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朋友們,今天來相會,蕩起小船兒,暖風輕輕吹……”早晨上班時間,劉向前哼着歌進了編輯部。大家見狀,與劉向前打趣,“劉老師今天這麼高興,別是體育彩票中了五百萬吧?”
“不會的!要那樣劉老師不會這反應,肯定被餡餅砸暈,直接送醫院了!”
劉向前心情頗佳,“是我們大學同學要聚會!畢業二十年了,五湖四海,天各一方,如今重又聚首,我怎能不心潮澎湃?怎能抑制住內心的激動?!”
由此,大家的討論話題從婚禮轉向了同學聚會。歐小米很感慨,“我們畢業剛一年,有的同學就不怎麼聯繫了。還是你們二十年前好,同窗之情好像特別濃!”戈玲走出來,把一份清樣交給何澈澈,“畢業二十年了,同學們還能聚到一塊兒,真挺難得的!”
劉向前陷入深情回憶:“當年畢業,正是桃紅柳綠的季節,風華正茂的莘莘學子,在奔赴祖國四面八方之前,依依惜別,唱的就是這首《年輕的朋友來相會》!我們發了毒誓,再過二十年,一定來相會!那時候覺得二十年非常非常遙遠,哪承想一轉眼就到了!什麼叫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啊?澈澈、歐小米你們不懂,說了你們也不信,等你們信了,也就到我這歲數了……”
“澈澈……太恐怖了!”
“您還是把表撥慢點兒,讓我們多年輕幾年吧!”
“我也年輕過,不是說你們,我們那時候比你們現在狂!那是八十年代,正是風起雲涌激情燃燒的歲月——”說着,劉向前朗誦起來,“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曾記否,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戈玲表示贊同,“八十年代年輕人有那麼一股勁兒,讓你們現在說就是囤!可我們理解是純粹!”
安妮從自己辦公室出來,把客戶資料交給劉向前,一邊上下打量他,“你們發現沒有?劉老師今天精神狀態跟平時不一樣,說話嗓門粗了,眼神也亮了,氣宇軒昂的!讓澈澈給算算,肯定運勢正旺,趕緊一鼓作氣,把這單廣告籤嘍!”
劉向前接過客戶資料,向安妮表決心,“您放心,絕對搞定!”袁帥笑看着劉向前,“看這派頭,當年劉老師肯定是校園達人啊!”
劉向前得意之情溢於言表,“在事實面前,我不得不承認,確實如此!大學期間,本人五講四美三熱愛,德智體全面發展,得到了老師和同學們一致讚揚。在他們強烈要求下,我先後擔任了副小組長、小組長、生活委員、副班長、常務副班長、代理班長,最後青雲直上,終於成爲班長!”
“真是一步一個腳印!原來您也有官運亨通的光榮歷史,以前怎麼一點兒沒透露呢?”
“低調,做人要低調!”
“這我們得埋怨您,您潛伏得太深了,我們眼睛這麼雪亮,愣被您矇蔽住了!”歐小米一貫的口吻,“您低調不要緊,失去了向您學習的機會,尤其我們青年人堅決不答應!”
劉向前謙虛,“互相學習!互相學習!”
何澈澈走上前來,抓住劉向前的手,仔細研究他的掌紋,“您的早期情感線挺亂的,說明您有過剪不斷理還亂的情史——我算得準不準?”
袁帥搭腔了,“這還用算嘛,劉老師那麼出類拔萃,肯定跟我有同樣的遭遇,遭到大批女生窮追不捨!是不是劉老師?”
劉向前愈發得意,“八九不離十吧!當年我收到的情書,總計十二萬六千三百六十五字,重八斤一兩——其實是八斤二兩半,收廢品的故意缺斤短兩,我爸爸後來知道上當受騙了,一怒之下才添置了一個彈簧秤。”
“八斤二兩半,”歐小米比畫着八字,“多麼沉甸甸的愛情啊!”
“這得多少女生多少封情書才能湊夠分量啊?”安妮搭訕,“劉老師,這裡面肯定有聶衛紅的作品吧?”
“沒有沒有,她根本不是我們班的!這些情書基本都出自同一個花季少女之手,我還記得她芳名叫作美豔……”
“那絕對是個才女!”戈玲感嘆,“十二萬多字,洋洋灑灑,夠一部長篇鉅著了!”
安妮懷疑起來,“劉老師,如此一位才貌雙全的女子,對你又一往情深,可你偏偏沒跟她終成眷屬——不用問,你肯定是對人家始亂終棄!”
劉向前急忙解釋,“Anney總,我沒亂她!真沒亂!我們那時候多純潔啊,頂多就是眉目傳情一下、臉紅心跳一下,哪像現在人啊,你不亂說明你不正常!其實我特後悔,思想太不解放了,還不如就……”
發現三個女人都對自己怒目而視,劉向前把後邊話嚥下去了,“我是說我這人在生活作風上經得起考驗,青春期都沒犯錯誤,以後基本也就沒有犯錯誤的機會了!”
戈玲點頭稱是,“這點我相信向前!這方面他隨他父親劉書友,膽兒小!”
何澈澈很淘氣,“主編,您是說劉老師有賊心沒賊膽嗎?”
“這孩子,日益學壞了啊!就讓袁帥給帶的!”
袁帥沒理會,“我先不鳴冤叫屈,我現在最着急想知道的是,劉老師您怎麼放着絕代佳人美豔不娶,娶了聶衛紅我嫂子呢?”
劉向前很是感慨,“初戀時,我們不懂愛情。一畢業,勞燕分飛,美豔分配到南方,我在北方,活活地棒打鴛鴦散!再後來,一個叫聶衛紅的花季少女出現了,並捷足先登,一舉佔有了我!”忽然,劉向前變得緊張起來,“剛說的這些情況僅限於內部參考,注意保密,嚴禁外傳!尤其不能讓聶衛紅同志耳聞!Anney總,爲了引起大家重視,要不您當作一條紀律宣佈一下?”
“你放心,這點兒思想覺悟大家還是有的!再說了,聶衛紅同志也不至於這麼小肚雞腸,除非你想舊情復燃……”
劉向前堅決擺手,“沒有沒有!那不過是一段美好的回憶,將永遠珍藏在我心靈的某個角落!一個人不可能第二次蹚進同一條河流。我是蹚過女人河的男人,剛上了岸,不想再蹚回去啦!”
戈玲感慨,“物是人非啊!二十年了,變化多大啊,說不定你們老同學見面都不認識了!”劉向前認真思忖着,“你們說,我應該以什麼形象出現在老同學面前?”
“什麼形象?老同學聚會,又不是走秀,你是什麼形象就什麼形象唄,要再改頭換面,他們更認不出你啦!”
劉向前卻搖頭,“不行,說不是秀也是秀,我是焦點人物啊,老同學們對我的出場都很期待,包裝還是很必要的!”
安妮對此表示贊同,“頂你!講究儀表也是對他人的尊重嘛!劉老師你想怎麼包裝?”
“具體怎麼包裝我沒想好,但是主題比較明確,就是要折射出本人二十年來的發展成果——二十年過去了,本人與時俱進,已經搖身一變成爲時代弄潮兒!要把這個折射出來!”
“這個挺好折射的!”何澈澈擡起頭,“如今的時代弄潮兒都是腕子上戴金勞、脖子上掛金鍊、胳肢窩夾手包,小富即安的標準行頭!”
劉向前點頭,“倒是挺像成功人士的!”
“那是暴發戶!”安妮一揮手,“我們是Media——媒體人,站在文化與時尚最前沿,我們本身就是潮人,要把我們的風采展示出來!其實很簡單,我建議你選一套西裝,搭配白襯衣、黑皮鞋,永不過時的經典,OK了!”
“我就說嘛,包裝不是僞裝!”戈玲發表看法,“不過我覺得中國人還是適合穿唐裝,正好當年你是一班之長,這樣兒顯得成熟穩重,有領導風範!”
見袁帥在一旁故作矜持,歐小米提醒大家,“專業造型師有話要說!袁大師請——!”
“不就是一場秀嗎?不就是打造嗎?我給劉老師弄一精包裝,讓你們看看什麼叫專業造型!什麼叫豔壓羣芳!”
袁帥把劉向前帶到攝影棚進行包裝,大家堵在門口,等着一睹劉向前的新造型。安妮看看錶,“差不多了,該弄好了吧?”話音剛落,屋門一開,袁帥出現在門口,“請——!”
大家爭先恐後地蜂擁而入。袁帥啪啪地擊掌兩下,頂燈隨即熄滅,只有幾盞射燈營造出秀場氣氛。隨即,劉向前從屏風後閃了出來,只見劉向前裝束前衛搞怪,類似混搭風格,頭髮抓得極凌亂,眼神酷酷的。
見大家瞠目結舌,袁帥頗爲得意,打了個響指,向劉向前示意,劉向前如同男模走秀一般,直眉瞪眼地徑直衝大家走來。
大家嚇得發一聲喊,轉身就逃。
關於劉向前的造型,大家集思廣益了半天,最終劉向前還是要回家等聶衛紅最後拍板。聚會的日子馬上就快到了,劉向前到底將以何種形象出現,大家巴不得快點兒揭曉。一早上班,大家就議論劉向前的事。
“聽劉老師說,聶董祖上開過裁縫鋪,”何澈澈對安妮說,“所以她在這方面超自信!”
“我的MyGod!”袁帥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她不會用祖傳縫紉機給劉老師砸一褂子吧?”
“量體裁衣,我看也沒什麼不好!”歐小米看了一眼袁帥。
這時,門口突然出現一名男子。此人身穿黑色束腰皮半大衣,戴黑皮手套,一副墨鏡,黑色禮帽帽檐壓得很低,酷似德國蓋世太保。他表情嚴峻,一語不發地站在門口。編輯部大家互相瞅瞅,顯然都不認識來人。袁帥警覺地迎上前去,詢問對方來意,“您好!請問您……有事兒?”
來人也不回答,而是邁步**。大家摸不清來人意圖,都很緊張。安妮迎上去,“先生!您到底有什麼事兒?”袁帥補充,“要是有什麼誤會,咱們有話好好說……”
對方不苟言笑,緩緩摘下禮帽和墨鏡,露出本來面目,原來是劉向前,大家一陣驚呼。
“向前你!”戈玲笑了,“你再晚點兒我就打110了!”
“我說呢,蓋世太保來我們編輯部幹嗎?”袁帥耍貧,“咱這兒也沒猶太人啊!”歐小米嚷嚷:“您再次把我們雪亮的眼睛矇蔽住了!哎,這真是嫂子用縫紉機給您……”
劉向前很滿足很得意,掏出手機撥號,“稍等稍等!彙報一下!喂,聶董,我小劉!效果達到了!就是你奮力追求的效果!……啊……啊……所以遺傳這東西是厲害,誰讓你天生就有服裝設計基因呢?着實讓人十分嫉妒……”
編輯部大家面面相覷,不置可否。劉向前掛了電話,“我發現衛紅原來相當有魄力!在家把情況一彙總,衛紅當即就明確了指導方針——那就是在這事兒上不能心疼錢,爲了人前顯貴,就得一擲千金!就得揮霍!”
戈玲重重點頭,“這確實改變了你們劉家的家風!當年劉書友同志那副套袖,讓全國人民都刻骨銘心!”
“改革嘛!應該說,在這項改革上,衛紅走在了我前頭!在她帶領下,我們連夜深入各大商場,花錢如流水,終於讓我從頭到腳煥然一新!”
何澈澈適時地提出問題,“您也跟我們似的‘月光’啦?”
“光倒沒光,我畢竟比你們有底蘊。不過這件皮衣花了我一千多,這是有史以來我在服裝上的最大投資!”
“這說明你改革還不夠Completely,”安妮指着自己,“我這件小開衫還一千多呢!”
對劉向前這身裝扮,袁帥感到匪夷所思,“現在都什麼季節了,您還皮衣,惦着捂痱子?”
袁帥這麼一說,劉向前顯然也覺得熱,立刻拿起紙板扇涼,“是有點兒熱……這裡面還有棉襯呢,我卸下去了。這皮衣多值啊,除了夏天,春秋冬能穿三季,划算!買一套西裝,像樣的得上萬,平時又穿不着,不像皮衣,我上下班騎車,擋風啊!比較來比較去,這件皮衣性價比最高!”
歐小米接着問,“除了實用,您剛纔說聶董追求什麼效果來着?”
“要達到這樣的效果——明天聚會,本人一出場,老同學們第一反應是眼前一亮,第二反應是
自慚形穢!”
何澈澈開玩笑,“眼前一亮不敢保證,眼前一黑應該沒問題!”
“我們的指導思想就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現在男的不是西裝就是夾克,要不就是唐裝,太普通,顯不出我與衆不同來!Anney總說得正確,我們Media是潮人,”說着,劉向前戴上墨鏡、禮帽,“我這樣是不是很潮?”
衆人無語。
星期一的早晨,袁帥和歐小米幾乎同時抵達停車場。兩人熄火,下車。歐小米摘下摩托帽,“星期一堵得厲害,你可從來沒這麼早過!”袁帥斜睨着歐小米,“你不也一樣?!一大早趕場,想知道劉老師參加同學聚會的下落……”
二人快步走進編輯部,發現只有何澈澈一人,“哎,澈澈……”不等袁帥說完,何澈澈搶先說出他後面的問話,“劉老師還沒來?——今天每個人一進門,都問這句話!”
安妮、戈玲分別從各自辦公室走出來。安妮看看錶,“還差三分鐘。我分析,昨天聚會劉老師一興奮,喝多了酒,今天起晚了!”
戈玲拿不準,“向前倒是從來不遲到,偶爾遲到這一回,情有可原!”
話音剛落,劉向前就走了進來。戈玲很高興,“你們看,就是今天向前都不遲到!這一點值得我們所有人學習!”
可是劉向前卻沒吱聲。只見他還是平時那副打扮,進門就直奔自己座位,顯得情緒低落,大家無不感到意外。歐小米很關切,“劉老師,您昨天聚會了嗎?”劉向前點頭。
何澈澈試探,“您酒逢知己千杯少,累啦?”劉向前搖頭。
戈玲走到劉向前身邊,“同學們都好吧?”劉向前點頭。
袁帥探着身子,“肯定是最想見的那人沒來,還無比惆悵呢!比如美豔?”
劉向前搖頭。
安妮忍不住了,“劉老師你就別點頭Yes搖頭No啦!我知道了,你想先抑後揚,Yes?”不料,劉向前卻長嘆一聲,“唉——!NO!”
大家更加摸不着頭腦。安妮納悶,“怎麼參加完同學聚會,變得惜字如金啦?”劉向前這纔開始怨天尤人,“唉,你們有所不知,我失落啊!本以爲我一出場,會豔壓羣芳呢,結果我錯誤地估計了形勢——我一到那兒,立刻眼前一亮,只見那些老同學,男的衣冠楚楚,女的花枝招展,一個個都比我光鮮亮麗!我這身行頭在人堆裡一走,就跟前來刺探情報的特務似的!雪上加霜的是,皮衣實在捂得慌,我一身大汗,跟在澡堂子差不多。可氣的是,所有同學都問我熱不熱,我熱也說不熱,就是不脫,結果差點兒沒休克!自慚形穢啊!”
歐小米一邊笑着,“第一反應眼前一亮,第二反應自慚形穢——聶董追求的效果達到了啊!”何澈澈強調,“是被效果了!”
袁帥事後諸葛亮,“我不是幸災樂禍,這是在我意料之中的!不相信專業人士的眼光,結果怎麼樣?不過沒關係,劉老師你轉達我對聶董的問候——人貴在有追求!”
戈玲安慰着,“雖然沒展現出我們媒體人的風采,但也不要這麼妄自菲薄嘛,外表不是最重要的!”
劉向前繼續,“要比實力,我就更不如人家啦!真沒想到同學們變化這麼大,有升官的,有發財的,有著書立說的,有成名成家的,基本上都事業有成。就連‘綠豆芽’現在都當老闆了,身家幾千萬!”
大家嘖嘖不已。“士別三日,還當刮目相看呢,”袁帥感慨,“二十年就更天翻地覆慨而慷了!”
“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想當年‘綠豆芽’對我須仰視才見,他仕途坎坷,我飛黃騰達當班長,他還是一般同學,所以他改走商道,現如今也成功人士了!”
歐小米想起了重要話題,“美豔還那麼美豔嗎?”
“昨日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美豔幾年前移民澳洲,這次是特意趕回來的。聚會上,她對‘綠豆芽’萬分熱情,想當年‘綠豆芽’在情場上是我手下敗將,世態炎涼啊!”
安妮糾正劉向前,“劉老師你跑偏了!當前社會是比較勢利,可是老同學之間就不一樣了,同窗之誼,情同手足啊!”
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安妮拿起電話,“Hello!《WWW》編輯部!……您找劉總監?哪個劉……”劉向前臉色一變,慌忙跑上前,從安妮手裡接過電話,“喂!……啊啊我是!‘綠豆芽’——噢不是——竇總啊?……”
一聽對方稱“劉總監”,大家狐疑地交換目光。
劉向前繼續打電話,“真的?哎呀好啊!……沒問題!包我身上!……別來別來,真別來!……哦……哦……”
劉向前放下電話,發現衆目睽睽盯着自己。
安妮狡黠地看着劉向前,“劉總監……”
“Anney總您別誤會,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出於一時義憤,他們都這個長那個總的,我不能甘居人後啊,就隨口那麼一說,算善意的謊言,誰承想‘綠豆芽’會當真啊……”
“要在過去,您這罪過就大啦——篡位謀反啊,滿門抄斬,還得株連九族!”袁帥解圍,“不過誰讓咱Anney總是明君呢,恕你無罪!”
“誰沒點兒非分之想啊?”安妮很大度,“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本總表示理解!”
對安妮的寬宏大度,劉向前很感動,“謝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不過歪打正着,‘綠豆芽’剛電話說打算在咱們雜誌發廣告,而且是全年的!”
安妮立刻興奮起來,“Really?Veryverygood!這下我們廣告額就有絕對保證了!劉向前同志,你不光無罪,而且有功!”
“你看,”戈玲說,“剛纔還說世態炎涼呢,現在老同學就來幫你了!”
劉向前得意之餘,不免尷尬,“‘綠豆芽’說下午要來編輯部看看……”
安妮爽快,“來吧!歡迎啊!”
劉向前囁嚅着,“他來,那我……我怎麼辦?”
安妮還沒回過味兒來,“什麼怎麼辦?”
劉向前吞吞吐吐,歐小米最先反應過來,“噢,劉老師是說他在老同學面前都自稱總監了,現在人家來了,他不能丟這面子,是不是?劉總監!”
劉向前連連點頭稱是,並加以解釋補充,“我這麼做真不是爲自己,主要是爲咱編輯部!你們想啊,‘綠豆芽’投廣告是念在同學情誼上,是奔我來的,要知道我不是總監,笑話我是小,說不定廣告就不投了,這是大啊!”
大家想想,覺得劉向前所言有理。“所以吧,事到如今,爲了編輯部,我就顧全大局一回!還得麻煩各位呢,積極配合我,將錯就錯!”
“綠豆芽”要來訪。袁帥、歐小米站在寫字樓大堂裡,迎候來賓。袁帥手中有一牌子,上面寫有“歡迎竇總”的字樣,大堂里人來人往,眼前不時有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走過,袁帥舉着牌子主動上前搭訕,問候詞依次發生着改變。
“竇總!”
“竇總?”
“竇總嗎?”
“不是竇總吧?”
結果,無一例外遭白眼,情形頗尷尬。這時,一名體形壯碩的男子出現在他們面前,“你們好!”
袁帥狐疑地打量對方,“您……”
對方指指牌子。袁帥、歐小米上下打量對方,見這位“綠豆芽”胖得像水桶,實在難以置信。“竇總?!”
編輯部辦公室裡,安妮正替劉向前打領帶,大家在一旁參謀着,劉向前很有些受寵若驚,“領導這麼平易近人,親自給我打造形象,真是……我只有用努力扮演好總監來回報!”
“記住,我是您的助理!”安妮打好了領帶,“OK!”
何澈澈畢恭畢敬地把一盒嶄新的名片遞給劉向前,“劉老師……哦不,劉總監!您的名片印好了!”
戈玲站在一旁督戰,“費這麼大勁兒,可一定得把廣告拿下來!”
這時,袁帥、歐小米陪同“綠豆芽”走進門來。劉向前一見,連忙熱情地迎上前去,與“綠豆芽”熱烈握手,“‘綠豆芽’……竇總!嗨,你看我叫順嘴兒了!”
“就叫‘綠豆芽’,親切!”“綠豆芽”看着大家,“我跟你們劉總關係可不一般!得知他現在成了傳媒界巨擘,不穿PRADA的時尚男魔頭,橫跨傳媒界、文化界、企業界、時尚界、演藝界並進軍國際無國界的多棲人物,作爲他的同窗,我在高興之餘,必須承認這世界變化快,人變化更快!”
當着編輯部大家的面,劉向前極尷尬。
“您變化也夠快的!”袁帥實話實說,“剛纔在大堂第一眼看見您,我第一印象就是您名不副實!”
戈玲糾正,“袁帥你怎麼說話呢?萬一竇總再誤會了……”
“我不誤會!我知道自己現在這體形,芽兒沒了,純是豆兒!”
大家笑,感覺“綠豆芽”還算可愛。
安妮對劉向前說:“給大家介紹一下吧!”
“哦哦您說得對!我介紹一下啊,這位是海外歸來、在我們編輯部首屈一指的安妮安……”
“Anney!劉總的助理!竇總您好!”眼看劉向前就要說漏嘴,安妮連忙打斷他的話,對“綠豆芽”微笑,並提醒劉向前,“您和竇總坐下談吧!”
“哦哦,您說得對!坐下談、坐下談!”劉向前習慣性地就要坐到原來的座位上,安妮趕緊提醒:“劉總,您和竇總還是去您總監辦公室吧!”
“哦哦,對!”劉向前頗不自然地陪同“綠豆芽”走向總監辦公室。進了這裡,劉向前習慣性地要坐到下首。安妮見狀,趕緊示意劉向前應該坐到老闆椅上,“劉總……”
劉向前不免猶豫,“您別客氣,我還是坐這兒吧……”
安妮着急,壓低聲音,“現在你是總監!”
劉向前這才大着膽子走到大班臺後,半邊屁股坐到老闆椅上,椅子往後一仰,劉向前差點兒摔着,很是露怯。忽然,他發現桌上擺着安妮的照片,慌忙扣倒。
“綠豆芽”連連吸着鼻子,“你這辦公室夠香的啊!”劉向前張口結舌,安妮趕忙一邊解釋一邊開窗子,“噢……可能是哪天不小心把香水碰灑了……”
“綠豆芽”不置可否。這轉轉,那看看,參觀劉向前的辦公室。
安妮的外套還掛在衣架上,她連忙取下來,此地無銀地向“綠豆芽”解釋:“一早兒進來做衛生,順手把衣服掛這兒啦……”安妮取下衣服,露出衣架上的女包,取下包,不小心又扯出一雙長筒襪。見“綠豆芽”目瞪口呆,安妮尷尬地把長筒襪胡亂塞進包裡。接着,她瞥見自己的拖鞋就在大班臺附近,趁“綠豆芽”不注意,趕緊踢進了沙發底下,一時手忙腳亂。
“綠豆芽”坐到沙發上,“不錯不錯!”
安妮把一杯咖啡端到“綠豆芽”面前,“竇總,情況他都跟我彙報……介紹過了,多謝您對《WWW》的垂青和眷顧!”
“綠豆芽”卻擺手,“別謝我,應該謝你們劉總!沒有他,就沒有我的今天!”不光安妮,就連劉向前也不明其意,“這從何說起啊?”
“你忘了,我可沒忘。咱倆什麼關係?既是同學又是情敵!我那麼追美豔,創作了總計二十萬字的甜言蜜語,可她卻無動於衷,造成我們之間鉅額貿易順差!爲什麼?就是因爲你!”“綠豆芽”激動地站起來,兩眼炯炯發光,劉向前以爲“綠豆芽”來者不善,嚇得直往椅背上縮,“綠豆芽你別衝動!冤家宜解不宜結,咱倆相逢一笑泯恩仇……”
“綠豆芽”卻兀自沉浸在往事裡,“還有,美豔無動於衷也就罷了,可她卻從我那二十萬字裡整理提煉,轉口貿易給你了!總計十二萬六千三百六十五字,重達八斤一兩……”
“是八斤二兩半!”
“這是盜版!你們侵犯了我的知識產權!”
“我說怎麼感覺那語氣像男的不像女的呢!‘綠豆芽’要不是你今天告訴我這
個驚天秘密,我還一直把美豔奉爲情書聖手呢!真對不起,不過我是無辜的,我跟美豔是貿易逆差啊!”
“你怎麼證明你沒有從中受益?當時你不也沒提出反傾銷嗎?!”
“我就知道,情場如戰場,紅顏禍水,報應來了!‘綠豆芽’,你衝冠一怒爲紅顏,準備怎麼報復我?”
安妮連忙勸阻,“竇總……你可別亂來!”
“在情場上,我是你手下敗將,可我不服!痛定思痛,根源在於我不夠優秀。我知恥而後勇,奮發圖強,終於在商界打拼成功!所以說,要沒有你當年對我的刺激,就沒有我的今天,當然要感謝你啦!”
劉向前和安妮這才恍然大悟,同時鬆了一口氣。
“那現在你跟美豔……”
“綠豆芽”的說法和劉向前如出一轍,“那不過是一段美好的回憶,將永遠珍藏在我心靈的某個角落!我今天來,就是要給這件事畫上一個圓滿句號,還要用實際行動表示對你的感謝和支持——在你這兒投廣告!”
當安妮把擬好的廣告合同遞給“綠豆芽”時,“綠豆芽”大筆一揮,刷刷簽字,然後把合同交給劉向前。劉向前本該簽字,卻睃着安妮。
“Anney總……助理,該我們簽字啦……”
“籤吧!”
“我籤?”
“當然!您是總監啊!”安妮一個勁兒使眼色,劉向前這纔拿起筆,小心翼翼地簽上自己的名字。安妮提醒,“蓋章!章在抽屜裡!”
劉向前一拉抽屜,見裡面全是女人化妝品,嚇得忙又關上。安妮親自走過來,拉開另一個抽屜,取出公章遞過來。劉向前在合同上蓋完章,把章交還安妮。雙方皆大歡喜。
安妮很得體,“合作愉快!竇總您先坐,我去給您換杯咖啡!”安妮一出門,“綠豆芽”就衝劉向前心照不宣地笑了,“你這個助理不簡單……”
“那當然!留學回來的,海歸!”
“不是這意思!你們之間,啊,不簡單……一進門我就瞅出來了,你們不是一般關係!”
“我們之間……也就是上下級關係!”
“跟我還不撂實話?上下級關係,你事事都看她臉色?誰是CEO誰是助理啊?我看倒個個兒差不多!老總怕秘書,相當於懼內,正常!”
“不是……我……”
“什麼都別說,我懂!現在不都這個嘛,紅顏知己!不過作爲老同學我得勸你,外面彩旗飄飄,家裡紅旗不倒,累!”
送走了“綠豆芽”,編輯部人們都鬆了口氣。歐小米笑嘻嘻地,“劉老師,您這算不算因禍得福?客串一把總監,還簽了一大單!”
袁帥也問:“客串總監的感覺怎麼樣?”
劉向前總結着,“欣慰與遺憾參半。欣慰的是,按我這資歷,早該‘總’了,如今總算體驗了一回;遺憾的是,因爲沒有經驗,沒來得及充分發揮。”
何澈澈明白了,“聽您這意思,希望再客串幾次……”
“是有些意猶未盡。等以後有機會吧!”
話音剛落,一名女子就出現在門口。她奇醜無比,偏偏喜歡搞怪,一身澳洲土著打扮,很是刺眼。
“向前!”女子深情地呼喚。劉向前聞聲回頭,登時愣住了,好半天才醒過神來,慌忙上前,“美豔你怎麼來啦?”
大家一聽來人是美豔,頓時瞠目結舌,竊竊私語。
“就這還美豔呢?”
“又一名不副實的!”
美豔大模大樣地進來,四下打量着編輯部,“‘綠豆芽’能來,我就不能來?我要親自來看看你工作和戰鬥的地方,你就是在這裡功成名就、叱吒傳媒界的,嗯,跟我夢見的差不多!”
“你怎麼還夢見過?”
“我的肉體雖然在澳洲,但我的靈魂卻在這裡,時常午夜夢迴,飄浮在有你存在的地方……向前你就從來沒感覺到?”
劉向前不寒而慄,“沒有沒有!”
“看你,還是那麼膽小!當年,你連親人家一下的膽量都沒有,嘻嘻……”
劉向前那叫尷尬,“美豔,那都是過去的事兒啦,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不行!忘記過去就意味着背叛!向前,我已經離婚多年,在澳洲孑然一人,陪伴我的只有過去粉紅色的回憶。想當年,我和你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卿卿我我……”
劉向前慌忙澄清,“美豔你可千萬別亂說!我們倆當初就是朦朦朧朧的,根本沒海誓山盟、卿卿我我!”
“怕我讓你負責任?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
劉向前叫苦不迭,“我、我怎麼啦就當初?……美豔,我們都人到中年了,開不起這種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啦?我不遠萬里來到你們中國,追昔撫今,沒想到你功成名就,於是我靈機一動,你我二人何不鴛夢重溫?你有錢有勢,我美豔如初,郎才女貌,千古絕配啊!”
此時,安妮正在辦公室裡打電話。安妮剛放下電話,袁帥就闖了進來。
“外面怎麼啦?”
“美豔來啦!”
“是不是特Beautiful?我得去看看……哎呀且慢,跟她一比,我是不是特Ugly?”
安妮趿拉着拖鞋,迫不及待地將百葉窗掀開一條縫,向外窺望,一見美豔如此外貌,立時目瞪口呆,“MyGod!”
“更可怕的,美豔是來向劉老師逼婚的!咱不能見死不救啊!”
“救!怎麼救?”
“以毒攻毒!……”
辦公室裡,美豔正追着劉向前滿屋跑。
“……你現在有名望、有財富、有文化,正是我心目中成功男人的典範!可惜當年我沒死心塌地,要不然再努努力,也就把你追到手了,宜將剩勇追窮寇,看你這回往哪兒跑?!”
“你誤會了,我不是總監,我就是一普通編輯!要不你問他們!”
“別騙我!想讓我放過你?絕不可能!”
這時,只聽身後傳來嗲裡嗲氣的聲音,“劉總,你們在幹什麼?”
聞聲望去,只見安妮出現在門口,袁帥緊隨其後。安妮衣着豔麗,化着濃妝,腳蹬高跟鞋,款款地走出來。
美豔充滿敵意地打量安妮,質問劉向前:“她就是‘綠豆芽’說的那個助理?我還以爲‘綠豆芽’瞎說呢,看來果不其然……”
“Hi——,我就是Anney!”不等劉向前解釋,安妮上前與美豔打招呼,與劉向前越湊越近,“既然都是你的紅顏知己,就給我們互相介紹一下唄!”
“您誤會了!您……”
與安妮鼻息相聞,劉向前誠惶誠恐地要躲,被安妮一把挽住,“Darling,不要!”劉向前受寵若驚,激動加緊張,一陣暈眩,身體搖搖欲墜。安妮、袁帥急忙一左一右架住他,歐小米、何澈澈也上來幫忙,編輯部立時亂了。
目睹此情景,美豔傷心欲絕,“其實我這次來,不是要逼你跟我怎麼樣,我就是想看看你過得怎麼樣——只要你過得比我好,什麼事都難不倒!我會帶着一份美好的回憶回到澳洲!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萬萬沒想到,你變了!你不再是當年那個純情羞澀、有賊心沒賊膽的你了,現在你色膽包天,竟然……我太失望了!那句話真精闢——相見不如懷念!別了,我的初戀!別了,我的情書!別了,我的八斤二兩半!”
說罷,美豔很誇張地一轉身,大踏步地揚長而去。
“綠豆芽”和美豔的先後到來,算是一喜一悲,弄得劉向前身心疲憊。好在相聚是短暫的,生活似乎很快回到了原來的軌跡。但劉向前沒想到,一切並沒有結束。
這天,袁帥、歐小米、何澈澈、戈玲正在談工作,聶衛紅突然駕到。她今天特別捯飭了一番,雖然穿着那身永遠不換的西裝制服,但把所有首飾都戴齊了,周身上下珠光寶氣、金光閃閃。
袁帥趕忙打招呼,“嫂子!聶董!”
“你們劉總監呢?在他辦公室?”
“我們劉……”
沒等大家反應過來,聶衛紅已徑直走向總監辦公室,並一把推開門。安妮正坐在大班臺後面想問題,冷不丁闖進來個人,嚇得她啊呀叫了一聲。聶衛紅見屋裡就安妮一個人,有些奇怪,“你怎麼還在這兒?你們劉總監呢?”
安妮被她問愣了,“我們劉總監……”
這時,袁帥、戈玲等人隨後也進來了。歐小米連忙問,“總監這事兒,這麼快就傳您耳朵裡啦?”
聶衛紅得意地拿出一盒嶄新的名片,正是前幾天剛給劉向前印製的,“我也是剛知道!今早上收拾屋子發現的,他還瞞着我!”
戈玲見狀忙解釋,“倒不是瞞着你,是不知道怎麼跟你說!”
“你們劉總監這人就是嘀嘀咕咕的!下星期是我們倆結婚紀念日,他準是想到那天再告訴我,給我一個驚喜!”
編輯部大家面面相覷,都不忍道破真相。
聶衛紅還沉浸在欣喜裡,“我感到無比欣慰,我的心血沒有白費!都說每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站着一個有分量的女人,然也。這些年,我嚴字當頭,在精神上、肉體上對他進行殘酷的魔鬼訓練,他都頑強地挺了過來。吃得苦中苦,方有甜上甜,正因爲我對他的錘鍊,他才脫胎換骨,成爲你們的劉總!”
歐小米揶揄,“那我們還得感謝您,替我們編輯部悉心培養出一個總監!”何澈澈敲邊鼓,“您跟劉老師,一個董事長,一個總監,夫唱婦隨,齊了!”
聶衛紅一揮手,“讓你們劉總再接再厲吧!帶領你們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安妮試着向聶衛紅解釋,“聶董,這裡邊可能有點兒誤會……”
聶衛紅忙打斷,“小安你別說了,我理解,你被取而代之了,肯定心裡不是滋味。我勸你還是想開點兒,能上能下嘛!別怨天尤人,多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原來我就聽你們劉總反映過,說你搞土不土洋不洋那一套,還說是中西合璧,碰壁還差不多!海歸怎麼啦?水土不服,就是不好使!小安你也別悲觀喪氣,以後多跟你們劉總學習學習管理,我很看好你!”
戈玲想制止,“衛紅你先等等!你望夫成龍我們都理解,可也不能操之過急……”
聶衛紅繼續端着,“戈姨,雖然您現在跟你們劉總是上下級關係了,我還是叫您一聲戈姨!您對我們家情況最瞭解,當年我公公就在編輯部幹了一輩子,你們劉總子承父業,俗話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上一輩默默無聞,這一輩不能再默默了,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袁帥提醒,“嫂子您還是先跟劉老師談談,有些情況吧,還是讓他親自跟您說!”
聶衛紅走到大班臺後,大模大樣地往靠背椅裡一仰,很陶醉的樣子,“我會跟他談的!他當領導畢竟還缺乏經驗,我還得給他多把關,扶上馬送一程!以後你們要有什麼委屈,只管跟我說,我給你們做主!”
正這時,劉向前從外面回來了。他一進門,恭謹地向安妮、戈玲報到:“Anney總、主編,我回來了!”
大家都一語不發。劉向前這才發現居於首位的聶衛紅,慌忙跑過去拽她,“你怎麼來啦?哎呀,這是你坐的地方嗎?趕緊起來!”
聶衛紅大胖身子,劉向前拽不起來,“自不量力!拽得動嗎?剛當總監就本位主義了,給你坐!”聶衛紅一起身,差點兒把劉向前晃倒。
“你先回家!回家我再跟你說……”
“別的事兒回家說,有件事兒必須在這兒說,我好三頭對案!你說,小金庫有多少錢?我要審計風暴!”
“我哪來的小金庫啊?”
“不鐵證如山,你不會老實交代!”
劉向前和大家都不知聶衛紅所指,只見聶衛紅從包裡掏出一張工資單,“沒小金庫?你都升總監了,這工資怎麼一分沒漲?!”
衆人啞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