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了。
這間會議室，原本就不是全封閉的隔音，裡面的人說話，她都能聽到隱隱的聲音。同樣的，以唐北堯現在的能力，他聽清外面的動靜，更是易如反掌。
四目相對，喬慕微怔了一下，唐北堯的臉上也似閃過一抹意外。
現在轉身離開，肯定是不可能的……
“嗨！”
喬慕只能揮揮手，佯裝自然地，用口型和他打了個招呼。
她的動作肯定突兀又奇怪，因爲唐北堯在看到她打的招呼之後，眉心略微緊了緊，然後和會議室的人說了句什麼，起身便走了出來……
呃？
他出來做什麼？
喬慕的神色微窘，特別是當唐北堯開門的時候，她看到會議室裡的唐門要員，個個都以好奇的目光，看向她的方向……情勢越發尷尬。
“找我？”唐北堯沒理會其他人，他直接反手把門帶上，然後才詢問出聲，“有事？”
“呃……”
喬慕啞然，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她過來這裡，只不過是剛知道他昨晚做了什麼，內心太過震撼，所以情不自禁……她想見他。這是實情，然而這些，她都沒法告訴他。
“怎麼了？”她越是吞吞吐吐，唐北堯便越是疑惑。
喬慕沒辦法，只能現編了個理由，扯了個最輕鬆的藉口：“來找你吃午飯。”
“現在？”這回，唐北堯的面色，變成了錯愕。
他垂眸，擡手看了眼腕錶：還未到11點。這個時候吃午飯，會不會有點早了？
“現在……”喬慕的腦袋湊過去，看清指針的那一刻，雙頰也有些燙。這回她先發制人，現編的理由還得用下去，“現在不急啊！我在這裡等你，你放心開會。”
她推着他的後背，把他送回會議室門口。
她來找他吃飯，又不是現在就要吃。
這兩點並不矛盾。
“那我讓……”
“行了你進去吧！”唐北堯本想爲她安排，喬慕已先行打斷他，“這裡的人我都認識，你不用擔心我。”
唐北堯這才進屋。
會議室的門被重新帶上，喬慕才貼着走廊的牆面，輕輕地呼了口氣……
…………
等待。
這回說好了和他吃飯，她是沒辦法再走的了。
不過喬慕沒去他的辦公室，她就在會議室外的走廊裡呆着。這裡正好有一大塊的落地玻璃，陽光特別好，旁邊砌着一個架子，上面放着好幾盆的含羞草盆栽做裝飾。
這地方挺好。
她就站在這裡，曬曬太陽、玩玩草，腦袋往前探探，還能高空俯視下面的車水馬龍……
“這裡以前是一面牆，兩年前打通的，裝了玻璃，光線立馬好多了，風景也好。”秘書怕她一個人站在這裡無聊，特意過來陪她，努力尋找話題，“不過，唐總還是喜歡站在辦公室裡，從那裡往外看……”
喬慕擡頭，眺望出去：“能看到什麼啊？”
高樓林立、道路錯雜……在她眼裡，這些只是雄偉，卻又普通的城市風光。
“其實風景都差不多，都是城區，不知道唐總在看什麼。可能，他只是在想事情吧？”秘書說話的時候，脣角總是帶着笑，很有親和力。
她當然不知道，會議室內的總裁大人，能聽到她的說話內容，所以也毫不避諱，爆“小道消息”給未來的總裁夫人聽。
“以前送文件，老看見唐總站那裡發呆。現在不了，他在公司忙完就走。”秘書攤了攤手，半開玩笑着補充，“宋特助還抱怨，他不愛江山了……”
喬慕卻有片刻的失神。
她凝望着這座忙碌又龐大的城市，腦子裡不禁揣測：當初，唐北堯在俯瞰這座城市的時候，是在找她嗎？這座城市太大了，底下的每一個人，都顯得那麼渺小……
可是望穿了眼又有什麼用呢？
她當時又不在A市。
對不起啊唐北堯，當時，她還什麼都不懂……
現在不一樣了。
這回，她不想糾結是是非非，只想陪他走下去。
“喬小姐也喜歡看這裡的風景啊？”秘書看到她走神，在旁問了一句。
喬慕這纔回神。
她立馬收回目光，輕笑着搖了搖頭：“還好，我倒是更喜歡這裡種的草。好玩。”說話的同時，她又在幾片含羞草葉子上戳了幾下，那幾片葉子很快就合了起來。
喬慕玩得不亦樂乎。
“這些都是宋特助買的。”秘書看着童心未泯的樣子，頓時沒了任何拘謹，像是辦公室新同事那樣八卦，“喬小姐你不知道，剛開始這裡是放魚的，後來宋特助養的貓帶了一天過來，把魚都給撈了，所以就賠了這些盆栽來……”
她挺喜歡喬慕的。
因爲喬慕和那些富家千金不同，後者走到哪裡，都是要人茶水糕點，前前後後地伺候。而且後者會屑於玩含羞草？人家玩的都是名包名首飾！
“宋哲還養貓啊？”喬慕感嘆，不聊點辦公室八卦，還真看不出來，“對了，你叫我喬慕就好。”
被商業精英一樣的秘書叫“喬小姐”，她聽着彆扭。
“好啊，喬慕。”秘書爽快應下，倒是真把喬慕當朋友了。
喬慕轉身。
她和秘書聊了這麼久，這纔回轉過去，看一眼會議室內的動態。裡面的討論還在繼續，正在發言的人的聲音她依舊聽不清，她依舊看到了主位上的唐北堯。
他的頭低着，但似聽到了她們聊天的內容，脣角輕不可見地揚了揚。
“喬慕，你和唐總日子定了嗎？”既然是當朋友了，這裡又沒什麼外人，秘書下一刻便順理成章地問出來，“有沒有確定好，具體是哪天？”
“什麼日子？”喬慕茫然。
“當然是婚期啊！”秘書理所應當地開口，好奇地繼續，“前段時間不是說下個月麼，唐家的律師還來過公司。那段時間唐總是不是壓力特別大啊？每天臉都冷着。後來突然又不提了，我們也沒人敢去問……”
畢竟結婚壓力很大，公司的員工，誰敢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個……”喬慕被問住了。
一時間，她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前段時間的“婚期”，是在唐北堯喪失人性和情感的狀況下定的。那時候，他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整合唐門，從“唐少”，變成“唐先生”……
那次所謂的結婚，只有利益，無關感情。
所以，在唐北堯清醒恢復後，他們誰都沒有再提過。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秘書輕笑，把喬慕的猶豫當成了羞赧，“我結婚之前，我老公也天天煩躁。男人嘛，越緊張，就越愛發脾氣。到底定幾號啊？會給公司員工發請柬嗎？”
喬慕尷尬。
她正想解釋幾句，暫且糊弄過去，卻突然想起來……
等等！
唐北堯能聽見。
頓時，她感覺這個話題，像是她和唐北堯面對面談……這纔是真正的尷尬！
“還沒討論……”喬慕乾巴巴地回答，這句話既是回覆秘書的，也得是可以被唐北堯聽見的，“到時候再說吧。”
“啊？這樣啊……”
秘書面露失望。
眼看着她還想繼續往下問，幸好宋特助在此時走過來，替喬慕解了圍——
“又八卦啊？”他丟了份文件給秘書，“快去工作！把這個覈對一下。對了，這都快到午餐時間了，你讓小助理去買個飯。”他停了停，轉向喬慕，“你也在這裡吃的吧？”
喬慕點點頭。
“好，沒問題。”秘書已經快速地接了話，兩手抱着文件，走出幾步後，纔回身朝喬慕擺擺手，做了個“byebye”的手勢。
喬慕默默地呼了口氣。
幸虧，秘書沒有繼續往下問了，要不然她真回答不來。
“她跟你說什麼了？”看着喬慕如釋重負的樣子，宋特助失笑，“她是辦公室‘八卦一姐’，不用理會她。她工作能力很強的，剛剛那份報表，她能在二十分鐘內完成，搞不好還會來煩你。所以，你要不要去唐少辦公室等？”
喬慕臉色一白。
這麼強？
她點點頭，這回答應得爽快：“好！”
而且留在這裡……
尷尬。
這回，喬慕沒有再回頭，也不知道出於何種心理，沒有勇氣再去看一眼唐北堯，直接快步走出……她很想知道他的表情。但是她不敢去看去問。
……
辦公室。
宋特助帶路，把她送了進去。他正好也進來拿東西。
辦公室很寬敞，唐北堯的東西整理得整整齊齊，但是和外面秘書區的環境相比，唐北堯的地方，似乎少了幾分人氣。他的東西，實在太過單調簡單。
辦公桌旁，宋特助正在一堆文件裡翻找着什麼，
“他們開會，大概會到什麼時候啊？”喬慕站在旁邊，正好問了一句。
“他們啊……”宋特助聳了聳肩，手裡的動作停了停，臉上的表情顯得很無奈，“可長可短吧。要看進展順利不順利的，畢竟他們討論的，是……”
說到一半，喬慕並未有所打斷，他的聲音卻是驟然一停。
“是什麼？”
喬慕疑惑，下意識地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