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兒,這一切都是真的?你不是用了某種激發潛力的秘法?”楚煙寒像一個等待宣判的囚犯,目中關切、驚喜、惶恐之色混雜,近二十年了,楚麟所承受的痛苦,無時無刻不在煎熬着他的心,如今募然聽到他說病情已得到控制,心裡的歡喜又怎能用言語表達?更唯恐自己聽錯了,趕緊再追問一遍。
這就是爲父母的心情,不論你是如何的大奸大惡,絕世梟雄,對待自己的兒女都是同樣的愛護與關切。所謂的“虎毒不食子”便是如此了。
“不是,父親放心吧,我自己也捨不得這花花世界呢,又怎會去用激發潛力的秘法?”感受着楚煙寒那發自內心的關懷,楚麟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一絲笑容。
“哈哈,好!好!好!老天終於開眼了,麟兒的病終於好了!哈哈……。”
楚煙寒笑得像個孩子,笑得像個慈父,直到笑出了眼淚。突然將楚麟一把抱在懷裡,伏在自己兒子的肩上,竟然就那麼嚎啕大哭起來。這位朝廷的一品大員,權傾天下的太師蔡京的得意門生,跺跺腳就可令兩廣顫三顫的土皇帝,這一哭可謂驚天動地,聲傳全府。將他這二十年來對兒子的愧疚和自己的憋屈一股腦的發泄出來。
巡撫府的衆多巡邏侍衛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看向楚麟居住的院落,這位兩廣巡案大人的聲音任誰都聽得出來,這還是那位平日裡官威四射,動輒就怒氣大發的巡撫大人麼?那位平日裡舉手投足都十分注重的大人,今日,這是得了哪門子失心瘋了?莫不是腦袋秀逗了?當然這都是他們心裡所想,沒有人敢問出來,更沒人敢過去查看。開玩笑,那位公子爺比大人還要狠,凡是觸犯其所定規矩者,無不是缺胳膊斷腿,誰還會去自找死路?
楚麟在楚煙寒剛剛摟住他的時候,渾身一僵,目中一道血色光芒閃過,自然而然的雙手推向他的胸膛,就在這時,楚煙寒哭了出來,哭聲悲切,令楚麟推出去的雙手在他的胸前停了下來,良久之後。目中的血芒漸漸淡去,雙手有些僵硬的放到了楚煙寒的背上,生疏的,輕輕的拍打着。也就在這一刻,這對彆扭了、隔閡了將近二十年的父子之間,纔開始真正的有了一絲緩解。
楚煙寒哭了很久才止住哭聲,淚水將楚麟肩上和前襟全部溼了個透。
楚煙寒拭去面上殘留的淚痕,伸出猶自有些顫抖的手,慈祥的摩挲了他的面上一下,在觸碰的剎那間,楚麟的臉依然明顯的出現了一絲僵硬。
“麟兒,爲父是否有些失態了?這麼多年了,爲父……爲父今夜實在是太高興了!麟兒,明日爲父一定要大擺筵席,讓他們都知道你的病已經好了,我要傳告天下!哈哈……!”
楚麟靜靜的看着他笑完,現在,他的心裡已有了一絲不忍,不忍打斷他的興致,不忍讓這個真心實意對自己好的老人再繼續爲自己擔心。以他本來的想法,這件事並不想告訴楚煙寒,但當他知道自己病情大好的那一瞬間,心裡的高興已到了無法形容的地步,真的好想找一個人來和自己分擔這份幸福,卻發現,自己的身邊實在是找不到一個可以訴說的人,朋友?親人?這些似乎都離自己很遙遠,那個兩鬢斑駁的老人呢?那個曾經爲了自己所犯的錯誤用了將近二十年來贖罪的老人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啊!楚麟在這一刻想了很多,終於發現,原來自己也是那麼的渴望親情的滋潤,渴望親情的呵護。於是,楚煙寒來之前,他便已決定不向他隱瞞自己病情好轉的事情。
“父親,這件事還是不要張揚的好!我不想別人知道這件事!”
“奧?爲什麼?這是件大喜事啊!就是你幹爺爺知道了,也會替你高興的!”
“不爲什麼!總之,這件事父親知道就好,不要宣揚了!”楚麟微皺了一下眉頭,緩緩的道。
“這……,好吧!既然你不喜歡,爲父就不對外說了!麟兒,你以前身子弱,如今剛剛好起來,就不要太勞累了!你幹爺爺的壽辰還有二十多天,這幅圖你也繡的差不多了,不要再太過熬夜,多注意身體!呵呵,你看爲父又開始囉嗦了,好了,你也趕緊休息吧!明日過來陪爲父吃頓早飯,好麼?”楚煙寒的目中透着希冀的光芒,直到看見楚麟微微點了點頭,面上再次綻出笑容,轉身向樓下走去,步伐間已是輕快了許多。
看着父親走下樓,楚麟緩緩將手伸到眼前,仔細的注視着,這就是那雙剛剛撫過老父背心的手,上面還殘留着楚煙寒身上一股淡淡的水煙味道,楚麟撫摸着剛纔被父親碰過的面頰,這一切似幻實真。原來親情是這樣的溫暖人心,這樣的令人感動。
這一夜,楚麟沒有再熬夜,聽從了父親的話,睡得很早。但是躺在牀上卻是翻來覆去了很久,才慢慢的進入夢鄉。夢中他又回到了兒時,在父母膝下承歡撒嬌,無憂無慮。面上也顯出了甜甜的笑意,這也許是他這近二十年來睡得最香甜的一次。
第二日辰時左右,楚麟才懶懶的起牀。平日裡他都起得很早,昨夜他將心裡的死結打開,睡得太好,以至清早時醒來竟有了些許的懶意,繼續在被窩裡迷糊了一陣。
招呼兩名俊俏的小丫鬟打來水,洗漱完畢。楚麟這才募地想起昨晚父親所說的話。
“小云,父親大人可曾派人來過?”
“回公子,老爺清早來了一次,看到公子還在安睡,就走了。就在剛不久,老爺又來了一次。”
“奧。你們把樓下房間收拾一下,以後不必在偏房睡了。今天就搬過來吧!記住,東邊的兩間屋子,沒我的允許,誰也不許擅進!”楚麟匆匆的撂下幾句話,就轉身下了樓。兩名小丫鬟各自瞪着大眼看着他匆忙而去,一時竟沒緩過神來。
“小芳,你說公子這是怎麼了?他……,他今天的話好像多了,而且還說讓我們搬到樓下房間睡?”
“是啊!我也不知道。好像沒有以前那麼嚇人了咯!公子他讓我們搬過來,不會是想……,想讓我們……侍寢吧?”小芳輕咬了一下嘴脣,聲如蟻語,終於還是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一個小臉卻是羞得比紅布還紅,急忙用雙手捂住。
“咯咯,小丫頭動春心了哦!你想得倒美呢,在以前公子連多看咱們一眼都懶得看,現在突然讓咱們搬過來,我想應該是和昨夜老爺的哭聲有關吧!沒聽到公子今兒早上一直問老爺來過沒有麼?我看啊,他們父子多半是在昨晚和好了!否則你什麼時候聽到公子在咱們面前提起過老爺?他不提,別人也不許提呢!以前不是有丫鬟不小心說漏嘴在他面前提老爺的事,被公子一怒之下給賣到勾欄院接客麼?而剛纔他卻主動問咱們哦!”
“哦,還是姐姐聰明,能想到公子的意思!”
“咯咯,我可不像某些人動了春心,還在大白天做春夢哦!咯咯……!”
“羞死了,姐姐還說……!”
閣樓上傳出兩名小丫鬟的嬉鬧聲,楚麟走出閣樓,兩個小丫鬟的對話,他一絲不拉的聽在耳中,卻只是付之一笑。連他自己都有些納悶,自昨夜開始,自己彷彿換了一個人一樣,看待這些小事已不再象以前那樣的偏激。院門口處的侍衛們,看着這位全府上下都避之如蛇蠍的公子爺,滿面紅光,一臉的笑意從裡面走來,在經過他們時,還微笑着向他們打了一個招呼。每個人都急忙的跪禮請安。
“免了吧,以後就不必跪禮了!”楚麟淡淡的話語傳到他們耳中卻如同霹靂一般讓這十名侍衛差點跳起身,急忙齊聲道:“公子爺,請饒了屬下等的狗命吧……!”
“你們這是怎麼了?辛苦了一夜,趕快回去歇息吧!以後晚上六人輪值,每晚一換班就可。等下我會吩咐下去爲你們添兩個人!”楚麟轉過身看着十人面上的驚恐,笑着道。
“這……,公子爺您不是要處罰屬下等人?”一個膽子稍大點的,誠惶誠恐的問了一句。
“呵呵,原來如此!”楚麟一陣輕笑,知道他們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大步離去。剩下那些侍衛們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唯恐自己聽錯了剛纔公子所說的話,直到所有人都點了點頭,他們才各自長出一口氣,擡袖撫去額間的冷汗。
“原來我以前集威之重已到了此等地步!”楚麟邊走邊想,忽而一陣大笑,笑聲爽朗清澈,似乎要將自己以前胸中所有的鬱氣盡吐。這樣毫無顧忌的笑聲,讓許多下人們駐足觀看,待看清笑聲的來源後,一個個又都急忙低頭避開,速度之快,如避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