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喬慕的聲音。
她出現在門口,拄着輸液架,因爲身體的虛弱難受,她的腳步踉蹌,差點當場跌下來。但是她的目光,卻是堅定果決,她恨恨地瞪着南溟——
“我不答應!你想都別想!”
氣氛一窒。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她的方向。
南溟的視線投射過來,上下打量着她,臉上有着明顯的詫異。但是那抹詫異很快斂下,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眉峰微微隆起。
“唐北堯,你走吧!”喬慕轉向唐北堯,“我很好,不用救我!”
她看到唐北堯的擔憂、心疼……
她的心裡一片酸澀,甚至不敢仔細看他的眼睛。
走吧!
他必須離開這裡!
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南溟下屬之前的彙報,“一個人來的”、“沒帶任何武器”……他怎麼能這麼傻?自投險境!
“你很好?”一片僵持之中,倒是南溟率先開了口,他的面色在聽到那句“我很好”之後徹底冷了下來,淡淡提醒,“再走兩步,你就廢了。”
他讓她走了嗎?
剛剛他說得很清楚,只要求她——“能坐能站”!
她嫌藥效太慢麼?
而且,她是怎麼做到走出來的?
“閉嘴!”喬慕低吼着打斷他。她想強撐在再走幾步,可是下一秒,唐北堯已快步過來扶住了她,將她護在了他懷裡。
鼻翼間,有屬於他的清冽氣息。
她瞬間有了依靠,有了臂膀,也有了萬千脆弱的理由……但是現在不行!她不能連累唐北堯!
“你走吧。”她垂着頭,小聲和他說話,“什麼也別答應他!”
南溟剛說了什麼條件,她其實什麼也沒聽見。她走過來的時候,只聽到沉默的客廳裡,傳來唐北堯無奈又壓抑的那句“我答應”。
於是她就闖了進來。
不能答應!
不管南溟提了什麼,都不可以答應他!
“怎麼了?”唐北堯淺聲問她,長指擦過她額際的冷汗,周身的氣壓不由低了下去。他等不到她的回答,直接把視線轉向南溟,一字一句問出來,“你、打、她、了?”
他的眼底,有某種嗜血狂暴的憤怒。
即使在剛纔,南溟提出那種過分的要求時,他都不曾有這樣的怒意!
“呵!”南溟輕嗤,語氣驟然轉冷,“如果打她能解決問題,我肯定不會手軟。”停了停,他才繼續,“她的情況很不好,而我是那個能讓她好起來的人,你知道該怎麼做的吧?”
唐北堯擰眉。
南溟也沒想要得到他的回答,說完徑直轉身,帶着下屬走了出去。
…………
整個酒店的套間,就這麼空曠安靜下來。
就這樣?
南溟走了?
那是不是……他們也可以走了?
“唐……”喬慕試圖開口,可纔來得及發出一個音,身體一輕,她被唐北堯攔腰抱了起來。他抱着她在沙發上入座,將她安置在了膝上。
“幹嘛坐下?”喬慕有些心急,抓住了他的衣襟,“趕緊走啊!”
“他會回來。”唐北堯的語氣平靜,目光柔和地打量着她,幫她整理着細碎的亂髮,“……他能讓你好起來。他的意思,是讓我們在這裡等他。”
她的情況好不好,他有眼睛會看。
所以,他不能冒險!
“你不要相信他!”喬慕掙扎了兩下,試圖從他的膝蓋上起來,“我哪有不好?我回去養兩天就可以了……一點都不嚴重!”
他的懷抱錮得很用力,她根本沒辦法下來。
看到他眼中的堅決,喬慕無奈:“那你一個人走吧!或者你多帶一點人再來,你不能這樣冒險!對了他讓你答應什麼?你什麼都不要同意!”
她一口氣說了很多話。
但是越說,她的表情便越頹然,不管怎麼勸他,其實她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她瞭解唐北堯。
以前唐北堯決定的事,就算她怎麼吵怎麼鬧,也是從來不會更改的……
何況是現在?
他不會走。
“唐北堯……”說到最後,喬慕的嗓音已隱隱有些哽咽,她垂下頭去,“我們……我們不能兩個人都死在他手裡……”
她要怎麼說服他放棄她,然後好好活下去?
她難過得想哭。
“喬慕。”唐北堯卻突然叫她,嗓音平穩鄭重地從頭頂傳來。
“什……”
喬慕仰頭,話到一半,陡然噤聲。
他的吻,落在了她的脣上。
低涼、溫柔。
只是蜻蜓點水般的淺吻,他一觸即離。他低笑一聲,清了清嗓子後,又故作深沉:“喬慕,我們來清算一下,誰準你自作主張,想和他同歸於盡的?”
他的雙臂從雙側環上來,又把她安置在膝上,像是在教訓她,又像是另一種的寵溺。
這種感覺,就像是當年她打了校園惡霸,結果事情鬧大了。那個時候她也感覺身處絕境,身邊只剩下他一個——
他也曾這般將她抱在膝上,把她當孩子那樣教訓:“誰準你一個人出去打架的?不準哭,我這是在跟你講道理……”
這麼多年……
她的絕境裡,總有他的支撐。
喬慕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沒有南溟在場,沒有那些壞人在,她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釋放她的脆弱。喬慕嗚咽一聲,直接將臉埋入他的胸口。
“唐北堯……”她哽咽着叫他的名字,一聲又一聲,“你不應該管我的。”
他沒回答。
只是不停有細碎的淺吻,落在她的頭頂、髮梢……最後移到她的耳際。他的脣貼着她的耳廓,清晰又輕柔地補充——
“你有沒有想過,你死以後,我能活下去嗎?”
如果他真的不經大腦,當時扣下了那一槍……
他要怎樣眼睜睜看她死去?
喬慕,我真是……
低估了你的殘忍。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喬慕埋在他胸口搖頭,低低的嗚咽聲,也悶悶地從他的胸口發出來,“唐北堯,你真的走吧!他已經答應我解除共生了!等解除了,你再來救我,或者我再想辦法回來……”
她發誓!
只要她還活着,一定會回來!
“沒關係,我也有安排。”唐北堯只是安撫地衝她笑笑,彷彿天大的事情,都有他擔着,他的臉上,永遠是波瀾不驚的沉穩。
甚至聽到“解除共生”,他也沒多大的意外。
“什麼安排?”喬慕追問。
“你放心就好。”唐北堯卻沒有回答她,揉了揉她的腦袋,像是在家裡那樣閒適,順勢轉移了話題,“身體怎麼了?”
他當然不會告訴她——
沒有安排。
他只是想來她身邊。
他更不會告訴她,K先生的那句簡潔又過分的要求——
“解除共生之後,你將受我控制。”
是的。
他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