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正門外。
“不用這麼扶着我,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幹嘛把我伺候得像癱瘓的?”趙警官說着打趣的話,謝絕了同事的好意,自己從車上下來。
他站在midnight門外,單手覆着肚子上的傷處,目光深遠地看着這個地方。
“趙隊,你要進去嗎?是找人還是幹嘛?”有小警員站在旁邊,好奇地問了兩句,“要不……我扶你進去?”
趙正源擺擺手。
他想要找的那個人,恐怕早已經不在這裡了。
“別瞎起鬨!你看趙隊的動作,有要進去的樣子嗎?”另外的警員插話,在旁邊低喝了兩句後,轉向趙正源的方向,“趙隊,這裡可是高消費的地方!我們今天還是開着公車過來的……不方便。”
說到最後,他壓低了聲音,示意趙警官離開。
理由實在太多了——
“趙隊,你馬上就能有一個帶薪長假!而且上面的人特別肯定你的能力,我聽上面傳來風聲,今年的年底,你要大升……別這個時候落下話柄,犯不着!”
“嗯。”趙警官笑笑,意味不明地應了一聲,“犯不着……”
他低喃了一句。
然後,他顫顫巍巍地轉身,試圖坐回車裡。
可就在這個時候——
“誒!同志!”有一個挎着布包的中年婦女,急匆匆地跑過來,一路都在氣喘吁吁地揮手,“你們是警察對吧?出事找你們可以的吧?”
“呃……對。”小刑警迎上去,猶豫了一下,把活接了,“大媽,您有什麼困難?是掉東西了,還是迷路了?”
誰都不當回大事。
中年婦女急得跳腳。
“在那邊,那邊那個弄堂裡!”她手指着某個方向,因爲緊張,她的指尖都在明顯發顫,“可嚇人了……都是血!你們趕緊去看看呀!”
衆人目光一變,互相交換了個眼神,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趙隊……”
“去吧!”趙正源揮揮手,即使體力不濟,但作爲隊長的威嚴卻是絲毫不減,“注意保護好現場,做必要的封鎖,及時彙報並請求支援。”
“是!”警員一致應聲,小跑着走遠。
頓時,midnight門口冷寂下來。
有限的視野環境內,只剩下一輛藍白相間的公用車輛,以及身體孱弱的趙警官。趙警官的動作很慢,顫顫巍巍地回身,再顫顫巍巍地挪回到車旁,手撐在車蓋上。
他現在無法開車。
他更沒有能力跑過去,看看自己的同事都在做什麼。
他現在只能——
回車裡、休息、等。
“等一下!”但剛拉開車門,趙正源甚至來不及躬身進去時,一個聲音,急急地從midnight的正門內傳出來。
趙正源的動作一停,然後微微仰頭:他看到一個穿着黑色西裝裙的女人,正急急地朝這個方向跑過來。她穿着高跟鞋,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留下“噠噠噠”地一陣響。
“有事?”趙警官緩緩地回身,低聲問出來。
“您受傷了?對吧?”對方卻沒有急於回答,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只問了些奇怪的問題,“您現在身上……還有傷的?”
趙警官低笑。
他自嘲地勾了勾脣角,低頭看了眼虛弱的自己,然後反問:“你說呢?”
對方卻是一喜。
像是隻有這樣,才能確認他的身份——
“您請跟我來吧?”她禮貌地側身,讓出一條道來,“唐少有請。”
……
二樓。
趙正源挪動得慢,所以儘管服務員去“請”,也是半天沒到。
包廂內,偌大的圓桌周圍,只坐了四個人。顧斯庭和白十七是晚到,剛剛纔入座。
“爲什麼多留一個位置?”在服務生收拾碗筷的時候,聽到唐北堯特意說要留五個位置,顧斯庭不由疑惑,“難道要叫翩翩一起來?”
潛意識裡,大家都不覺得她是能同桌吃飯的朋友了。
“不用叫了。”白十七搖搖頭,迅速接話,“她剛換了身衣服,就在休息室那裡睡了。我還仔細看了一下,她那個易容面具,真的是神奇!現在我看她就是曉雲,她不說我絕對認不出來……”
白十七一通聒噪,話題早已被扯遠了十萬八千里。
餐桌上,只有白十七的聲音——
“這種技術,我是知道的,但是我沒想到用在這裡,因爲實在太貴!消耗也太大了!”
“不知道這算是翩翩的本事,還是那個組織的本事?”
“簡直不敢想象!如果荒流也弄個這樣的……”
……
話到一半,白十七的聲音戛然而止。
似乎剛從一個輕鬆八卦的氣氛,轉移到了某種凝重警惕的威脅之中。
“這……”衆人沉默,而白十七也在這沉默中凝滯了良久,纔不安地發出聲音,“應該不會的吧?荒流那樣的人……不會那麼狡猾的吧?”
越到最後,她的聲音,也越發不確定起來。
唐北堯沒回答。
“來了。”他只是開口,提醒了一句。
“什……”麼?
話音未落,包廂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服務員站在門口,微笑着點了點頭,然後側身讓出一條道來。趙警官就站在她身後,臉色微白,還保持着捂肚子的模樣。
“趙警官?”
“趙警官!”
顧斯庭和白十七異口同聲。
喬慕的臉上沒那麼大的訝異,只是心中不免疑惑:唐北堯爲什麼會請他過來?之前,趙警官已經能撇得乾乾淨淨,重新過普通生活的……
“你們……”看到這麼多人坐着,趙正源的臉上,也略過一絲意外。他穩了穩心神之後,才淺淡繼續,“……都在啊?唐總請我上來,是有什麼事嗎?”
“坐。”唐北堯指了指那個空着的位置,倒是一臉的淡然閒適,順勢一問,“你站在樓下做什麼?”
趙警官的面色微變。
“你看到了?”他笑了笑,面上涌起明顯的尷尬,“剛巧路過……”說話的同時,他慢吞吞地挪過來,按着傷處緩緩坐下。
唐北堯抿脣。
他的脣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意,然後擡手示意:“我叫個人過來,給你倒酒。正好,還有事需要你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