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基山是“宜昌八景”之一,臨江絕壁,有山有水,層巒疊嶂,地勢高昂,遠暢北邊的長江,南邊的五龍河,兩大河流將磨基山包圍其中,水光山色,相得益彰。
磨基山頂,月照如空,四下裡一片空明之色。
這裡已經在半月前,被李巖徵辟了,山頂本來有幾處寺院,可惜已經被李巖給早就驅散一空,如今撥出了幾千民夫,短短時間之內,就修建一新,精美的建築已經修建好了。
而且,在這裡,李巖還修建了一處燈塔,這邊的院子被照射的像是白天。
半夜驚醒,朱英真披衣走到院子裡,擡頭望着行經中天的玉月,深秋之月,橙色如璧,一絲淺雲橫斜在瓦藍色的夜空上,是如此的澈美,一時間竟然望癡了。
“姐姐,你還沒有睡啊?”
朱英真回頭看了一眼,見朱英瑩披了衣衫出來,看上去也像是剛剛醒來,清瘦的小臉龐還帶着惺鬆倦怠,想來是看到自己在院子裡,才披衣走出來,朱英真勉強笑了笑,說道:“做了個夢,醒來便睡不着,走到院子裡來看看這月色……”
“這月色真美啊!”朱英瑩也擡頭癡癡的望着天際明月,“人要是真能生活在月宮裡,那該多好啊!”
看着瑩瑩如此,朱英真心裡隱隱的心疼。
這個年紀的小女孩,那個不是在父母膝下承歡,而且還是金枝玉葉的身份,更是該享受着旁人羨慕的生活,可是,卻是被她那狠心的父親扔到了這個地方,而且還遇到了一個狠心的哥哥。
“瑩瑩,你會不會恨自己的父母?”朱英真嘆息似的問了一聲。
“我爲什麼要恨父母?生在了皇家,就不可能和平常人家的孩子一樣,要不然也不可能想如今一樣,在這地方看着這風景,外邊還有侍衛給我們站崗。”朱英瑩想了一下,才如此說道。
“傻丫頭……”朱英真憐惜看着比自己年少七歲的朱英瑩,微微一嘆,也不知道要怎麼跟這個傻姑娘說纔好,李巖的佈局能瞞過別人,但是她在山上看得一清二楚。
林縛視爲大本營的宜昌近衛師精銳兵力幾乎抽調一空,就算保康戰事最激烈之時都沒有歇工的新城修築工地也於昨日午後全面停工,築城民夫大部遷往他處。
水面上的商船白日已經全部聚集在碼頭,水面之上已經沒有了任何商船,只有來來回回的宜昌水師。
不僅如此,纔剛剛解除沒多久的宵禁,在兩日前也重新開始。
一方面是李巖率宜昌軍主力之一的近衛師不知去蹤,想來不可能是去保康,那裡已經有着高順的一零一師,不管是進攻還是防守,有那麼一支部隊,都不需要援軍;一方面是宜昌這邊做好迎接大敵強襲的準備——宋佳望着遠岸的極模糊黑影,暗道:不在今夜,就是明天,在長江上必有一場會戰爆發。
襄陽的守軍不應該北上的,只要有那兩萬部隊在,無論是什麼人來攻城,有着充足的物資,襄陽都能守上至少一月時間的。
不提其他因素,只要有襄陽在,李巖不論是向東還是向西,都需要至少一半的兵力留在北線。
那麼李巖的近衛師也只能在宜昌待着,不可能親自出擊,這樣的話,李巖手裡能用的部隊,也就只剩下幾千了,這麼一點人,無論是去那個方向,都是很不安全的。
可是,襄陽的守軍已經北上了,朱英真就算是想提醒,也沒辦法了,雖然和李巖的關係親密了,但是每次出城,都能看到附近隱隱約約的守衛身影,和李巖生了一次氣,但是也沒有讓李巖把這些人撤掉。
本來還有聯繫的一支東廠的暗線,前段時間卻突然失去了聯繫,不用說,已經是凶多吉少了。
在宜昌大變的前夕,自己和瑩瑩也被送到了這邊的山上,名義是遊玩,下達這個命令的是那個李巖府裡極漂亮的那個女人,就是柳如是。
“院子裡涼,回去吧!”朱英真攬着瑩瑩的肩膀。
朱英瑩卻看到姐姐的臉頰上掛着的幾滴淚水,問道:“姐姐,你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想到以前的一些事情。”朱英真將臉頰上的淚水拭去,似乎隨着淚水的流下,少女餘情也薄淡近無了。
劉恩率半數水師逼近荊州荊江大堤,離着荊州城約莫預估還有四里左右;這一路航行了有一個時辰。
這時候西風正盛,揚帆船行江上上如奔馬,四里之遠,奔襲過去,也就一盞茶的工夫。
藉着碼頭的燈火,能隱隱看到幾乎沒人在碼頭值守。
好機會!這裡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不說沒入獄以前,只說被李巖提拔以後,他就不少來這裡,在前幾日,更是藉着護送商船南下,對這裡很是摸索了一番,如今來襲,更是如魚得水。
劉恩也不顧月夜急風全速從狹窄的河口搶入登灘會有多大的風險,即刻使燈火傳命,下令突前位置的陳五親率的第一營船隊不得降帆減速,全速衝搶港口河道,搶佔南岸小道,封鎖碼頭,等待後續的部隊。
明月微斜,過午夜不久,陳五率宜昌水師第一營戰船全速衝搶南岸河口碼頭,冒着遇襲的荊州兵射來密集的箭矢,從寬不足兩百步的狹窄如瓶頸的河口突進內港,近有一半的戰船在全速搶灘中因觸礁或相互間的混亂碰撞隔淺,許多衣甲整飭的士卒因此倉促下水或落水。
落水的將卒,身在淺灘處,則就近登岸搶灘聚集;輔兵則拋下繩梯,搶救深水處的落水將卒;這樣的演練在過去大半年時間裡經過了好多次,大場面雖然混亂,但就細處來看,搶灘先頭部隊並沒有大亂。
在複雜的地形裡,以班組爲基礎的軍制優勢則完全發揮出來,一二十人匯攏一處,就能抵擋住從灘頭衝過來的荊州兵,藉着身後戰船弓弩的掩護,甚至能擴大灘頭陣前,聚攏更多的兵力,反過來壓制荊州兵。
陳五所乘的座船在進港之前觸礁,船頭撞了一個大窟窿,船頭給夾在兩個暗礁之間,陳五等不及座船後撤調整方向,帶着近隨護衛,跳上另一艘戰船,立刻朝着往內港突衝。
誰也沒有想到南岸上的荊州兵會如此之多,按照本來的預計,荊州城在北岸,南岸只是陪城,應該兵力不多,所以主力部隊都在劉恩的率領下去了北岸,這使得陳五的先頭部隊的搶灘與封鎖成爲極艱難與危險的任務,但同時將這些荊州兵滯留在南岸,使其來不及支援南岸,則爲後續的強攻減輕壓力。
畢竟只要北岸的荊州城被打下,那麼這邊也就沒有什麼事了。
不要說他率領的這營水軍打敗,就算整個第一水營打殘,只要能順利奪下碼頭,後續的援軍能上岸,那麼憑着宜昌軍優勢的火器,這邊也就不是問題了。
陳五看到南岸碼頭上滯留的荊州兵不少,他且戰且退,走淺灘涉水往西邊退去,指揮兩艘戰船直接衝上這邊的淺灘,用作阻隔的陣地,命令第一連連長親自率領一連精銳以兩艘船爲陣地,聚攏落水將卒,封鎖淺灘,與荊州兵對抗。
陳五率領二連和親衛排繞到了碼頭東邊,來夾擊碼頭上的荊州兵,迫使他們撤退。
已經看到後續的援軍兵船了,不同於水軍,目前宜昌的火器還不是那麼好,在水中使用還是不能的,所以水軍裝備的還是以冷兵器爲主,大批的援軍用的纔是宜昌新近所研發成功的新式火槍。
荊州衛指揮使蘇羽此時正被驚醒了過來,在前日,接到了東廠傳來的戒備消息,他還不以爲然,今日拉着大部隊在南岸演練,不料,竟然出現了這種狀況,他已經明白了,來襲的是什麼人了。
蘇羽此時臉色慘白,荊州衛按制度是五千人,可是除去吃空餉的,也就只有不到四千人了,今日自己帶到這邊演練的是三個千戶,還是兵員最充足的三個千戶,這三個千戶已經是兩千三百多人了,留在荊州的也就一千多了,就算加上衙兵什麼的,也不會比自己這邊還多。
而自己這方,雖然憑着人多的優勢,暫時還在壓着對方打,但是眼下看形勢,局面已經在逐漸的扭轉。
雖然宜昌軍的水師主力還沒有出現在視野外,但是他已經能肯定宜昌軍的意圖是奪城。
自己這方,只是小地方而已,只要打下了荊州城,那麼南岸這邊,就算是再多的兵力,恐怕也支撐不到什麼時候。
宜昌軍不可能會派主力來攻擊自己這邊的。
那樣的話,李巖就太愚蠢了,按照東廠的那個情報,宜昌水軍一共才一兩千精銳,還不足以強攻的下荊州城。
宜昌軍的主力會稍遲趕來,毋庸置疑的,宜昌軍的鋒芒、壓力都會加在荊州城這邊。
沙灘之地的爭奪根本沒有意義,一地一水的爭奪沒有什麼意義,守住碼頭纔是最重要的;只要守住佔據地形優勢的碼頭,就能使宜昌軍無功而退。
他們的水軍不多,只能靠後續的步兵主力,咬了咬牙,蘇羽帶着自己的親衛撲了上去。
不清楚宜昌軍隨後會有多少兵馬趕來,但爲今之計,蘇羽就是要儘可能的將更多的兵力壓上去,這樣纔有更大的把握,在天亮之後,做出下一步的判斷。
狠狠的罵了一聲:狗賊。
蘇羽在碼頭上狠狠的看着外邊不時的傳來的閃耀的燈火,聽見北邊的廝殺聲。
這邊碼頭上還暫時無憂,不過兩邊的沙灘已經被宜昌水師給佔領了,也能看到不遠處遊弋的宜昌兵船,看樣子是商船改造的。
蘇羽咬牙堅持着,宜昌水軍都是身穿黑色的盔甲,頭戴黑盔,特別是還都拿着盾牌,正在緩緩的朝着碼頭推進,盾牌陣後面是弓箭手和長槍手。
蘇羽也只能堅持,不然的話,放棄了碼頭,那麼宜昌軍的後續部隊肯定要衝上來,自己還能逃去哪裡,在這黑燈瞎火的地方,也沒個地方逃。
而且,朝廷剛剛下了嚴守令,自己也不能逃,蘇家還是一個小家族,自己逃了不要緊,可是卻會牽連家族,到那時,恐怕是生不如死。
陳五久攻不下,也漸漸着急了,雖然自己這邊損失不大,可是不盡快攻下碼頭的話,自己可就難看了,畢竟都快半個時辰了。
這可是自己這次難得的一次戰鬥機會,也是宜昌軍的首戰,要是不打出一個漂亮的成績,那麼未來,想要封妻廕子可就難了。
目前還只是一個營長而已,作爲李巖最初的親兵將領,還沒之後的李翰升得快,李翰如今都升到副師長了,自己這個營長還真是不夠看。
雖然李翰是因爲軍功,自己在水軍這邊沒有軍功,但是也相差太遠了。
陳五也是一個有野心的人,因爲文化水平不高,大字也不識幾個,可是在被李巖打發到基層之後,他就做了很大的改變,首先就是識字的問題。
努力了這麼長時間,他已經能把三國演義給看下來了,雖然還不熟悉,但是也算是把字給認全了,這對於才學習一個多月的他來說,算是一個巨大的進步。
這也說明了,他對升官的渴望,對戰功的渴望,他不容自己的首站就這樣慘淡。
咬了咬牙,他吩咐道:“三連長,你在此繼續攻擊,我帶人從後面偷襲一次。”
他還沒來得及走,這時,從他這邊的沙灘上,就放過來了一隻小船,裡面的人喊着:“誰是這邊的指揮官,參謀部有令。”
陳五立刻轉身喊道:“我是二零一團一營的陳五,到這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