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遠……
他也可以聽見？
喬慕訝然。
只是還未等她確認，唐北堯已經擡腳，朝那輛小貨車的方向跑了過去。他的速度很快，喬慕留在原地，所能看到的，也只是他的背影。
她甚至沒來得及聲明：其實真的不用帶她來！或者，她也可以去幫忙的！
不像現在，她只能遠遠地看——
顧斯庭他們已經從車上下來了。趙警官正指着那個貨車車廂，說着什麼，只是距離太遠，她什麼也聽不見；顧斯庭則是指了指旁邊的某塊空地，商量套路着什麼；至於白十七，她從後備箱裡，搬出兩桶汽油，放在顧斯庭所指的空地上……
要焚燒屍體？
喬慕暗驚，面色有些難看。但想到那個組織的屍體，那種非人類的外表……算了！還是燒了吧！不要節外生枝最好。
唐北堯剛到他們那裡。
他似和衆人交代了兩句，然後，所有人都戴上防毒面罩。趙警官拿出了鑰匙，他走上前，打開了貨車的車廂……車廂門打開的那一瞬，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
怎麼了嗎？
出什麼問題了嗎？
喬慕離得太遠，只能在車裡乾着急。她衝動地下了車，卻又不敢貿然過去……她手上沒有防毒面罩啊！
好在，她看到他們又開始動了——
顧斯庭和趙警官上了車，用棉被裹着，把屍體擡出來，扔到了那片空地上。屍體的樣子她這裡看不見，但應該是很臭，兩個大男人扔了屍體，都踉蹌地退了幾步。
唐北堯把兩桶汽油澆在了屍體上。隔着那麼遠的距離，又隔着防毒面罩，她看不到唐北堯的表情，只覺得他的動作如常，一點都不似顧斯庭和趙警官，不像他們那樣勉強。
接下來，把屍體燒掉，就能回去了吧？
喬慕默默地想。
一切似乎都很順利，她看到這裡便放了心，打算重新坐回車裡等。但是，她的手纔剛搭上門把，那邊便出了變故——
“當！”
她聽到一聲金屬敲擊的巨響。
喬慕猛地擡頭看過去，發現那輛貨車的駕駛座門開着。有一個陌生人，正從駕駛座上跳下來，拿着一根鐵棍，向衆人攻擊。剛剛的那聲悶響，就是他沒打到人，敲在車廂上的聲音……
發生什麼事了？
局勢發展得太快，喬慕完全反應不過來，她甚至不知道那個不速之客是誰？她能看到的，是那個像瘋子一樣的人，在一次攻擊之後，轉身就跑，而現場的三個男人追出去，全都跑入了蘆葦蕩……
空地上，只剩下了白十七。
她把剩下的汽油倒了個乾淨，然後拿出打火機，準備焚燒。但是她還未做出打火的動作，身體已倒了下去，匍匐在地上，不停地乾嘔……
兩秒之後，白十七猛地一下，把防毒面罩都摘了。
“白十七！”喬慕不由大驚，這會兒什麼都顧不上了，直接就往那個方向狂奔過去，“撐着點……白十七！”
好臭！
她跑近了，就能聞到一股腐爛的味道。像是跑進一個巨型的垃圾場，裡面堆滿了爛掉的水果和肉類……但好在，除了臭沒別的，她還能忍受。
“白十七？”喬慕跑過去，迅速扶起白十七。
白十七的臉色，慘白得可怕，像是要虛脫了，連嘴脣都是毫無血色。
“你怎麼樣？”喬慕拾起那個防毒面罩，反射性地想幫白十七重新戴上。
然而，白十七卻推拒着不肯。大概是身體太過難受，此刻的白十七，甚至沒有精力思考：爲什麼同樣的氣味，對兩個人的影響不同？
“不……”她艱難地指着那具屍體，“唐少說……燒掉。”可是，她現在連打火的力氣都沒有。
“我來。”
喬慕想也沒想地接了打火機，直接點了火，朝那棉被包裹的身體扔去……汽油、棉布，這些都是易燃品，火機丟過去的下一秒，火舌便沖天地燃了起來。
那種極臭的氣味，也迅速地開始轉淡。
“你先戴着。”喬慕把防毒面具給白十七戴上，自己則起身搜尋了一圈，正好看到其餘的人，此時才從蘆葦蕩裡走出來。她鬆了口氣，脫口而出，“你們去哪裡了？”
走出來的，一共四個人。
除了他們三個，趙警官的手上，還“押送”着一個。就是她剛纔看見，拿着鐵棍無故攻擊的人。此刻那個人懨懨的，像是處於半昏迷的狀態，一條手臂也無力的晃盪着，像是脫臼了……
喬慕好奇地多看了兩眼。
“偷車賊。”趙警官冷冷低哼，手臂上還有被蘆葦劃出的血痕，“再晚來十分鐘，車就要被這傢伙偷走了。幸虧他被臭味薰了出來，跟瘋了似的……”
唐北堯摘下了面罩。
他的視線朝她掃過來，有說不出的冷冽和嚴厲。但是，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轉向趙警官：“這個賊歸你負責，你該把他帶回去歸案了。”
“好。”趙警官看了眼熊熊燃燒的火焰，爽快地答應下來，“我先走了。”他似和唐北堯達成了某種協議，一下子就變得好說話許多。
趙警官帶着人，很快駕車離開。
……
“什麼時候過來的？”當週圍只剩下他們自己人時，唐北堯纔開口。他隱忍至此的不悅和憤怒，一下子都爆發出來，“誰讓你過來的？”
“啪！”
他手裡的防毒面罩，被他甩在了地上。他以這樣的動作，宣泄着自己的情緒。
“我……”喬慕不由顫了下，在他的眼神逼視下，一時間回答不上來。
“我說屍臭有毒，你聽不懂嗎？”
“……”喬慕啞然。她剛纔沒想那麼多。
“別那麼兇啊，小慕慕也是關心我們。”眼看着氣氛有些僵，顧斯庭在一旁開口，試圖打圓場，“屍體都燒掉了，這不已經沒事了嘛！”
“咳咳。”白十七踉蹌着站起來，也試圖解釋，“唐少，都是因爲我……”
唐北堯沒聽。
他直接走過來，拉住她的胳膊：“我們回去。”
…………
唐北堯的腳步很快。
他拖着她往前走，一路悶聲不響，整個人都似籠罩在陰影裡。喬慕只能在旁邊默默地跟，無奈他實在走太快了，她只有小跑才能跟上。
“我剛剛的確衝動了，我怕白十七出事。”她試圖和他解釋。
他沒反應。
“……我就覺得那邊很臭，並沒有別的。如果身體有感覺不舒服的話，我知道跑開的，我沒想過去拼命。”她把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
他依舊沒應聲。
“唐北堯？”喬慕喃喃地開口，她知道這句不算解釋，而是她事後才發現的事實，“我覺得，那個屍臭的毒性，好像對我沒效果……”
他終於停腳。
“我知道。”頹然地嘆了口氣後，唐北堯終於鬆了口，“它對你不會有影響，我很清楚。”
“啊？”喬慕訝然。
既然他早知道，那爲什麼……
“它對我也沒有影響。”不待喬慕詢問，唐北堯已繼續。他拋出了這樣一個訊息後，又反問她，“但是我卻戴着防毒面罩，你知不知道爲什麼？”
喬慕搖頭，她越發茫然。
“因爲你越不一樣，麻煩越大。”唐北堯概括。
“是，趙警官那個人……”喬慕不由懊惱，暗自嘀咕出聲。
“不止是他，是任何人。”唐北堯的面色卻還保持着凝重，“我的身體裡，是因爲有那個組織想要的東西。可是你呢？你爲什麼不一樣？”
她想過沒有？
有些特殊，並不是“擁有”，而是“揹負”。
“我……”喬慕呆愣了一下，“轉生者？”可是她連什麼是轉生者，都沒有概念。
腦海中，莫名浮現出阿魯的那句——
‘不要讓世人知道我們的存在。’
瞞着世人。
唐北堯的話，也是這個意思嗎？
可是，她怎麼覺得，唐北堯不止要她瞞着別人？他甚至要她瞞着她自己，要她永遠生活在這種茫然裡？
那麼……
“唐北堯，”想到這裡，喬慕猛然仰頭，“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他怔了一下。
手機的鈴聲恰好在此時響起，打破了兩人間剛形成的僵局。
“我不知道。”唐北堯鬆開了她，不動聲色地退後一步，“接電話吧。”
…………
電話是顧斯庭打來的。
喬慕轉頭看過去：顧斯庭和白十七還站在原地。白十七已經恢復了過來，此時，兩人都已摘了防毒面罩，正雙雙朝這個方向揮手……
“喂，小慕慕啊！”顧斯庭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顯得格外輕鬆愉悅，“你們別這麼快回去了吧？正好去會所那邊，有溫泉泡澡。我感覺自己還是一身臭味。”
“去吧去吧！”白十七在一旁插話，“那裡環境不錯的。”
兩人一唱一和，顯然，他們在充當和事佬的角色。
“他們說……”喬慕仰頭，想要傳達顧斯庭的意思。
“想去嗎？”唐北堯沒讓她說完，電話裡的聲音，他已經聽到了。他只詢問她的意思，點了點頭，給她肯定的答案，“想去就過去吧。”
“好，那我們過來，你們開車走前面。”喬慕在電話裡迴應了一聲，看到遠處的兩個人上車，帶低喃出聲，“他們以爲我們吵架了……”
這份情，還是要領的。現在不過去，反而就尷尬了。
“讓他們以爲吧。”唐北堯卻無所謂這個，上前幾步，幫她開了副駕駛的車門，“上車。”
“好……”喬慕心不在焉地應聲，在坐進車裡之前，突然想起來詢問，“你怎麼知道屍臭對我沒有影響？”這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在那個案發現場，只有我們能聞到刺鼻氣味。”他答得平靜。
只有原因，沒有原理。
“那其他的呢？”比如轉生者？比如那個組織？比如她身上的疑點？
喬慕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不管說點什麼都好。
“不知道。”唐北堯給她的回答，卻還是這三個字。他看了眼時間，又不動聲色地別開眼，目光落向了別處，“沒有其他的。”
說完，他直接把她按進去，關上了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