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星隕(二)

好像是做了一個十分之冗長的夢。有焦糊的味道,有絢麗的亮光,有灼熱的痛感。

睜開眼的時候,身旁正架着一口大鍋,金色火舌不斷從下面竄出來,泡沫一樣的東西正從寬大的鍋口時不時溢出,落地的瞬間,隨着嗞的一聲,滾成了一堆堆細小的顆粒。

“別碰,那是不好的東西。”在我下意識探手想去碰的時候,身後響起一個微弱又熟悉的聲音。

“……阿白?”我愕然,面前這個挨着牆坐倒、胸口劇烈起伏几乎要喘不過氣的姑娘無疑就是她。阿白半耷拉着腦袋,臉被無力撥開的長髮遮去了大半,儘管如此,我還是辨認清了這幅讓人意外的表情。

像是經歷頗多生死離別似的滄桑,混雜着彷如看破紅塵的淡然。

讓人實在忍不住想再確認一番:“阿白?”

她漸漸喘勻了氣,身體使勁往我這邊一挪,雙手勉強支撐住自己,聲音仍舊微弱:“我該去找小黑了呢……不過,放心吧,我一定會先把你從這裡安全送出去的……”

一頭霧水。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之前究竟又發生了什麼,我們現在的處境到底如何了,這片樹林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阿白看出了我的不安:“把我們抓來的人就是‘女巫’們……目標僅僅是我而已,小黑可能……現在已經被帶到河邊了吧,真是一幫,不擇手段的傢伙……你不要動。”

話音剛落,她輕輕地將雙手合十,開始低聲呢喃起什麼來。未等我開口發問,已經從她掌中飛出了一團金色光芒,愈飄愈大,最後肥皂泡一般浮在半空,並且把我完好地裹在了裡面。

然而在那一瞬間,我清楚地看見她彷彿被抽走了靈魂只剩下軀殼一般,軟綿綿倒在地上,如同目光空洞的人偶。

被包裹在光芒之中的我,在觸碰到牆壁的瞬間似乎失去了實體,輕輕鬆鬆飄出來之後,我顧不上觀察這幢黑色詭異的建築,四下張望起來。

月亮不知怎麼竟變成滿月了,碩大又明亮,將我映成了空中一道瘦弱的影子。身子下密密麻麻的幾乎全是樹腦袋,不過總算在右手邊,有一處留着狹長空當的樹林。

方纔還搖搖晃晃的光芒瞬時挾裹着我俯衝而下,我們毫無阻礙地穿梭於林間,任何猙獰的、朝我伸來的樹枝都無法突破這層溫暖的防禦。

潺潺流水的聲音。

在靠近河岸的樹林裡,我被無比溫柔地放下。繼而那團等身肥皂泡一般的金色光芒開始融化了,或者說,開始變成另一個樣子了。

另一個,阿白。

至於我爲什麼要這樣來形容,是因爲,面前這個剛露臉正在拼湊出身軀四肢的人,除了五官與阿白一模一樣,身上再無其他相似的東西。

她渾身上下每一處無不散着方纔那種金色的暖暖光芒,原本就花容月貌的面孔中滿是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高貴感,身上的衣物不再是普通的白色連衣裙,若要我說的話,大概是類似於羽衣的東西。纖纖玉手,光潔裸足,四肢皆佩戴着纖細的環圈,丁玲作響。

這樣子,說是哪裡來的神明都不爲過吧。

“阿白……?”

差點忘了曉非存在的我循聲而去。他此時已經怔怔地在河流之中佇立着,那一聲發問裡怕是和我一樣的困惑遲疑。

她聞言輕輕搖了搖頭。

“我不是阿白,我只是,來救你的。”

正當我疑惑着四下並無危險的時候,曉非艱難開口道:“你……還是別過來了吧。這水,應該是……有劇毒的。我才被人帶到這裡沒多久,觸碰到這水的皮膚,已經腐爛的差不多了……”

“這裡是她們,傾倒毒/藥的垢所啊,”她低垂着眉眼,目光黯然,“作爲這塊土地的毒瘤,這麼做再正常不過了……”

“既然這麼清楚的話,就不要再接近了啊!”

被叫喊出的話語並未得到認同。她一邊向水流走去,一邊開口陳述:“她們酷愛捉弄外來者,經常把一名同伴單獨留在這裡,佈下除非有人交換,水中的同伴才能得救的機關,所以此處還會經常變成她們消遣的……娛樂場所呢。”

“你……”

“放心吧,我不像你們外來者那樣脆弱不堪,這身光芒就是證明,”她竟然笑了,徑直走到河岸後,步子也隨之輕輕往前邁去,“在那裡站着別動,我過來接你。”

曉非的表情裡充斥着的痛苦與煎熬,在她下水的一刻更甚了。我幾乎還能聽見他喃喃的請求聲。於他而言,別人捨身救他的事,大概是一種心靈上的折磨吧。

她周身的光芒猶在,看上去如同一把保護/傘。然而事實是,痛楚幾乎讓她的面孔擰作一團,與此同時還有淡淡的血腥味漸漸升起在半空中。一步接一步,那層光芒如同被烏雲遮掩的月亮一樣,一點點被吞噬得奄奄一息了。

可是直到握住曉非的手,她的每一步,都走的穩當無比,沒有半點搖晃。如果去掉這一河劇毒流水的話,月下美人,本應該是幅美好到不行的光景。

到了河中央後,總算拉住曉非的她又一次溫文爾雅地笑了,之前幾乎被吞食殆盡的光芒重又迸發而出,積聚在她身後,凝成一對翅膀。

“你看看你,不還是要到這裡來的嗎?”

“準備爲最偉大的一味藥獻身吧,我純潔美麗的聖女小姐喲。”

“永別啦,我們會永遠記住你的。”

上空忽然多出的一大團人影,似乎都是有備而來。她們全部身披黑袍,嗓音沙啞而做作,低聲念起咒語一樣的東西的時候,就彷彿是羣烏鴉在唱着不着調的哀歌。

“你是時候壽終正寢啦!”

煙霧狀的黑網瞬間編織起來往下撒去,像是一道用於終結的五指山。

樹後的我微張着嘴,雙脣有些顫抖,不知道該發出怎樣的聲音纔好。

幾乎是一瞬間。

滿河流水凝固了,似一道金鑄的綢緞。

我清楚地看見,曉非身後多了一雙一模一樣的翅膀,周身也泛出了同樣金色的光華。他滿眼的驚愕,不止是因爲這些,我猜更有可能是源於那雙與他相印的脣。

“你的力量,不可能這麼強大!”

她終於睜開眼,又是一道不惹塵埃的笑:“可是,我喜歡你呢。”

似乎是一句沒由來的話,卻也讓我沒由來地心頭一震,彷彿在預示着接下來馬上會有什麼要發生了似的。

光華更甚,幾乎要令人無法直視了,月亮星辰已經黯然失色在從這寸河流直衝雲霄的璀璨之中。黑袍們明顯已經亂作一團,如同堆積在角落裡一吹即散的灰土,此時已經只顧着抱頭鼠竄各自逃命。混亂之中,閃耀的光源緩慢升起,那兩個人正在其中。

“我,生來與你們爲敵。但如今再也不貪圖這永恆生命,且讓一切,都隨我終止。”

她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表情嫺靜而安詳,身上的金色光華逐漸凝成兩股,其一溫柔裹緊她懷中已經緊閉雙眼的曉非,將他身上潰爛的傷口悉數抹淨,還原成先前完好無缺的樣子;其二分裂成無數細線,精準撲向每一隻倉皇逃跑的黑袍,將她們的身體逐一貫穿,就彷彿是在天際綻放了一場金色流星雨。

隨後,天地之間再次歸於寂靜。她帶着曉非降落在岸邊的時候,我終於踉踉蹌蹌從藏身之處跑向他們,眼睜睜看着她身上所有光華被消耗殆盡,不復出現了。

“你到底……是誰?”勉強睜開一隻眼的曉非也逐漸恢復了精神,光芒散盡的她卻終於支撐不住倒下了。一瞬間,二人先前的位置互換,曉非抱住差點墜地的她,緩緩坐下,讓對方能夠躺在自己懷中。

“她總……喜歡叫我,阿金……我們……是在這裡生活了很久,很久的人了啊……”那雙清澈似水的眼睛裡凝聚着小小的笑意,聲音卻越發微弱下來:“向着月亮的方向一直走,我在樹林盡頭那裡……打開了最後的一扇門。”

“那、阿金……你現在……”曉非的聲音有些發顫。

“現在……我只有一個願望,就是……能夠在流水中的星空,或者是你的懷裡死去……然後迴歸,妄無虛空之中。”

金色光芒又一次閃耀了起來,只是這次,是連同整個身體輪廓一起。像是一碰即碎的肥皂泡那樣,不可挽回地在風中飄零而去。

她的眼睛裡仍舊凝聚着小小的笑意。

曉非懷中最後只剩下無數光點,扯斷了原本優雅的形狀,隨風一併飛走了。剎那間,夜空中突然多出數不盡的璀璨星辰,只一眼,足夠將人美得攝魂奪魄。

我咬住嘴脣,俯身下去,只看見他一臉木然,唯獨留着空蕩蕩的雙手。

“走吧。”我站起身來,試圖拽曉非一把。他似乎是神情恍惚了,抓住,站起,緩步前進,一連串的機械動作完全不像是受他控制。

出了這麼多事,阿白呢?在指路的月亮之下,一直前行的我內心依舊有着隱隱的擔憂。

不知多久,終於有一間突兀的矮矮平房出現在了樹林邊緣,門開着。

前腳剛踏進,就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鑽進了耳朵:“誒——我還奇怪爲什麼出口自己開了呢,原來是你們要到啦。”

“阿白,你……沒事?”

“我能有什麼事啊,一切只要交給我的雙胞胎姐姐來做就好啦~對了,阿金又去哪裡了呀?”

我看見一路上表情凝固的曉非臉色一沉,也終於開了口:“她死了。”

“咦?這麼快嗎?不過也很正常啦,她的確命數已到,我們就節哀順變吧——”話音剛落,阿白已經一臉驚愕地看着揚起手來的曉非。我嚇了一跳,手肘順勢捅了一下她:“喂,這話有點過分……”

“這是事實啊!而且哦,她死了就意味着這片樹林不會有危險啦,你們想在這裡待多久都可以了哦?實在想她,看看我的臉也行啊!”她立馬狡辯道,不僅如此,就連嘴角的笑意都更盛了。

“給我滾開。”

揚起的手掌最終還是收了回去。曉非狠狠地盯住阿白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她不是你所能比的。因爲你的樣子讓人噁心,這輩子,我都不會想再看到。”

他環視了一週,看着面前那扇與身後來時正好相對於另一側的門,沒有猶豫,擡腿便走。

“你還打算跟這種人待在一塊麼?算了,走不走隨你的便。”他推開門的時候停了一步,側過臉對還站在阿白身邊發愣的我拋下這麼一句後,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阿白……我說你,”望着愈來愈遠的背影,我不禁又晃了身邊人的肩膀一下,“怎麼在把我救出去之後,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小黑走得真決絕啊,真好。”

我聞言轉過頭去,驚愕地看着她的笑意愈發溫柔。沉寂之後一陣嘀嗒嘀嗒聲越發清脆起來,我彷彿想起了什麼,於是徑直往一旁看去。

一座佔滿整堵牆壁,與落地窗相對而立的巨大時鐘,月光從窗外散進來,輕輕落在阿白身上,在鐘面投下一抹細長柔弱的影子。黝黑指針從羅馬數字上空不斷掠過,與此同時,玻璃罩上映出了阿白的身影。

隱隱約約散着金色光華,一身羽衣,玉手裸足,環繞丁玲。

“根本就沒有什麼雙胞胎姐妹……吧。”我看着此時已經轉過身去,與落地窗背對而立注視着自己鏡像的阿白,她嘴角的笑至今沒有淡下去過。

“如果要有的話該多好,我也不至於一個人孤獨地活到現在了呀,可惜阿金只不過是從這副身軀中分離出的神格而已,”她把手覆上時鐘,淡淡地開口道,“這本來就不是普通的樹林,而是一座巨大的結界空間,用於封存世上多餘的時光,所以,這裡的一切也自然都是多餘的。”

“我擔任着類似於護林人的職責,幾乎所有來自外界的多餘時間都會以強大力量的形式封存在我的體內,日積月累,我在不知不覺間永葆青春,並且成爲整片樹林裡最強大的存在。但是,吸收在此地的時間並不是純粹的東西,它之所以會多餘,完全是因爲外面世界有着各種私慾,比如強行奪走一個氣數未盡的生命時,原本不該空白的剩餘的時間,就會歸於這裡。等到那些被玷污的時間越積越多,就會滋生出這裡的陰暗面——那羣渴望與我一同長生不老的黑袍衆。她們像人一樣生活,學着女巫的樣子製藥、實驗,由於無法突破結界,只好對外散佈這裡埋藏着巨大財寶的謠言,同時利用獸人奪取每一個誤入此地的生命,並且持續不斷地打算誘捕我。”阿白平靜地敘述着,我也絲毫說不出能夠打斷她的話語。

藉着月色,她從貼身口袋裡摸出一小把閃着寒光、有一部分仍沾着血跡的刀片,笑吟吟地攤在展開的手掌上:“我身體的任何部分,對於黑袍衆來說,都是一種類似長生不老藥的存在,是她們怎麼都要分上一羮的‘唐僧肉’。所以把這個用作她們用於捕獵的獸人的誘餌,再合適不過了。也因爲哪怕一滴血都算得上至寶,那條能侵蝕皮膚的毒/藥之河,最終成爲了專門爲我準備的墳場。儘管我清楚分食我的血肉對誰都沒有好處,可是貪念慾望凝成的東西,怎麼會信你看似自保的一句話呢?多少年月以來,我就這樣在這片大地之上活着,遠遠避開自己體內那股力量的黑暗面們,且因爲貪戀這份力量和永存的青春,從未動過一絲與她們一併湮滅的念頭。”

直到今天爲止了吧。我這樣想着,忍不住把目光重又投向那扇空洞的離開之門。

“這個被封存的結界,其實是與你們正常的世界重合的,”她轉過身時衝我神秘地眨眨眼,接着徑直走向那扇裝滿月光的大落地窗,揮手示意我跟上來,“你也來看看這樣的美景吧。是我不管看了多少年,都不會膩的哦。”

一圈漣漪自她觸碰玻璃的指尖盪漾開去,窗外連綿茂密的樹木和清冷碩大的月亮隨之搖晃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夜間霓虹燈海,以及鋼筋森林。

這裡正處於其間最高的大廈樓頂,身處危樓之上,就彷彿有一股風永久地垂青此地似的,時不時從身體裡穿堂而過。垂眼看去的時候,是無數花紋一般的明亮車流在紛雜的絢麗霓虹中交錯縱橫,高樓林立,鱗次櫛比。萬家燈火都匍匐在她的腳下,不知每次看着窗外恍如隔世之景的她,是抱着一種怎樣的心情呢。

“擡頭看看吧。”

她微笑着提醒我,目光也因此不由自主地向上移去。

是璀璨到過分的星辰,是明明在繁華城市的光污染之下,無法被看到的景色。五光十色的人造燈光,和紛繁閃爍的亙古星空,就彷彿在它們之間有着無邊無際的大海,此刻是正在相互倒映着一樣。

“漂亮到不可思議吧?聽說即使是那裡的人類也沒法看到這種景色呢,”阿白歪了歪頭,“真是可惜啊,好久以來都沒人能和我分享這種心情了,就像整個人都沉沒在裡面了似的。”

的確啊,像是潛入了黑夜的更深處,連風都像溫柔流淌的靜水,夜色波瀾萬丈,星海與燈光交織翻涌,沉醉感如同一次次拍打上岸的浪花。

我好像忽然就明白了那一句“流水般的星空”。

“我很久以前就認識小黑了哦。”

我回過神來,看着已經陷入回憶之中的她。

“在某天,這裡的景色轉換到另一個城市時,我無意間發現了他。小黑真是個好人啊,他會不動聲色地向任何需要幫助的人伸出援手,不管是爬上樹救一隻可憐的小奶貓,還是幫迷路的孩子回家,又或者是陪着老人過馬路。那麼大的城市裡我只關心他一個人的軌跡,從東邊的十字路口步行到東南角的梧桐樹街,又或者從南邊的大廈搭上公交北上到一處寂靜的公園。他從少年到青年,雖然基本都是獨來獨往,可是朋友卻有很多呢。原本以爲就要這樣看着他過一輩子了,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他會來到這裡……”

“在那之前我做足了功課,包括收斂力量僞裝成普通的人類姑娘去邂逅他,而他也如意料之中救起了我。小黑就是這樣的人嘛。原本我是想在這裡盡情陪伴他到最後的,不過……還是出了意外呢。在我恢復成原貌的其間——你知道喜歡上一個人是什麼樣子嗎?我透過他的雙眼,看到了與我體內力量共鳴着的同爲時間的東西,而在他今後的時間之流裡,有我無處不在的影子。我很慌張,但又在一瞬間做好了決定。既然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就沒有必要再相互糾纏下去。於是現在的我已經站在這個地方了——再也沒有原先的力量,再也不會永葆青春,也許今後的日子,就是在這裡慢慢變老,直到死去吧。”

“我最終,僅僅會歸於寂靜虛空。”

她很沉靜地陳述完畢,直到最後一個字脫口,溫柔的笑容始終沒有過變動。

“爲什麼……哪怕稍微有一點時間也好,爲什麼不多和他相處幾天呢?”

“我不希望這曇花一現的情感,多一分重量,就要多耽誤他一分。而且臨走前,也讓他厭惡夠了這張臉,算是圓滿結束了吧?”阿白依舊笑意盎然,卻生生看得我心疼。

我不知道她對着那輪月亮,對着那些城市,對着那些星辰看了究竟有多久,也不知道獨自在時鐘嘀嗒聲中和冷冷月光下獨自來回徘徊的時候會有多寂寞。

她究竟一個人哭過多少次,纔會在如今連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

被她送走之前,我思忖了半晌,只想出來一個問題:

“虛空,究竟是什麼地方?”

“我曾去過那裡一次。閉上眼睛之後會順着不明的道路,漂浮到宇宙之中——”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她的雙手在背後輕輕一推,身體緊接着輕飄飄飛出門外。那些尚未結束的話語,空靈地在身後迴響着——

那時的星空就像是宇宙一切皆爲虛無,星雲漩渦茫然空洞,靈魂飄飄蕩蕩沒個歸宿,而它就像是一個冰冷的旁觀者,既不提供殘忍的去處,也不讓人對它有任何言語。比無邊更無邊,令神靈也覺它空洞絕望,分外可怖。

虛空之中,亦是虛空。

清晨時分,我睜開眼睛,總算意識到這是一場夢。

雖然腦海中殘餘的畫面不甚清楚,可是胸口還是被壓抑的情感實實在在地堵塞住了。

“醒了?嗯……第一個夢,挺精彩的嘛,”一團光點輕盈地飛過來,在我眼前晃悠,“不過它往往會影射出有關於你的內心世界……看樣子,有暗戀的人?”

“可不可以不八卦?”幾乎是脫口而出,我不由得暗自驚訝,自己竟然不知不覺間接受了這樣一個非常不科學的存在了。

起身後習慣性揉了揉眼睛,眼角竟然有些溼潤。

今天是個大晴天啊。我看着窗外滿滿溢出來的陽光止不住地想,可以的話,真希望能夠從那個黑夜世界裡拉她一把。

她明明該屬於耀眼的世界,虛空也不該是她的歸所,愛人的懷抱纔是啊。

至少連尚未落下的滿月殘影,也能暫時落座在天邊細微的晨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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