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古骨(四)

在大雪中艱難跋涉了不久,前頭一座隱蔽於叢林間的矮山奇蹟般出現,山腳處整面內凹,上頭有倒掛着的枯萎植物遮掩,儼然形成了一個天然庇護所。

一衆人加快腳步往那邊趕,彷彿自己走的是順風的路程。

這期間我一直凝神分辨着之前不知來源自哪裡的聲音,在腦海中百般辨認後發現與迄今爲止所知的任何一個物種都匹配不上,內心像被火煎熬般飄出一股不安感來。

我擡頭從倒垂着的枝條罅隙間望向一半是支離破碎了的天空,被亂舞的雪花幾乎遮擋住了原本的顏色。回想起不久前一直跟在我們身後的影子,於冬日迷濛光線的映照下,那張面孔並沒有多模糊——尚能勉強辨出是張病態女子毫無血色的臉龐。

我依舊習慣了喃喃自語:“這種季節穿那麼單薄身子看起來還那麼弱,能捱過這場暴風雪麼……而且怎麼看也不像是昨晚那個陰森森的人影……”

“原來你看見了。”

我一驚,自己在發呆的時候貌似不知不覺又杵在了遠離大部隊的邊遠角落區,但這麼點距離也不足以讓我聽見……Q的聲音吧?

想了想失蹤好幾個人後剩下的三十來人面面相覷的場景,我沒敢回頭。

“有緣人的話,可以送你樣東西。”

心跳差點炸了,這次是之前屋裡邊其他隊伍曾經大聲嚷嚷過的人的聲音……

恐懼使我安靜如雞。

我不知道自己在這塊角落裡瑟瑟發抖了多久,直到紫姐姐的聲音伴隨着她殷勤的手臂一塊抱了過來,身體才突然間有了如釋重負的感覺。

“我找你半天!”她使勁揉揉我的頭:“站在這裡發什麼呆呢?東西掉了都不知道。”

“……啊?”我與她四目相對,表情愕然。

“就在你腳邊的,也沒被雪埋,附近又沒有別的人,只能是你掉的啦!”她說着,彎腰拾起了什麼,抖抖上面的雪渣後朝我遞過來。

“……哦,”我假裝面不改色地接過,“謝謝你。”

是一本軟皮包裝的記事本。我平靜地將它翻開,每一頁的內容似乎都是標註了日期的第一人稱敘事,這應該是一本……日記吧?

在寒風充分彰顯自身特色的季節裡,暴風雪寧息的一角,大雜燴隊伍的一旁的虛空中,伴隨着莫名失蹤的人的聲音,掉下這麼個玩意兒。是誰這麼有興致特地給我送來自己的日記本,好讓隱私被我看得乾乾淨淨?

不過,不是本人的也說不定吧。

我胡思亂想着,把這個巴掌大小的玩意兒收進大衣貼身的內袋中。

然而,伴隨着愈發急速的狂風,那陣長鳴又影影綽綽地飄起來了。我看了看一旁倚着石壁雙手成圈放在眼前作望遠鏡樣移向傑伊的紫姐姐,又屏息聽了好一會兒,忍不住咕囔道:“這難不成是異次元裡的怪獸?”

話音剛落,面前一小團視野裡的雪線突然扭曲起來,慢慢湊出一行字——

你會找到答案的。

大概就一秒,偏旁部首們即刻傾散,重新分裂成六角形小雪花。

我很是爲自己這稀奇的遭遇嘆氣,於是那個看戲的貌似變得更饒有興趣了,又直接在風雪裡寫到——

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我一愣。

剛飛舞開的雪花又湊出兩個字來:就像。

就像?我皺着被吊胃口的眉看它,但是下一秒一切都被風捲碎,再也沒了下文。

最終只得抱着悶悶不樂的心情縮在紫姐姐身邊一聲不吭,但身邊人似乎早已習慣了,仍舊樂此不疲地用“望遠鏡”觀察敵情。

天色早已讓人分不清時間,但會叫的肚子能。正餓的時候,風雪漸漸停了,咕咕聲卻此起彼伏地傳染了起來。

有兩塊被紙裹好的糧食之類的東西送到眼前的時候,我擡頭,是最初在紫姐姐身後一塊進了屋子的那人。他與所有海盜小嘍囉都風格迥異,五官清秀俊俏,皮膚同女人一般白而細嫩,尤其那副金絲眼鏡更襯得他文質彬彬。

不是個五大三粗的人這一點,倒和傑伊有幾分相像。

“呀,愛德華,麻煩你了喲,回頭記得告訴傑伊我不謝謝他。”紫姐姐嬉皮笑臉地接過午餐,來人聽了這番話後也是笑了笑,回道:“好,首領他說紫小姐要是覺得冷了,直接過去扒他衣服就行。”

“那就再告訴他,不扒光可不夠兩位女士用的。”她依舊笑得沒心沒肺。

我突然就覺得自己被先前那個委屈到抓狂的人給忽悠了,這兩人其實一直都是秀恩愛來的吧?

算了,啃狗糧就好。我心想着,撕開包裝,把裡面的小麪包往嘴裡塞。

味道還真不錯。

風雪一停,隊伍也休息夠了,已經有人商量着何時繼續出發。

“就這種程度的暴風雪,我要不是爲了帶你們,都不屑於找地方避一避,”發話的是獵人團裡的人,他正對着一小衆隨從大放厥詞,“我上下山這麼多年,路可不是白走的,一會兒跟着我走就行,聽明白了嗎?”

看樣子不情願擰成一股的隊伍總算要分開了。我又轉頭看向探險者那一塊,他們一副終於在地圖上找到了最佳捷徑的樣子,也正歡呼雀躍着準備出發。

獵人隊第一個出發了,隔了十來分鐘後是探險家隊。海盜們依舊大口吃喝,只有誰嚼着食物含糊不清地問道:“頭兒,咱要不要派人去跟着那些人,找點兒線索?”

傑伊尚未開口,紫姐姐清脆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沒那個必要!你覺得我們本事沒那些傢伙大嗎還?”

“哎哎,咱紫姐說的是,那就不急,不急。”那人傻呵呵笑着回了話,就不再吱聲了。

“這些人怎麼搞的一副很怕我的樣子?”在我身邊重新落座的她納悶道。

“可能是……紫姐姐英姿颯爽,威風凜凜,又是老大的女人,他們不敢得罪吧……”儘管說這話時我腦子裡盡是那天她踹了門闖進屋來的帥氣壯舉,不過老大的女人這一點貌似纔是最根本的原因……吧。

她倒是對前半句話很受用,吃起還剩一半的麪包來也是嚼得有滋有味。

不多會兒,衆人行將上路,留了一地廢棄紙屑在原地。我偷眼一掃,莫名覺得良心有些不安,鬼使神差撿起幾張礙眼的就跑,看的紫姐姐直髮笑:“你要是在學校裡邊肯定是一遵紀守法的規矩好學生。”

重回大路,來時踐踏出的坑窪腳印竟然被填平了不少。不過沒時間驚愕,傑伊已然把他那不知寫了什麼的小冊子穩穩攥在手裡,正在同探路的傢伙交頭接耳。

“明白了頭兒!我這就去!”那人很是自信地一昂頭,被自家首領眼神示意後就獨自離隊而去。

“咦?老大,這莫非是……”有陣疑問從簇擁着的人羣裡鑽出。

“不是跟蹤,是替我們開道去了。”傑伊的臉上還是一片平靜,其中還夾雜着些微的喜悅,不仔細看他遠眺那人離去的目光是察覺不出來的。

隊伍裡的Q等人莫名失蹤、三支隊伍不約而同地解散後,現在的海盜團伙大概還剩十二三人。我依舊同紫姐姐走在隊伍中央的外側,默默標榜着男女有別。

行進路中,仔細觀察,我們的確沒有追隨前方那些亂雜的腳步而去,看起來傑伊似乎對於尋寶路線也有些額外的線索。

隊伍走走停停,不知不覺已到了天色將要暗下來的時候。

“前面不遠處有個山洞,今天應該可以在那應付一晚。”傑伊正說着,邊攥住筆低頭翻閱冊子邊朝我們走來。

他到紫姐姐身邊停了停:“裡邊的衣領子歪了。”

“所以呢?”紫姐姐故意把目光移到他的另一邊。

“站好了別動。”

說罷,他騰出一隻褪了皮質手套的手來,輕輕在對方脖頸處抓住什麼提了提。

我扭過臉去。本想避開這一幕順便看看山在哪,卻只在前方看見一片單薄松林佇立着,並沒有任何事物當它的背景板。

好奇之餘,我不經意瞟向傑伊另一隻手順便撐開着的小冊子,上面竟然是手畫的一副潦草地圖,而且……看筆跡還很新,墨水尚未乾透,反着鮮豔的小光。

莫非一路上他都在忙這個?這地圖要怎麼才能畫出來……並且是才畫就的。

沒等我出神完,那兩人已經完成了各自的小動作:傑伊順手緊了緊對方的紫色大袍,紫姐姐則趁機捏了下他的臉蛋。

我乖巧等待首領大人離開。

“我說你之前是想多了吧?”我用胳膊肘在面前笑成一朵花的人身上招呼了一下。

誰知她立馬跟翻頁一樣變了表情:“你懂什麼,這肯定是在給我演戲看呢。”

沒來得及收回的手僵在半空,我感覺呼吸困難。

要不怎麼說女人,尤其是戀愛中的女人,都跟失了智沒區別呢……

然而接下來,跟着傑伊七扭八拐地在林間穿梭了一陣子之後,我得以找到山洞所在的目的地——之前這一大片被我認爲是平地叢林的區域,其實整個都從地面上高高拔起,因此形成了面前這座,往兩邊延伸、看不見邊界的懸崖峭壁。

我生怕自己踩着哪塊搖搖欲墜的雪就這麼滑下去了,只好縮在隊伍後面放眼而望。底下差不多也是一片針葉林,高低不齊形態各異的樹木早已在這個季節凍僵了身子,只剩單薄枝丫被雪覆蓋後漏出的幾分綠意在寒冷中蕭瑟。

“跟着我到底下去,應該會找到一個山洞的。”傑伊說着,合上冊子,讓旁人給他遞上一大摞帶勾的鐵索,很像是他們日常中會用到的工具。

緊接着,他將那些鐵索繞住雪地裡冒出頭來的岩石好幾圈,鉤爪緊緊咬住了石身。

“抓緊時間吧,否則到夜晚觀測條件不佳,出事的機率也大了不少。”

他再說這話時,已經有第一批人輕車熟路地上了。

其實是挺簡單的事情,只要用套着厚厚皮質手套的雙手緊緊抓着鐵索,順着懸崖小心緩慢地往下滑落大概幾十米的距離,就可以直接鬆手落地了。但最後一批上前去的我還是在雪塊被踩得七零八落的邊緣空地上,抓着鐵索猶豫了好一會兒。

“別那麼害怕,只要你的手還在,拿下它是沒問題的,”另一側的鐵索上,同我一併準備的傑伊用力在手上使勁拽了拽,“實在不行,我可以在旁邊搭把手。”

然而這首領要是因爲我出點什麼事的話,就算下去了也不可能平安無事吧……

我幾乎是抱着必死的決心去做這件紫姐姐一分鐘內就完成了的冒險的。

峭壁之上,身旁的人同我保持着相同的進度,我爲了不想再多麻煩他,咬咬牙手腳並用地向下滑着,儘管簌簌剝落的雪花一個勁往我眼耳口鼻裡塞。

不知捱了多久,鐵索到頭了,手一鬆,身體往下墜去。

紫姐姐貼心地當了我的肉墊。她笑着摟住我,在我耳邊輕輕道:“這麼小隻,真是好接。”

神經一直緊繃着的我也總算舒了口氣,但又皺了皺眉:“紫姐姐,我感覺跟着你們的我簡直就像個累贅似的……”

“傻丫頭別亂想,我們倆可是相依爲命呢,走趕緊跟着我找山洞裡的貴賓席去。”

“那裡可沒這麼一說,不過篝火旁的位置會留給你們的。”

同時落腳站定的傑伊拍了拍身上的雪塵,由左眼拋出的意義不明的目光輕輕落在我們之中,像是和人打了個不慍不火的招呼。

沿着山腳前行了沒多久,便有一處望不見盡頭的山洞現了出來。一干人等直接入洞駐紮,之前順手蒐集樹木殘枝的已經摸索着在最深處架上了柴火堆。

這裡約莫是個高兩米、深十來米的山洞,幾乎是筆直一條的通道。除了洞口處積了層雪花,別處都是清一色的粗糙石壁,沒有植物生長,也沒有其他來自於外界的東西。

我仔細一觀摩,也沒有類似於壁畫或者刻字的神奇線索。

夜晚總是如約降臨。篝火熊熊燒着,我被帶到了火源一側,依舊分上了一處地鋪。

“頭兒,外邊有狼嚎。”出去找些物什稍稍遮掩洞口防止冷風倒灌的人回來了。

“靠近洞口再燃一堆火,另外安排幾個人放哨,我當最後一個。”傑伊在離我們和火源稍遠些的地方,說完這番話後即刻拿起了鋼筆,又凝神在小冊子上來來回回。

看這架勢,莫不是要戰個通宵?

我忽而想起了自己憑空所得的日記本,又瞥了眼面前這堆火光盈盈,最終還是決定拿它出來細細研究一下。

翻開軟皮封面,扉頁上留了一句話:

“紀念我美麗而蒼白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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