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靈光一閃,李巖這時又叫住了王啓年問道:“那個死了的李推官的腿被打斷的事情沒錯吧?”他想到了更簡單的方法來驗證。
王啓年摸了摸頭,回想了一下,點頭說道:“沒錯啊,大人,當時還是我帶着幾個手下將他從苗寨搶回來的,擡回城中找了郎中給他接了骨,而且他最近不管是辦公還是上青樓一直是被人擡着來來回回的,腿一直還沒好。”
李巖點了點頭,欣慰的說道:“這樣子啊,那你去吧,記得守好四周,一定不要讓有人進出。”他有感覺,如果自己的推論沒錯的話,馬上就能揭曉案情了。
昨晚驗屍的忤作就住在城裡,不一會就被陳五找到給帶了過來。
等這忤作進來之後,李巖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原來這忤作整個一六七十歲的老頭,看模樣老眼昏花的,連李巖在哪裡都看的不太清楚,而且耳朵還不太好使,李巖很費勁的大聲詢問他,忤作這才明白李巖問他的是什麼問題。
這老忤作說當時檢查的時候,那屍體的臉部被火燒得一塌糊塗,根本分辨不清楚是誰,只是從壓在身下沒有完全被燒燬的官袍才猜出來是李推官,在胸腹部找到了幾個外傷刀,才確定是被人殺的,至於腿傷,可能是當時受傷較輕,加上也過了這麼長時間了,可能已經痊癒了,所以也沒有注意。
李巖又詢問那女屍的情況,忤作說也是根據壓在身下沒有燒到的衣服殘片,經過辨認才確定是李推官的小妾;屍體上也有幾處傷口,具體有多少處看不出來了了。
李巖對此有些哭笑不得,這個時代的公門人員都是這樣辦案的,也怪不得百姓會造反了。
這些污吏,等這事完後一定要好好整治衙門,李巖已經完全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李巖帶人趕去了李推官家中,又經過仔細查看屍首,李巖終於肯定,死的那個男人肯定不是李推官,至於那個女人是不是他就不清楚了。
這時候,李推官的那個報信的家僕被捕快帶了過來,李巖立即升堂問案。
這家僕叫王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被帶了過來,便跪在堂下磕頭。
李巖驚堂木一拍,喝問:“王成,你可知罪?”這個人好像是不知情的,不然也不會乖乖被抓來,不過李巖還是要詐問一下。
王成嚇了一跳,連忙磕頭,分辯道:“啓稟大人,小人一向老老實實的,沒犯過什麼錯,請老爺明察!”罪可不是那麼輕易就能認的。
李巖繼續喝問道:“好一個老老實實!我問你,昨天晚上,你親眼看見石雲慶刺此了李推官嗎?”
王成有些猶豫,不過等了一會,還是點頭說道:“是,小人的確親眼看見石雲慶刺死了李推官!”
“好個刁民!”李巖冷笑了一下,他喝問道:“實話告訴你,死的那個人的腿部沒有骨折,所以,那個人根本就不是李推官!既然死的人不是李推官,你又如何能夠看見李推官被殺呢?”此事,這人也有過錯。
王成驚呆了,他擡起頭,有些疑惑地問道:“死的人……不是李推官?”
李巖看着他說道:“當然!本官剛纔已經派人開棺驗屍,證明那具屍體不是李推官!因爲他的屍體根本沒有腿傷;你這刁民,大堂之上居然信口雌黃,混淆黑白;指鹿爲馬,不給你一點顏色你是不會老老實實交代的!”冤假錯案也有部分原因是這些人證導致的。
李巖驚堂木又是重重一拍,喝道“來人!拖下去先打三十大板!”這個時代對這些做僞證的人,處罰的程度就是看審案的官員心情來判的。
衙役們齊聲答應,上前就要拖王成去打。
“大人饒命!小的願意交代!”王成此時驚恐地叫道,三十板子,如果衙役們不留手的話,能把他活生生的打死。
李巖一擺手,讓衙役們先不要動手,他冷冷的喝問道:“那還不從實招來!”此時不打,等會他還是會打的,這種人不注意自己的口舌,將來說不定又要坑害什麼人。
“是,是。小人的確沒看清楚,”王成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他繼續說道:“那天晚上,推官大人在書房裡看徵收賦稅的帳本,小人在一旁伺候着;過了一會,二奶奶來了,說她陪着老爺查帳就行了,讓我自己回去休息,我就走了。”
停頓了一下,他偷偷看了看李巖,李巖此時正冷然瞧着他;他只好無奈的繼續說道:“剛回到房裡沒一會,就聽到外面有人喊走水了!我嚇壞了,跑出去一看,果然,衙門裡濃煙滾滾,火苗子已經快要燒到我家大人那書房了。我急忙跑到書房,發現門是關着的,推不開。我急忙砸爛了窗櫺,正要喊大人快跑,可房裡發生的事情把我嚇壞了!”說到這裡,他有些猶豫,此時他已經知道,下面的話如果說出來,自己恐怕也有罪。
李巖此時,拍了一下驚堂木,厲聲追問道:“你看見什麼了?還不盡快道來,但是如有一字虛言,我可是……”他沒說結果,只是冷笑了幾聲。
王成打了一個激靈,不敢拖延,說道:“小人從打爛的窗櫺往裡一看,就看見李推官……不,一個穿着推官官袍的人,——我當時以爲是李推官,還有一個穿着打扮和二奶奶差不多的人躺在地上,石雲慶正用一把刀子在扎地上那穿李推官衣服的人!聽到聲響,石雲慶轉過頭來狠狠盯着我,雖然他蒙着臉,可我還是從他穿的苗衣認出了他。”
“我嚇得大叫一聲,坐倒在地,過了好一會才反應了過來,然後起來轉身就跑,因爲驚慌,我當時嚇得跑不動,只是在大叫了好一陣子;再、再然後我就聽到身後房門被打開,轉頭一看,石雲慶手裡提着一把血淋淋尖刀追了出來,我就又能動了,我一邊喊一邊跑出了內院,正好遇到趕來救火的衙役,我把石雲慶殺死李推官的事情說了,捕快們正要進去拿人,沒想到那石雲慶正好提着那把刀追出來了,然後捕快們就把他抓住了。”
李巖想了想,又問道:“你好好回憶一下,你看見石雲慶行兇的時候,地上躺着那人的臉你看清楚了嗎?還有當時房間裡還有別人嗎?地上一共躺了幾人。”
王成仔細地想了想,搖了搖頭,他慌亂的說道:“小人該死,小人的確沒有看清楚那人的臉,那人是腳朝着我這邊,頭朝裡,加上慌亂,我的確沒看清是不是李推官,至於當時房間我一時慌亂,沒看清楚,地上躺了幾人也沒注意。”
“那你憑什麼認爲石雲慶殺的那人是李推官呢?”
“小人是從那人穿的官袍推測的。”
“那人穿的是李推官的官袍?”
“是,再加上剛剛李推官還在書房裡查帳,小人心想,除了他,還能是誰呢?再說石雲慶跟他也有仇。”
李巖也皺起了眉頭,是啊,剛剛這王成還和李推官在一起查帳,回房這麼一會工夫再回來,就看見一個穿着推官官袍的人躺在地上,雖然看不清臉,當然會認爲就是李推官。
李巖又繼續問道:“另外一個女的,你看清楚是李推官的妾室了嗎?”
王成又抹了一把冷汗,畏畏縮縮的問道:“小人……小人沒有,那屍體是面朝着裡蜷縮着的,看不見臉,小人只是從她穿的衣服估計是二奶奶,因爲和二奶奶剛纔穿的衣裙是一模一樣的。”
這樣看來,有人用兩具屍體穿了李推官和他小妾的衣袍裝成他們,因爲估計一旦起火,會有人跑來叫李推官,而這人只能從大門窗戶方向看過來,不可能靠近,來人就會以爲石雲慶在殺李推官和趙姨娘,而實際上,兩具屍體根本不是他們,而且當時那個是不是石雲慶在殺人也是兩說。
不過既然死者不是李推官,那兇手也肯定不是石雲慶,因爲石雲慶目標是李推官,他不可能沒有認清就亂殺;李巖想了想,他有厲聲問道:“那你認出兇手是石雲慶,可你剛纔說這兇手蒙着臉,你憑什麼認爲他是石雲慶呢?”
王成不敢嘴硬,只能老老實實交代道:“回稟老爺,小人當時是從那人身上穿的苗裝估計是石雲慶,再加上石雲慶與推官大人有仇,所以我才說是石雲慶的。”
李巖驚堂木一拍,喝道:“大膽王成,根本沒有看清楚任何情況,卻信誓旦旦稱自己已經看清,這才最終導致錯案;事到如今,你可知罪?”
王成連連磕着頭:“小人知罪了,大人饒命啊。”
李巖冷然喝道:“拖下去,打上十大板,收監三月。”這是給這個人的懲罰,不算重也不算輕,讓他也能長點記性,知道作僞證的厲害。
不理他的哀求,兩個衙役應聲把他給脫了出去,噼噼啪啪的打了起來。
李巖腦袋一轉,心想,是誰導演了這一場活話劇呢?目的又是什麼?如果是別的人要將李推官帶走,似乎沒必要特別演這一出繁雜戲,直接把人抓走就行了,如果要殺他,就更沒必要用一個假屍體冒充。
現在看來,李推官自己導演這齣戲的可能性最大,結合如今府中的情況,他應該也是白蓮教的一員,只是藏得比較深而已,想來是怕已被抓到東廠的知府等人把他吐露出來,事情敗露,這才設計出這一幕局脫身,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時間還短,估計還潛藏在城裡,城裡可能還有他的同夥,而且他們很可能是準備在賊軍攻城時準備裡應外合的主要賊寇,而且藏在府中的那個最大同夥應該也要露出馬腳了,只是不知道是城中哪個豪門大戶。
這樣子想的話,這個家僕王成很可能知道這李推官的藏身之處,等捱了板子的王成又被帶上來;李巖就問道:“你既然知罪,那就老實交待,這李推官究竟跑到哪裡去了?能想到的話,那你的刑期可以減免一二。”
王成一愣,隨即連忙磕頭道:“大老爺,小的真的不知道啊,小的真的以爲推官大人已經死在書房裡了呀。”
李巖看他那副神情倒不像是在作假,如果他要幫李推官作假,前面就不會那麼老實交待自己看錯了的,會亂說一通,因爲除了他,當時沒人在現場。
李巖又換了個問題:“那你說說,這李推官有可能跑到哪裡去了?”
王成跪在地上,低着腦袋想了想,哭喪着臉道:“小人真的不知道啊,也許回老家了吧,他平常就是去下青樓而已。”
“不可能!他用別人的屍體假扮他自己,就是要讓別人相信他已經死了,他再跑回老家去,那別人不就全知道了嗎?說不通!青樓也不可能,那裡人來人往,他要敢去,早就身份暴漏了。”
“那,那可能躲起來了。”
李巖逼問道:“躲到哪裡去了?”
“這,小人真的不知道啊。”王成磕頭說道。
李巖盯着王成看了好一會,沒發現他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便又問道:“那你知道他平常經常去什麼地方吧?或者說你家二奶奶經常去什麼地方?”
王成磕頭說道:“推官大人腿斷之後,很少出門,平常都在書房呆着,他出門也只是去青樓,不過二奶奶經常去城西的普度寺燒香。”
普渡寺!看來就是這裡了,只是爲什麼會是寺廟,吩咐將王成暫時押了下去。
派人找來了卷宗,李巖仔細的看着這個普渡寺的情報,他漸漸明白了,沒錯,城裡潛藏的賊寇就是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