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風很高,月黑,無星。
夜中搖曳着風的姿態,柳枝飄舞,花樹抖擻。花的香也在這無盡的黑暗中蔓延飄蕩着。
兩條黑影從一棟房屋中躥出,迅捷的分開,向東、南兩個方向弛去。
宋魚深知昨日自己和祖龍兒救了劉掌櫃後,必然引起斬絕的重視,府內的戒備定會更加森嚴。雖然早有計劃,卻也不敢有半分大意。小心翼翼的潛蹤移行,藉着花樹與檐角的暗影,不一會已找到了“英雄閣”的所在。避過兩隊護衛,他的手方一觸及牆壁,那股冰冷森然的感覺便告訴了他這座閣樓所用的材料,心底也不禁爲斬絕如此的大手筆而感到震驚。食指輕叩,默運內力,在窗口處長短不一的輕輕敲擊了數下,然後身子再次隱沒於黑暗中。在外面輕不可聞的敲擊聲,傳到了閣樓內卻是清清楚楚。郎二等人都聽到了這幾聲長短不一的聲響,神色俱是一怔。正在調息的無名突然長身而起,這種敲擊的手法除了他知道外便只有宋魚。這還是“迷谷血案”時,宋魚詐死後,潛藏在農家小院裡和無名定下的聯絡方法。無名的雙目中射出兩道湛然的光芒,在黑暗中猶如兩盞明燈般閃閃放光。
“他終於來了!”無名輕吐口氣,如釋重負的道。在此之前,他雖然每次都確定的向衆人說宋魚一定會及時趕來相救。但他心底實在也拿不準宋魚倒底何時才能趕來,趕來後又怎樣才能得知自己等人的下落?每次都對衆人那麼肯定的回答,是因爲他不想他們對脫困失去信心。只有他自己知道,即使自己等人能夠倚仗軒轅劍的鋒利破壁而出,將要面對的也必然是一場苦戰,最後倒底是否能有人真正的脫困,他也不得而知。現在他卻來了,這個問題似乎已不必再擔心。有宋魚在,他一定會給自己等人營造一個最好的時機來逃脫牢籠。
“你是說宋魚來了?”郎二有些懷疑的問道。
“我說過,這世上如果還有人能找到這裡,第一個一定是他!”
“是宋大哥來了!咱們沒事了!”寒雪和寒月相視一眼,緊緊握住了對方的手,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郎二和花飛兒看着四人面上無法掩抑的喜色。心裡幾乎同時升起一個念頭:這個宋魚倒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倒底有什麼魔力?能夠讓面前的四人只是聽到他的名字就歡喜雀躍?
“咱們現在就行動麼?”郎二問道。
“不,再等等!一盞茶的時間,我想應該夠了。”無名斜倚在窗口處的牆壁上道。
稍後不久,綠城的東、南兩個方向的王府所在地,幾乎同時升起一團火光。風很大,火勢蔓延的迅速,頃刻之間沖天的火光已照亮了半個綠城。
“不好啦,廚房起火了!”
“不好啦,糧庫失火了,快去救火啊!”
“……。”
整個“東天王府”已亂成了一鍋粥,衆多的護衛奔走相告,提着所有能盛水的器皿向着火起的位置奔去。
“不要亂,派四隊護衛救火,其餘人堅守崗位,若有擅離,格殺勿論!”斬絕不知何時已立在大廳前的臺階上,向着一衆亂哄哄的護衛怒喝道。立時有不少的護衛放下手中的器皿,重新回到自己應該留守的位置上。斬絕眯着一雙鷹目環顧四周,是他來了麼?昨日接到回報,自己派去捉拿劉掌櫃的二十餘人竟被兩個年輕人全部放倒。他們會是誰呢?是那個宋魚麼?
“來人,告訴看守‘英雄閣’的人,不管發生什麼情況,都不準擅離職守,違者斬!”斬絕看着不遠處絲毫未見減弱的火勢,雙眉微皺,又接着吩咐道:“再派兩隊人去救火,若是不可爲,就把周圍的房子都給我拆了!以免火勢蔓延!”幾個護衛領命匆匆離去。
宋魚隱在暗中看着斬絕有條不紊的安排着,心裡暗暗佩服的同時也不由着急起來。自己想要以火勢擾亂他們的計劃顯然未見什麼成效,無名等人若是現在破壁而出,恐怕馬上就會被發現,該怎麼辦纔好呢?
火勢似是越來越猛,相隔數十丈遠都能感到熱Lang襲人。看着這沖天的火光,宋魚的嘴角噙上了一抹微笑。整個人漸漸的又融入了黑暗中。
“你們怎麼看?”斬絕向身邊的斬寒和親衛們問道。
“他們的目的怕是‘英雄閣’裡的人!只要加派人手守住那裡,他們的計劃便不攻自破!”胸前繡着一個壹字的親衛躬身道。
“父王是故意沒往‘英雄閣’派人,想要看一下倒底是什麼人敢來這裡救人吧?”斬寒道。
帶着讚許的目光看了看兩人,斬絕道:“你們說的都不錯,只是寒兒看的更深一些,本王確實是有意如此,只不知此人倒底值不值得我如此待他?”
宋魚的身影從黑暗裡躥出,輕易的就混進了混亂不堪,忙着救火的護衛們當中。身形如鬼魅般遊走不定,已有二十多人被點倒在地,但護衛中也不失警覺之人,宋魚陌生的面孔以及和他們區別很大的衣服被一名護衛看穿。
“有刺客,在這裡!”那名護衛剛剛喊出,人也被點倒。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救火的護衛們呼喊着衝了過來。宋魚微微一笑,身形反而衝向火場,順手從一名護衛手中奪過一柄長槍,手腕一抖,長槍連連挑出,一些尚未燃燒殆盡的斷木,被挑的四下亂飛,不但將那些追來的護衛逼退,有的還飛到旁邊沒被波及的房頂,屋內。頓時又有幾座房子燃起了火光。
“快去稟告王爺,刺客在此!”
護衛們的呼喝聲方起,斬絕就已聽到。馬上轉身吩咐道:“寒兒,你率他們十人過去看看!”
“是!”斬寒恭應了一聲,帶着二十親衛中的十人騰身而去。
“王爺……。”一號親衛剛剛開口已被斬絕打斷。
“斬一,做大事要不拘小節,房子燒了可以再建!”
“是,屬下淺薄!”斬一恭恭敬敬的立在一側,沒有再敢言語。
宋魚眼看四周的房屋又有幾處的火勢已燒了起來,心知火候已差不多了,當下手中槍向火中一探,已釘在了一根梁木之上,單臂一輪,將整根燃着火的梁木輪了起來。口中放聲狂笑道:“斬絕,宋某來訪,你便是如此待客麼?”
宋魚倒拖長槍,槍上釘着猶自燃燒不止的梁木,身形向着護衛們圍成的包圍外直衝,每有護衛上前,便是一團火光相迎,眨眼間已把他們衝的七零八落。
“哪裡走?”率人趕來的斬寒爆喝一聲,腳尖一點一名護衛的肩膀,人如離弦之箭般追至,一刀劈出,匹練般的刀光劃破夜空,爆出一陣霹靂聲響。
宋魚頭也未回,倒拖的長槍微震,那截梁木依然被炸得四分五裂,帶着火光向後爆開。斬寒一刀劈出,卻見眼前一片火光竟失去了敵人的蹤影,不由大怒,內力一催,刀勢更猛,將射向自己的幾塊碎木斬的粉碎。
“他向‘英雄閣’的方向去了!”有護衛眼尖,發現了宋魚的蹤跡,大喊道。
“追!”斬寒一馬當先,追了過去。
“什麼人?敢擅闖‘英雄閣’重地?”留守在此處的兩隊護衛中有人發現了疾馳而來的宋魚,出聲喝道。宋魚也不搭話,來到近前,手中槍已掄倒了四人,槍式如蛟龍出海,每一招都有一兩名護衛被打出圈外。他不想妄開殺戒,用得力道也都恰到好處,剛好把人打飛,卻又不傷性命,但一時半會也無法再參戰。等斬寒率人追來,兩隊四十名護衛僅剩下寥寥數人還立在場中。宋魚見斬寒等人追至,身形再起,掠向別處。暗中偶爾有護衛出手阻攔也被他順手擊倒。整個“東天王府”此時已經沸騰,到處都是人喊馬嘶,救火聲,呼喊聲,追殺聲此起彼伏。兇猛的火勢越來越大,救火的護衛最終還是將火場周圍的房屋推倒,以免火勢蔓延。宋魚一人一槍,在方圓一百多畝的王府內縱橫馳騁,無人能擋,而他身後以斬寒爲首的追殺隊伍也是越來越大。
斬絕那裡早已得到稟報,但他卻不急不緩的吩咐手下將府內所有的燈籠、火把盡數點起。頓時,整個王府內火光、燈光相互輝映,亮如白晝。
斬絕眯着雙眼看着跑在最前面那道身影,矯若遊龍,翩若驚鴻。愛才之心頓起,無名、宋魚,若能得你二人相助,共主大事何愁不成?想歸想,斬絕心裡卻是清楚,無名或許還能招納,這宋魚卻是毫無辦法。身爲朝廷命官,他本身就與自己等人道不同不相爲謀,又怎會委身相侍?
“前面可是宋魚?”斬絕舌戰春雷,大聲喝道。
“正是宋某!”宋魚的聲音遙遙傳來,絲毫不見減弱。斬絕輕哼一聲,腳下一跺,人已破空激射,由側方隱隱向宋魚截到。宋魚正自奔行間,耳中聽到側面一陣尖銳的破空之聲傳來,轉目望去,見一錦袍老者怒射而來,只聽他口中道:“宋魚,本王等你多時,何不留下來與本王共飲幾杯如何?”
“哈哈,王爺好意心領,待他日有暇再來相聚!”宋魚身形陡然加速,人卻是向府外奔去。他等的就是斬絕,既然斬絕已在此露面,那無名等人就再無阻攔,只要小心一些,定可神不知鬼不覺的逃出王府。而祖龍兒此時應該已在外面等候,自會把他們帶去酒樓密室。
“弓箭手,攔住他!”斬絕一聲喝喊之後,牆角樹後,一陣弓弦聲響,無數的弩箭密如巨網,將宋魚的前行之路全都封死。
“哈哈,宋魚,本王早已在四周安排了數百的弓手,你今夜怕是插翅也難飛,不如與本王坐下來聊聊如何?”
宋魚一聲不吭,手中槍將面前舞了個風雨不透,凡是進入長槍範圍之內的弓箭盡被擊飛。但他的人也被攔了下來,與斬絕的距離縮短到了兩丈左右。眼看此處不通,宋魚急忙轉身向別處弛去,他可不信斬絕的話,幾百名弓手分散至佔地一百多畝的王府四周?那每一處纔能有幾人?那樣又怎能攔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