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四指幾人面如土色的看着場中翻騰不已的兩條人影,以他們的目力也只是勉強能看到兩道人影而已。大漢此時所表現出來的戰力比剛纔與他們對陣之時又要高了許多,顯然他方纔並沒有將幾人放在眼裡,沒有盡出全力。
沈娘子和玄玄道長的心裡則又是另一番滋味,十多天前他們還和孟朝溪打過一場,而當時孟朝溪雖在六人手下全身而退,但給他們的印象也只是很強而已,卻絕沒有現在這般震撼。要知他們六人在大漢手裡沒有絲毫的還手之力,而孟朝溪卻與他戰了個旗鼓相當,那說明當時孟朝溪和他們交手之時同樣的未出全力。象這樣的蓋世高手,一個便足以震驚天下,現在卻足有兩人出現在他們面前,又怎能不讓他們驚懼不已?一連串的怒吼與爆響聲從場中傳來,如同九天怒雷憑空炸響,使衆人的心神一直出於極度緊張的地步,就連孟朝溪若是落敗,他們便有可能性命不保的念頭都已被場中兩人的驚世之戰所遮掩。
狂風呼嘯,飛沙漫天,晴朗的天空在這一剎那間忽然陰暗了起來。半空中驚雷陣陣,不一會,豆大的雨點劈里啪啦的落了下來,頃刻之間,這片灰濛濛的天地就被直上直下的雨簾連成一片。突然一道霹靂閃光,百丈外的一株參天巨樹冒着青煙轟然倒塌。所有人都一動未動,任憑雨水自頭頂澆落,打溼全身。
場中兩人渾身一陣霧氣騰騰,對面而立。頭頂三寸處,似乎有一個無形的罩子,雨水到了那裡便順着罩子淌到了別處。兩人目中神光如電,逼射出體外數尺。身上的氣勢如Lang濤般蠢蠢欲動,即便是大自然的威勢亦掩蓋不住兩人驚天的鋒芒。
“吼!”大漢怒吼一聲,首先發動,那漫天的風雨在吼聲中似乎突然改變了方向,隨着他的拳勢如同千萬顆暗器一般帶着呼嘯的勁風激射向孟朝溪。孟朝溪雙掌一合咋分,由胸前回撤,拖至右肋旁,隨着他的回撤,在他身前數丈方圓內的雨滴海納百川般的流向他的手掌,眨眼間形成了一個磨盤大小的雨球,雨球在他的雙掌間猶自滾動不已,孟朝溪斷喝一聲,雙掌猛推而出。“轟”的一聲劇烈的爆響,雨球與拳勢相接,拳風四溢,雨水飛濺。泥漿混合着兩人的勁氣在空氣中激射出陣陣“吱吱”聲。兩人的身前被肆虐的巨力震出一個方圓五丈,深一丈的大坑。兩人的身體各站在坑底的一端,稍滯之後,再次撲向對方。轟鳴聲不斷響起,雨聲,驚雷聲漸漸被兩人連續的碰撞所發出來的巨響聲所淹沒。天色開始放晴,雨聲漸歇。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將兩道身形分開。急速的喘息聲自兩人口裡傳出,大漢咧嘴一笑,一口鮮血噴薄而出。擡手抹去嘴邊殘留的血跡,大漢一聲狂笑道:“好,真是過癮之至,某家自習武至今還從未有過今日這般舒暢!”
孟朝溪面色時而慘白,時而通紅,終於也是忍不住噴出一大口鮮血。聞言一笑道:“孟某深有同感!”
“哈哈,某家說過,今**能接我三十拳便放你們離去。如今三十拳早已過去,今日之戰,算是某家輸了。但你不要忘了,在你們離開森林之前,你我再見之時,便是不死不休之局,絕不會再像今日這般收場!”大漢聲色俱厲的道。
“呵呵,能得你這麼一個對手,實是孟某之幸。孟某現在已十分期待與你的下一戰,希望你到時莫要讓我失望纔好!”
“好。天下之大,敢在某家面前如此說話之人,除了你還有何人?”大漢由衷的讚道。
“你錯了,中原之地,藏龍臥虎,孟某不過是其中一蒼粟罷了。可惜你無法涉足中原,不過……。”
“不過什麼?”大漢豹眼圓睜,孟朝溪在他心目中已是絕無僅有的對手,但聽他的話語間似乎還有比他更厲害之人,莫非便是師傅曾經說過的那什麼“一佛、一仙”?“哼”他們算什麼?不過是多活了幾許年紀罷了,師傅曾說過自己的習武天賦百年難遇,若再過十年,管你什麼“仙佛”又有何人能是某家對手?大漢心念電轉間卻聞孟朝溪道:“你的武功確實已至登峰造極的地步,即便是老一輩的前輩中人恐怕也只有那麼爲數不多幾人能將你擊敗。至於同輩武林中人就孟某所知,至少還有兩人的武功不在你之下,其中一人,便是孟某也難望其項背!”孟朝溪本不是多話之人,但今日與大漢一戰之後,心中竟生出惺惺相惜之感,不由自主便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你我同輩之中還有比你武功更高之人?此人是誰?某家定要會一會他!”大漢目中倏然射出一股湛然神光,身上方自內斂的氣勢驟然間又攀至巔峰,剛纔所受的內傷竟似在這片刻之間依然痊癒,這種變態的恢復能力即使是孟朝溪也感到陣陣懼意。
“武林風雲由我主,一代公子江山令!”孟朝溪喃喃低吟,面上的神色悠然神往,似乎憶起了一段金戈鐵馬,鐵骨崢嶸的歲月。面目間的神色瞬息萬變,繼而恢復如常,巍然一嘆道:“此人年紀比你我還輕,但此時想必早已成爲神仙一流的人物,世間之事與他再無瓜葛。想要見他?談何容易!”
“不管如何難,某家定要與他一會。既然你都如此推崇的人物,必然不是凡俗之輩。等十年後,某家可以踏出森林之時,就是尋遍天下也要找他一較高下!若不能與此人一戰,某家生不如死!”大漢目中神光灼灼,那股對武學巔峰的追求,那股高處不勝寒的孤寂與落寞在他的身上呈現無疑。
大漢從小到大都未踏出過密林一步,孟朝溪所吟的兩句話自然是沒聽說過。但金四指、玄玄道長等人在聽到那兩句話時,便已知道孟朝溪所說是何人。每個人的臉上在那一刻都變得異常肅穆,目中的神色都充滿了仰慕和崇敬,似乎只是一想到這個人的名字就足以讓他們這般尊敬。
此時,暴雨已歇,晴空萬里。遠遠的天邊,一座七彩虹橋橫跨天際,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七彩的光芒。
金四指等人的神色變化,被大漢一一瞧在眼內,心裡對孟朝溪所說的這個人不由的更加感興趣,恨不得馬上就能看見此人一般。“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如此年輕,便能讓這麼多人對他這般尊敬?”心中想着,嘴裡已脫口而出問道:“此人究竟是誰?”
“江山公子方展衣!”孟朝溪緩緩的道。
“江山公子方展衣?好,某家記住了,既然此人如此年輕,又有這般高的身手,想必不會夭折,等某家十年之後定要尋他一較高下!”大漢說話鏗鏘有聲,十年漫漫,在別人看來或許太過漫長,但在他這等奢武成癡的人眼裡看來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罷了!
孟朝溪仰面遙視着天邊那座虹橋,思緒卻是如飛般掠過。當年那個驚才絕豔的青年,曾立誓爲父母報仇,但在家仇與國恨之間,卻做出了讓全天下都爲之側目的決斷,帶領着那班熱血豪氣的武林英豪,抗大遼,拒金國。讓兩國敵軍聞名膽喪,力保大宋邊境不失。其威名之勝,盛名之隆甚至已蓋過了其父方敬雲當年。這個可歌可泣的青年,如今你過的還好麼?
“你不是說還有一人麼?那這個人又是誰?他現在身在何處?”大漢宏亮的話聲傳來,將他的思緒打斷。聞言一笑道:“這個人是我的師弟,他名宋魚,如今怕已進入這片原始老林當中!若是有機會,你們當能相見!”
孟朝溪在說起方展衣之時,面上充滿了尊敬,雖然他的年紀要比方展衣大許多,但他尊敬的卻是方展衣的大義凜然,以及那種舍小家顧大家的寬廣胸懷。而現在說起宋魚之時,面上卻是充滿了欣慰的笑容,那是一種亦兄亦父的情感。宋魚比他小了近十歲,可說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對這個師弟,他所付出的甚至要比師傅枯葉大師還要多。宋魚從小就帶給他太多的驚喜與不可思議。而當宋魚出師之後又與他同在刑部爲官,爲官之始便偵破一宗奇案,這些年來,更是聲名大盛,大案要案在他手裡率破不鮮。論名望之高恐怕早已凌駕於他之上,但每在人前提及這位小師弟,孟朝溪的眼裡臉上總是會透發出一股發自心底深處的慰藉。
“哈哈,好,最好他能在咱們下次相遇之前與你相遇,屆時,某家便可一舉領教你們師兄弟二人的手段!”大漢狂笑着,身上的戰意涌動如潮。
“希望如此。”孟朝溪轉身來至金四指等人身前道:“咱們該走了!”說罷便頭也不回的向着遠處走去,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金四指等人會不會跟來。
“你放心,明日日出之前,某家不會派一人跟蹤你們!”大漢說話間一揮手,竟自帶着一干異族戰士離去。那些異族戰士或兩人或三人擡着那些死去的同胞的屍體,滿臉悲憤的看着金四指等人,跟在大漢身後,走向密林深處。
金四指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幾乎同時一點頭,快步趕向已接近消失了身影的孟朝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