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良逃出生天。
並非女妖善心大發,事實上這是個婊子,壓根就沒打算放過他。只是出現了意外。
牆壁被外力破開一道口子,一柄大劍插了進來,衛良抓住時機,展開火蟬翅就飛了出去。
外面站着個巨人,山嶽那麼高,氣勢驚人。
女妖顯出原形,是一隻類似鰩魚的大怪物,背部受了傷,怒嚎連連,與巨人搏鬥起來。
衛良趁機就跑了。
他飛了很久才停下來。並沒有後怕,只是後悔,要是早聽勸,也沒這麼多麻煩。
其實那四個故事他還是挺用心的,並非敷衍了事。心魔與小白是他很喜歡的兩個短篇,前者詮釋人心中的惡——很多時候我們作惡,並非本性就壞,而是被諸多外力因素壓迫,身不由己,世間大多惡人都是身不由己的惡人(被體制與環境所迫,參考斯坦福監獄實驗)。至於小白,則是春雨般的哀愁,不激烈,不澎湃,卻連綿不絕。而暴力史,則是他臨時起意虛構的,因爲沒有恐懼,在地球上他有很多瘋狂的想法,距離變態殺人犯只有一步之遙,很多時候他都有犯罪的慾望,他智商高於常人,卻不喜歡玩完美謀殺的套路,太繁瑣,殺個人哪用那麼麻煩,直接一刀子捅死,酣暢淋漓,槍斃就槍斃,怕什麼,這就是沒有恐懼的人的第一思維方式。“我”與“墳哥”,可以看作他潛意識的兩道影子,即被理智壓抑的暴力。
根據佛洛伊德的學說,人的渴望被壓抑之後,並不會消失,而是蟄伏在潛意識之中,一旦找到合適的環境,就會生根發芽(這在佛家被稱爲心魔)。比如一個減肥的人,想吃肉,今天不吃,明天不吃,後天一定會吃。
而最後一篇女朋友,是他在地球上時的一點感悟。他在底層生活過,接觸過許多下流社會的人,這讓他感到悲哀,童話裡都是騙人的,屌絲逆襲只是一個傳說。在下流社會,他只總結到兩個字——麻木。
李小虎是幸運的。
大部分屌絲都沒有那麼幸運。精神分裂,人格分裂,最大的可能是讓人成爲一個瘋子,而不是多出靈兒那樣的極品女友。
但無論如何,他畢竟經歷了一次冒險,如果沒有獨眼巨人出現,他可能就死了。在這危機重重的島嶼,便籤上的提示就是真理,最好別唱反調。
這次任務爲存活十天,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他能看到倒計時。
他富有冒險精神,但這裡不是蒙特奇,冒險沒有好處,反而只有危險。他決定找個安全之地藏匿。
他挖了個坑,打算鑽進去,就像螞蟻一樣,藏起來,誰也找不着。
只挖了一米,他就掉了下去。
原來還有地底世界。
這是個巨大的地下空間,面積絲毫不小於地上。這裡也有光,儘管不知道光是從哪兒來的,但是很明亮,能見度很高。
下方有一座城市,建築風格奇異,不同於地球,不同於九州,也不同於蒙特奇,不知道是什麼物種的居所。
他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打算飛上去,出口卻找不到了。衛良清晰記得那個口子就在頭頂,現在卻沒了。只有兩個可能,第一是地面在移動,第二是地下在移動。
他決定轟開,但上方的土地十分堅固,
收效甚微。
既如此,隨遇而安。誰能保證上面一定是安全的?說不定地底存活率更高。
他降落下去。
城市十分老舊,看來很有些年頭,空空曠曠,死氣沉沉,應該是座死城。
莫名其妙來到一座死城應該是很驚悚的事情,但衛良不這麼認爲,他覺得死物纔是最安全的。相反,真正的惡魔永遠是活着的人。
躲在這裡也許是不錯的選擇。
他找了個隱匿之地,以一種舒適且不失戒備的姿勢坐着,儲物袋有食物與水,就這樣呆一年也沒事,就怕有變故。
果然有變故。
一個聲音從側方傳來。
“哥們?”
有點猶豫,有點遲疑。
衛良轉頭,看到一個男人。光線比較暗,看不真切容貌,只能看到一個輪廓,比較瘦,平頭,光着膀子,好像還有紋身。
“你也是冒險者吧?”那人問。
“是。”
“太好了,可算遇見個活人。”平頭男聲音中帶着喜悅。
衛良覺得他有點反常。冒險者皆非善類,碰面未必是好事,他沒理由會這麼高興。
平頭男說:“我們應該相互幫助。”
衛良溫和笑道:“你說的沒錯。”
平頭男坐到他身旁,保持三米距離,扔過來一支菸。
這是友善的舉動。
衛良沒接,說:“謝謝,不吸菸。”
他不是不抽,是出於謹慎。在死亡遊戲中謹慎些總不會有錯。
平頭男又用異能把煙拿了回去,拭去上面的泥土,放回煙盒內,問道:“目前爲止,一切還好吧?”
衛良點點頭:“還行。你呢?”
平頭男吐出一口白色煙氣,嘆息道:“同行的五個人都死了,只有我自己活了下來。”
衛良早已見慣死亡,平靜問道:“發生了什麼?”
平頭男心有餘悸道:“這裡很危險,到處都是陷阱,防不勝防,稍不留神就會致命。”
衛良微笑道:“多加小心。”頓了頓,他又問:“你怎麼來到這裡的?”
平頭男道:“我一直都在這裡。遊戲一開始就被傳送到這。”
衛良聽聞此言,便知曉他在此存活了三天,應該大致有些瞭解,可以向他請教一番,便道:“這裡看上去空空曠曠,貌似並沒有什麼危險。”
平頭男冷笑一聲,道:“只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一個小時之後,這座城市就會復活,變成噬人的怪獸。”
衛良對此持懷疑態度,問:“怎麼說?”
平頭男一支菸吸完,將菸頭丟在地上,踩滅,沉默了很久,才說:“你經歷一次就知道了。”
衛良問:“你的同伴就是死在這裡?”
平頭男悵然點點頭。
“有沒有什麼辦法逃走?”
“試過了,逃不掉,這就像一個囚籠。”
衛良眯起眼睛:“那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平頭男咧咧嘴:“運氣。”
衛良微笑道:“不,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你一定有獨特的辦法,只是不想與我分享。”
平頭男被看穿了心思,也
不尷尬,只是笑。
衛良目不轉睛望着他,目光人畜無害,卻帶着不達目的是不罷休的執着。
過了幾秒,平頭男妥協,道:“其實也沒什麼不可告人的。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其實這未必是件好事。”
“洗耳恭聽。”
“這座城市甦醒之前,我們會收到一張便籤,上面有保命之法,如果運用妥當,就能躲過危機。”
“原來是這個。我早就知道。”
“你不知道。”
“這裡面有門道?”
平頭男凝重點頭,說:“記得塔靈的最後一句話麼?”
衛良記得——善用便籤上的信息,可以提高存活概率。
平頭男神秘道:“你可知‘善用’二字的含義?”
“我學過語文,我知道。”
“這和語文沒關係。便籤上的提示並非都是真理,有一部分是正確的,可以讓人活下來,但是還有一些便籤是謊言與陷阱,故意把我們引導到錯誤的方向。”
衛良沒什麼反應,只是笑意更濃。
有意思。
他問:“你怎麼知道?”
平頭男輕嘆,道:“我那五個同伴就是因爲太相信便籤才死的。”
“所以便籤分爲兩種——真話便籤和謊話便籤。我們要學會甄別它們所提供的信息?”
“沒錯。”
衛良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他不會讀心術,無法看清對方的內心想法。但從利益角度來看,形勢就變得明朗,對方欺騙自己有什麼好處?
暫時想不出有什麼好處,所以他沒有必要騙人。
姑且就當是真的。
看來之前的認知是錯誤的,便籤上的提示並非真理。至於女妖那次,只是運氣好,恰巧遇見真話便籤,但衛良偏偏不信邪,闖了進去,寫了四個故事又莫名其妙逃了出來。
平頭男突然打了個冷顫。
衛良投去疑惑的目光。
平頭男慌亂道:“城市要甦醒了。”
衛良冷靜問:“我們要怎麼做?”
平頭男四下張望,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衛良問:“你在找便籤?”
平頭男焦急道:“快幫忙一起找,只有便籤才能幫我們活下去!”
一陣翻找之後,他終於在身後的亂石堆中刨出張紙條,手忙腳亂的打開,匆匆瞥了一眼,便對衛良道:“我們去教堂!”
衛良沒動,而是笑眯眯的問:“爲什麼?”
平頭男焦急道:“沒時間解釋了!”
衛良道:“不,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
平頭男更加焦急,低吼道:“便籤上就是那麼說的,一旦城市復活,教堂纔是唯一安全的地方,你不去就等死!”
衛良也不惱,淡淡道:“可你剛纔說過,便籤上的信息有可能是假的。”
平頭男薄薄的嘴脣勾出一抹冷峻的弧度,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也許教堂可能有危險,但待在這裡必死無疑。”
衛良嘿然不語。
他也有一張便籤,就在兜裡,剛纔悄悄看過。
上面也寫着一行字:不要相信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