁軍,百里瀧的人?再想想今日百里瀧突然進宮,簡世鳴狹長的眼底泛起一絲嗜人的幽光,“一會,你去見一趟蒼朮,將這個消息告訴他,看看他怎麼說?”
“是!”簡甲應聲退下。
與此同時,百里瀧一回到千歲府,便遇上了趕來尋他的秋子初。
“這是碰到了什麼喜事?”百里瀧挑眉,打量着眉飛色舞的秋子初。
“司徒赫攻下了南城,連殺帶被俘,雷洪這一站至少折損了三成的兵力。如此,算不算好消息?”
“的確是個好消息。”百里瀧瀲灩的鳳眸噙着一抹笑意道,“只要雷洪的兵力再損兩成,無論北戎的大皇子,還是四皇子,怕是都容不下他了。”
如今,這兩人遲遲不對雷洪動手,不是他們惜才,而是沒有把握一舉滅掉雷洪。
“話雖如此,怕是不太容易了。”秋子初接口道,這一次之所以完勝,主要是用了反間計,利用雷洪的細作給他傳了假消息。
百里瀧脣角勾起,“假的不行,就來真的。我們好好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