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了什麼?”喬慕好奇。
顧斯庭轉過身去。
他在那個破舊的皮箱裡搗鼓了一陣,翻出個泛黃的紙筒,擡手往她的方向遞了遞:“當年沒有電話,他的這幅畫,算是最後和家裡聯繫的證據。”
喬慕接了過來。
普通繪畫的白紙,歷經多年,紙張已經變得很脆。她小心翼翼地壓住邊緣,緩緩展開那個發黃的紙筒。裡面是一幅素描畫,鉛筆勾勒的痕跡猶在。
畫的是風景,卻是很奇怪的風景——
漫天的黃沙、綿延的沙丘、遙遠的樹影……那個樹影依稀可辨,應該是椰子樹,鉛筆的痕跡勾勾畫畫着,顯示出樹上還有成型的椰子。
沙漠中有椰子樹?
顯然不可能!
那這畫的是什麼意思?
“這些搞生物研究的,平時總畫點細胞什麼的,沒想到畫起風景圖,也挺像那麼回事的……”顧斯庭正在旁邊嘀咕,嘴裡絮叨着開玩笑。
“這畫有什麼意義嗎?”喬慕仰頭望了一眼,打斷他問了出聲。
然後,她又重新低頭,目光轉回那幅素描上:老舊的圖畫,整張白紙的右下角,甚至被蹭掉了一塊,沒有了落款和題字之類的遺留……
單純的風景,不管是真實還是想象,對他們來說,都沒有意義。
等等!
除非……
“這麼天馬行空的塗鴉,能有什麼意義?”顧斯庭輕哼,“他們村裡的老一輩,不都說他瘋了麼?可能真的精神不正常吧。不然,要不是瘋子的話……”
顧斯庭的聲音驟然一停,話說到一半,陡然安靜下來。他一點點地張大了嘴巴。
他也想到了。
“難道……”他的目光投向那幅素描,然後又轉向喬慕,眼底清晰地寫着震愕,“……畫上的那個地方,就是那個組織的所在位置?”
喬慕點點頭,她也這麼想。
所以,問題又迴轉過來——
這是什麼地方?
沙漠裡怎麼會有椰子樹?
“這老傢伙,怎麼就不寫清楚一點!”顧斯庭氣惱又頹然地拍了拍桌面,今天的收穫實在太零碎鬆散,他不甘地補充,“我再繼續查查,看看是不是存在那個地方?”
“嗯。”喬慕點頭。
她的心裡清楚:僅憑一張素描,要在浩瀚的沙漠中,找一個地方,無異於海底撈針。實在是太難!
“其實,如果唐少願意參與的話,事情會簡單很多……”在旁邊沉默了許久的白十七,卻在此時開了口,她遲疑了半晌,實話實說,“顧斯庭的勢力有限,出了A市,信息會滯後。但若是動用唐門的力量,就不一樣了。”
可是……
唐少不在。
唐少剛纔離開了,他對這些都“不感興趣”。
白十七的聲音頓住,剩下的幾句,她終究沒有再說。但即使她沒有說出口,她想表達的意思,在包廂內的三人中,也是心知肚明的。
氣氛沉默下來。
誰都沒有率先說話,喬慕只覺得兩道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周身的壓力越來越大。
關於唐北堯爲什麼會離開、以及剛纔發生了什麼,眼前的兩人,都在等着她的答案。但是她沒辦法說!她不想揪扯出剛纔唐北堯的“失控”……
唐北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也不想再擴散給任何人。
“咳咳!”
長久的靜默之後,還是顧斯庭清了清嗓子,率先出聲打圓場。
“沒事,我慢慢查吧!萬事開頭難嘛,我們大家壓力也別太大。”他輕笑着安撫繼續,快速地把桌面上的東西收起來,轉換了話題,“現在能吃飯了吧?”
“對!”白十七也回過神來,會意地幫腔,“我都快餓死了,一直都在趕路,我一下午就喝了兩瓶水。”
“想吃什麼?”顧斯庭盡着地主之誼,還在故意逗她,“趁着北堯不在,有沒有他不准你吃的東西,趕緊一樣來十份啊!”
喬慕笑了笑,卻是興味盎然。
她起身。
“你們趕緊吃飯吧。”她不知道唐北堯去了哪裡,心裡怎麼都不放心,“我還有點事,就不和你們一起了。”說話的同時,她已往門口走去。
顧斯庭和白十七還未挽留,她的手已搭上了門把——
“咔嗒!”
一聲輕響,包廂的門打開,一道身影卻踉蹌了下,險些栽進來。
“哎喲!”
翩翩驚呼了一聲,她那雙細高跟的鞋險些沒站穩,整個人都往前撲了撲。好在,她眼疾手快地扶住門框,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你……”偷聽?
喬慕蹙眉。
“啊,我正要敲門,嚇了我一跳……”對方卻先行出聲,拍了拍胸口。她的臉上帶着笑,讓人剖析不到她的情緒,“我找老闆的。”
說完,她探頭往裡看了看,聲音越過喬慕:“顧總,有人找。”
“好。”顧斯庭應了她,快步走出來,在經過喬慕時,不確定地問了句,“你真不留下吃飯啊?我讓十七送送你。”
“不用。”喬慕謝絕了他們的好意,“一來一回太費時間,你想餓死她啊?我沒事,打個車一會兒就到家了。不用送了,我走了。”
…………
她獨自出了門。
會所的門外依舊燈光燦爛,那片金碧輝煌中,門口的兩個服務生,正站得筆直。看到她從裡面出來,他們忙熱情地打招呼:“喬小姐好!走了啊?”
“嗯。”喬慕點點頭,正想讓他們幫忙叫車,對方卻先開口——
“那我幫您把車開過來。”
“啊?”喬慕意外,“唐少呢?”唐北堯沒有把車開走?還是唐北堯其實還沒走?
喬慕甚至下意識地回身,想要重新衝進會所。
“唐少走的時候,說不用車。他走得挺急的,我也沒有來得及多問。”服務生搖搖頭,並沒有多想,熱情地賠上笑臉,“您稍等一下,馬上來。”
說完,他拿上車鑰匙,便要去開車。
“不用!”喬慕叫住他,伸出手來,“我自己去開吧?”
正好,她也沒事。
“行。”服務生爽快地把鑰匙遞了過來。
一路到停車場,倒也不算冷清。這條路上,陸陸續續地有車輛往來,她時不時還得往路邊站站,側身讓開。
她想知道唐北堯去了哪裡?
但手機拿起來了好幾次,卻又頹然放下。她想打給他,卻又不敢打給他。她還沒有想好,電話通了以後,要和他說什麼?他們明明不算吵架,但這種感覺,比吵架更難受……
至少吵架還知道怎麼吵下去!
算了,先回家吧。
他總要回家的。
有些事情,見面談比較好。
……
車燈閃了閃,她找到停車的位置,遙遙地開了車鎖。
正想去拉主駕駛的門,但手指還未觸及,喬慕的動作卻一頓。她在原地停了一秒,然後轉而走向車後,打開了後備箱……後備箱裡,她的那堆購物袋還在,維持着剛被放下去的模樣。
她在那些袋子裡翻找着,很快找到了那條圍巾,把它拿了出來。
圍巾的質地柔軟、觸感輕柔……喬慕沒有拆下標籤,直接把它圍在了脖子上。這是要送給他的東西,這樣圍着,她似乎也能找到某種心理安慰。
就這樣吧,碰到他之後,再直接把圍巾纏到他脖子上。
心裡打定了主意,喬慕纔去開車。
只是——
等等!
儀表盤轉亮轉清晰的時候,喬慕像是被啓發,猛然想到一些東西……
那幅畫上的右下角,已經被蹭得沒有任何痕跡。如果不是王建民沒寫清楚呢?如果那裡,本來記錄着很重要的訊息呢?那麼即使現在信息消失……
會不會也曾有人看到過?
比如……
王建民的後代?
王升。
那個胖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