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遂……”
白大褂嘆了一聲，沉默下來。
樓梯口恢復了冷寂，即使隔着一層的距離，喬慕也能感覺到那邊的沉重和壓抑。濃濃的窒悶感，伴隨着菸草的氣息，彌散出去……
喬慕站在原地沒有動。
剛剛他們聊的內容，她聽得不是很懂：齊遂的身體狀況不好嗎？不像啊！也就今天早上，他看起來像沒睡好，有點憔悴而已……
而且，白大褂給齊遂的，又是什麼？
這些疑惑，她都想聽清楚。
但，這兩人卻沒再繼續聊了——
“我得出去了。”良久，還是白大褂率先開的口，他頓了頓，然後補充，“一個禮拜後，你再來找我拿吧！這周夠你用的了。”
“好。”齊遂應了一聲。
樓下傳來開門的聲音，應該是那個白大褂正走出去。
“我能撐到我報完仇嗎？”就在對方徹底離開之際，齊遂開口，突兀地問了一句。
“吱……”
關門的聲音一停。
空氣冷寂了三秒鐘，樓下傳來白大褂的回答：“你儘快報吧。”他的聲音無奈又惋惜，如同重症監護室的那些醫生，宣佈將死之人的結局。
“碰！”
門被關上，白大褂離開了。
喬慕越發茫然：齊遂的身體，真的出問題了？還是他隱藏着什麼其他秘密？
她想不明白，只能暫且把疑慮壓下，等在原地，打算等齊遂離開了，她再從那個出口出去。只是她沒想到，半晌後，樓下的腳步開始移動，卻不是出去的，而是爬上樓來的……
他會發現她的！
喬慕一驚，反應過來的那一刻，下意識地就轉身往上跑。
“站住！”可還是太晚了，齊遂發現她背影的那一刻，便低喝而出。
傻子才站住！
喬慕越發努力地往上跑，但她的速度哪是齊遂的對手？齊遂的目光一寒，直接三步並作兩步直衝而上，猛地扣住她的肩膀，狠狠地往旁邊一甩……
砰！
在強大的蠻力下，喬慕重重地撞上牆面，又吃痛地跌坐在地上。
“喬慕……喬小姐？”齊遂這才認出她。
他詫異地停住，同時收起了接下來的攻擊，周身的戾色散去，他看着喬慕，只有淡淡地警惕：“你怎麼會在這裡？”
喬慕深呼吸了口氣，忍着身體被撞的疼痛，扶着牆壁起來。她的目光打量着齊遂，上下觀察了幾回，暗暗咬牙——
齊遂身體有問題？
鬼才信！
他剛剛追她的速度，以及把她甩上牆面的力度，哪是身體出問題的樣子？而且，他現在面色也是如常，哪有半點憔悴的樣子？
喬慕冷哼，心裡剛剛積攢的那些揣測和同情，瞬間煙消雲散。
“我送琳達上醫院。”她站直了身體，迎上齊遂的目光，“倒是你，不是去釣魚麼？怎麼釣到醫院來了？還躲在這裡鬼鬼祟祟說話。”
“你聽到了？”齊遂的目光一寒。
喬慕只聽到後半段。
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對上齊遂看她的目光，感覺到他傳達而來的憤怒和冷暗。就在她以爲齊遂可能要殺了她，滅口之類的時候，齊遂卻開口——
“既然你聽到了，但凡你還有半點的善良和人性，你都應該幫我！”
“什麼？”她沒反應過來。
“呵。”齊遂冷笑，從口袋中又掏出一根菸來，當着她的麪點燃，“裝傻？你還不如一個收錢辦事的女人靠譜……”
他說着輕蔑的話，與此同時，吸了口煙，煙霧若有若無地吐在她臉上，連動作也是輕蔑至極。
“你放尊重點！”被噴了一臉的煙，喬慕也很不爽。
齊遂嗤笑。
“我爲什麼要尊重你？”他的態度轉得很快，喬慕不明白他具體轉換的原因，只能清晰地聽到他的話，“喬慕，我看不起你！”
不屑、厭惡。
對！
他的眼裡，對她有厭惡。
“我還不稀罕呢！神經病！莫名其妙！”喬慕也火了，猛地一把推開他，越過他繼續去做自己的事情。她還要去繳費呢，不想和他浪費時間。
…………
接着——
繳費、換卡、拿藥……
喬慕是帶着一種暴躁的情緒，做完這一切的。她也說不清這是爲什麼？因爲被齊遂噴了一臉的煙很不爽？還是因爲被齊遂無端指責很不爽？
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反正，有一股憤怒焦躁的情緒，一直在她的胸臆間翻滾……她只能不停地做着深呼吸，說服自己忍耐再忍耐！她不能情緒失控。
絕對不可以！
…………
骨科病房。
喬慕深吸口氣，覺得自己的情緒調整好了，才擡腳踏入病區。只是還未靠近琳達所在的病房，她就感覺到，走廊裡的氣氛怪怪的，有些凝重。
女傭站在病房門口。
不止是她，門外的走廊裡，還站了幾個黑衣保鏢。
“喬小姐，您可算是回來了！”女傭看到她，遠遠地就奔過來，壓低了聲音，把她拖拽到一邊，“唐少也來了！”
“在病房裡？”喬慕沒放在心上。
唐北堯去探望顧斯庭，本來就很快會回來。想來，他是到家聽說琳達出事，所有人都在醫院，所以跟過來看看……這很正常！
“對啊，就在病房裡面。”女傭點點頭。
“哦，那我進去。”喬慕應了一聲，想要繼續往裡走，卻又被女傭拖了回來。女傭的臉上滿是爲難和氣憤，這種複雜的情緒交雜，讓喬慕一片茫然。
“怎麼了？”她問。
“琳達的傷處理好了，醫生給她打了止痛針，她也徹底清醒過來了呢……”
“所以？”喬慕依舊迷惘。
“她跟唐少告狀啊！說您故意把她從樓梯上退下來，想在唐少面前博同情……”女傭忿忿地跺腳，難得地帶了情緒，“真不要臉！就她那樣的人，我都想推她一百次！”
喬慕的臉色猛然沉了下去：“我推她？”
她幾乎是一字一句地問出來。
“是啊！”女傭在一旁鳴不平，“關鍵是，唐少聽到之後，好生氣好生氣！雖然他沒有說話，但他那樣子，我就知道他好生氣……”
這點的眼力勁，女傭還是有的。
“喬小姐，您幹嘛去？”話說到一半，看着喬慕又要上前，女傭忙拉住她，“這會兒都在氣頭上，您還是回去避一避吧？現在進去，琳達少不了還要哭訴……”
女傭嘟囔：“雖然我也看她不順眼，但是她畢竟受傷了，可以裝弱啊！下次見到她，隨便道個歉就好了！免得她順杆往上爬！”
喬慕抿脣。
她只覺得剛剛壓制了一路的怒火，好不容易壓抑下的情緒，被這麼一帶，又幾近爆發。
“喬小姐？”
女傭還在勸說，喬慕猛地轉過頭去，目光中的冷暗，讓女傭也嚇了一跳：“你也覺得是我推的？”她逐字逐句地問女傭。
女傭一愣。
因爲現場只有喬小姐和琳達兩個人，她趕過來的時候，琳達已經倒在地上了，喬小姐也只是忙着說送醫院……所以剛剛琳達一哭訴，她下意識就認爲……
是喬小姐推的！
但是，她還是站在喬小姐這邊的啊！
“我……”女傭試圖說明。
“我沒有推她！”喬慕卻打斷她，恨恨地望向病房，“我爲什麼不能進去？不是我做的事，我爲什麼要躲開！”
這鍋……
她、不、背！
…………
“乓！”
病房的門是被她直接踹開的。
比平時更重的力道，她讓那扇門直接拍上牆面。醫院普通質量的門和玻璃，經不住這樣的震盪，門上的那長條透明玻璃窗，當即“碰”地一聲碎裂……
玻璃，碎了一地。
聲音驚動了其他房間的人，有人探頭出來看，保鏢們才從愕然中回過神來，連忙示意其他人回去，清理了圍觀人羣，快速清場。
而病房內——
除了琳達和唐北堯，也站了幾個保鏢。琳達顯然嚇了一跳，旁邊的監護儀式上，就能顯示出她快速增加的心率，保鏢們也是一臉愕然。
至於唐北堯……
他的臉色本就不好，看到她踹門進來，面色更暗沉了幾分。
喬慕沒半點悔意。
即使她這一腳，直接把氣氛踹上最高凝固點。
“你把話再說一遍！我推的你？”她把剛剛的那堆單據砸上牀面，單手拿着配藥的塑料袋子，對着病牀上的琳達，冷冷出聲。
“什……什麼？”琳達的舌頭都有些打結。
她的眼裡閃過一抹心虛，但唐北堯暗沉的臉色，給了她一點信心，讓她儘量自然地僞裝下去：“喬小姐，我不會追究您的……”
琳達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咬了咬下脣，幾乎要涌出淚光。
在旁人看來，她真是被推受傷，又委曲求全。
喬慕有理也說不清。
而琳達，正如女傭說的，還在順杆往上爬：“我知道您討厭我，但是我畢竟是管家，您這麼暴力地對我，實在是……”
“暴力？”喬慕猛然打斷她，冷冷地勾了勾脣角，“你知道什麼才叫暴力嗎？”
既然解釋不清，千夫所指，索性破罐破摔！
她想動手。
可是在關鍵性的那一秒——
“喬慕！”沉默許久的唐北堯，陡然低喝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