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回到了別墅的時候,才發現洛馨躺在了沙發上睡着了,身上穿着的,還是那一件溼透着的衣服,整個人冷得好像小蝦米一樣蜷縮着身子。
嘴脣,已經好像牽牛花一樣,變成了紫色。
臉色,更是好像白雪一樣,沒有一點血氣。
楚梧良看着她,目不轉睛地看着她,樣子痛苦得好像困境中的野獸一樣,雙目佈滿了血色。舉步艱難地走了過去,然後伸出了手,輕輕擦拭着她臉上的淚痕。
洛馨感覺到了一陣莫大的溫暖,透過皮膚、毛孔,穿過了血液,傳遞到心裡去。她睜開了眼睛,看了楚梧良一眼,緊張兮兮地問道,“她怎麼了?”
“找不到。”楚梧良說道。
“既然找不到,那你怎麼回來了?你不知道,以她現在的情緒,很容易想不開的嗎?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從外地來到這裡,人在他鄉的孤獨感,更使人的心倍感失落,所以……我怕……”
話,還沒有說完,楚梧良已經心疼地捧着她的下巴,灼熱的吻送了上去。
片刻,他才移開了柔軟的嘴脣,喘着粗氣地說,“傻瓜,哪有女人像你這麼大度的,爲什麼要這麼替人着想,你怎麼不吃一下小醋?”
說完,他好像一個小孩子一樣鼓着臉,漲漲的,然後指了指她的小鼻子。
洛馨摟着他結實的腰,低聲說,“我纔不吃你的醋呢。”
楚梧良撫了撫她的頭髮,說,“快去換一套衣服吧,着涼了,就得打針了,以前你最怕打針的了。”
偶爾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總是忍不住笑一笑。
楚父剛在書房裡發了幾封郵件,便走下了樓。而此時楊紫依從外面走了進來,雙手捂着臉,頭髮、衣服……全身上下都溼漉漉的,宛若一隻落湯雞。
烏黑頭髮上的雨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板上,形成了一個個水印。
“紫依,你這是……”楚父疑惑地看着她,見她雙目紅紅的,心裡大概猜出了幾分,莫非,她看到了許洛馨?
爲此,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伯父我……”楊紫依低着頭,雙手不知所措地扯着裙子,冷冷地站在原地。
楚父看着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對楚梧良的不滿更添幾分,他壓低着聲音,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說,“你先去換一件衣服吧,別冷着了。”
“我知道了,伯父。”楊紫依說完,便快步往樓上跑去。跑到了拐彎角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嘴裡微微翹起,冰冷的眼裡閃過了一抹寒意,心裡暗暗地想,楚伯父,你得爲我做主。
要不然,穿着這身衣服回來,那未免太委屈了。
想到了這裡,鼻子一酸,快步往金黃色的樓梯登上。
樓梯“噔噔”作響,就好像是指甲劃過玻璃的聲音,刺耳得要命。
楚父看不見紫依的身影了,就坐在沙發上,抽着悶煙,煙幕一縷縷地在空氣間打圈圈,很快,便灰飛煙滅,什麼也看不見。
妖治的菸頭,冒着微紅的星星火光,他往菸灰缸上彈了彈,暗暗地罵了一句,這個臭小子,太不懂得分事情的輕重了。
楊氏集團的千金大小姐,怎麼能隨意得罪?
再者,楚氏想在麗江那邊開發一些新項目,在資金上和人脈上都需要他們家的幫助,這個臭小子太急躁了,成不了大事呀!
不就是一個女人麼?天涯何處無芳草?幹嘛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呢?
哼,和楊小姐結婚了之後,要怎麼拈花惹草,他這個當父親的,還會五花大綁管着他麼?
急躁呀。
太急躁了。
楚父想到了這裡,胸膛就好像噴着一股怒火,於是,他掏出了手機,撥了楚梧良的號碼,大罵了一頓之後,還不泄氣。
楚母這個時候正巧大牌回來,掃了他一眼,詢問了幾句。
楚父自然是沒有什麼好臉色,嘀咕着說了幾句“沒事”,便悶悶不樂地回到了書房。
纔回到書房坐下不久,敲門聲便響了。
楚父以爲是妻子,一臉不悅地皺了皺眉頭,聲音低沉地說,“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楚梧良的事,令他煩死了。
敲門聲再度向了起來,伴隨之,是一副附帶磁性的男性聲音,“老爺,是我,馮灝明。”
“進來吧。”楚父低聲說。
很快,門被推了開來,馮灝明走到了褐色的辦公桌面前,筆直地站着,好像是特種兵一樣,說,“老爺,這是你要的東西。”
說完,走上前,雙手把一個黃色的牛皮紙袋遞給了楚父。
楚父吸了一口氣,沒有立即打開紙袋,一看個究竟。而是,挑了挑眼眉,尖銳的目光掃在了馮灝明的身上,說,“最近梧良怎麼樣了?”
“少爺他……”馮灝明爲難地低着頭,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有說一句話來。
好像老鷹一樣的目光往馮灝明的身上一掃,馮灝明只感覺到一陣寒意。
“說吧。”楚父面無表情地說。
“少爺他……和許小姐住在一起,並且,許小姐還在飛揚上班。”
“什麼?”楚父大喊了一聲,激動不已地一拍桌面,“噔”的一聲,使得馮灝明的神經都綁緊了,“那樣的女人還想嫁入我們楚家,簡直是癡人說夢話。”
臉上的寒意,比深冬的空氣還冷上幾分。
“老爺,有一句話,我不知道當不當講?”馮灝明的手緊張地捏着褲子的布料,低着頭說道。
“有什麼話但說無妨。”楚父都活了大半輩子,還有什麼驚人的事情,是他無法接受的麼?
“其實……我看見少爺和許小姐生活在一起,日子過得挺愉快的。”
楚父聽了,臉色更黑了,好像一塊豬肝似的,他擺了擺手,低聲說,“你先出去吧。”
“是。”馮灝明欠了欠身子,轉身,正欲離開。
楚父又把他給叫住了,說,“寧採康已經調到了宣傳部,你過去幫一下梧良吧,當他的助手。”
與其說當助手,還不如設立眼線。
這樣,就能及時瞭解兒子的大致情況。
“好的,聽從老爺的安排。”馮灝明低聲說道,然後看到了楚父擺手,示意他出去的動作,便緩緩退下。
當門“砰”的一聲關上的時候,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真好,終於可以和少爺並肩作戰了。
小時候,楚梧良是學校的風雲人物,而,長大以後,他又是商界的神話,二十多歲當上了風雲總裁,年輕有爲。因而,馮灝明羨慕不已,把他視爲了偶像。
馮灝明走了之後,楚父纔拿起了那個牛皮紙,掏出了一份文件。
只見,文件上寫着鮮紅的幾個字,DNA比對。
他迫不及待地翻了開來,認認真真地掃了一眼,然後,習慣性地掏出了一根菸,夾在手指上,自言自語說,“梧良和許洛馨不是兄妹,那麼,他是那個賤人和誰生下的?”
越想,越多疑團。
越多一團,眉頭越是緊鎖。
於是,他泄氣地把檢驗報告撕得粉碎,一片一片的碎紙,就好像雪花一樣飄在垃圾桶上。
做完了這一切,他有氣無力地靠在柔軟的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雙目緊閉,若有所思。這個現狀也不知道維持了多久,只是,反應過來的時候,還是想不通。
傍晚,五點多。
外面的小雨,已經停了下來,楚父站了起來,可扯開了薄如蟬翼的窗簾,外面明亮的光芒折射了進來,映襯在他那張滄桑的臉上。
幾抹微弱的陽光從漸漸散去的烏雲中傾灑了下來,就好像是鑽石般刺眼。
“很久都沒有看過彩虹了。”楚父自言自語說道,而,心頭卻是無比的落寞。
此時,敲門聲響徹起來。
響了兩下,老傭人走了進來,低聲說,“老爺,太太讓你下去吃晚飯。”
“哦,好的,通知了楊小姐了嗎?”
“楊小姐已經在下面了。”
“你先出去吧,我這就去。”
說完,勉強地笑了笑,一掃剛纔的愁容。
…
飯廳,是歐式復古的設計,長長的餐桌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美食佳餚,三個人就煮這麼多,這是一件極爲繁縟奢華之能事。
楚父擡了擡頭,掃了妻子一眼,低聲說,“梧彬呢?”
楚母給楊紫依盛了一碗湯,放在了桌面上,然後擡起了頭說,“他去學校上課去了。”
楚父聽了,大大不悅,家裡有一所上億的公司,幹嘛去學校當一個鋼琴老師?
並且,這個時候還沒有回來?
哼,家裡沒錢給他用嗎?簡直
礙於楊紫依在場,他纔沒有把內心的憤怒流露於表。
楚母灰溜溜地坐了下來,看了楊紫依一眼,說,“你看我這記性,怎麼忘記叫梧良回來吃飯了?”
說完,“呵呵”地笑了幾句。
而,紫依低着頭,扒着飯,不敢開口說話,生怕自己一傷心,就是淚流滿面。
楚母已經感覺到了氣氛不對勁,也不再多說了什麼。
“吃飯吧。”楚父笑了笑,夾了一塊雞肉送到了紫依的碗裡,說,“多吃一點,你看你這丫頭,這麼瘦。”
“謝謝伯父,現在流行苗條呢。”紫依勉強地笑了笑。
“你這麼瘦,多吃一點也肥不到那裡去,我記得以前你最愛吃蘑菇雞的了,所以我特意讓伯母給你燉了一些,你試試看。”
紫依夾起了那一塊雞肉,很大的一塊,內心暗暗盤算着這肉裡有多少卡路脂肪,但是,她還是皺着眉頭吃了進去。
然後,笑着好像花兒一樣燦爛,“伯母的手藝不減當年呢,真好吃。”
“你喜歡就好。”楚母微笑着,於是,熱情地夾了很多塊給她。
楊紫依哭笑不得。
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伯母,我自己來了可以了,你也吃。”說完,把一塊又大又大肉的雞肉送了回去,“其實,我早該來看望伯父伯母了,很久不見,怪想念的,只是美國的學業還沒有完成,所以才一再耽擱。”
“是啊,已經快有半年不見了,你這丫頭又長漂亮了不少,一定迷倒了我們家的梧良。”楚母笑了笑,又問,“打算什麼時候結婚麼?”
“這個……”紫依的臉色紅了一下,羞澀地低着頭。
其實,她的心裡何曾不想呢?
自從經歷了上午的那一幕,她更感到迫切。
“是該好好打算一下了,你們兩個也老大不小了。”楚父插口說完,而,心裡暗暗地想,是時候該找許洛馨出來談談了。
他要她離開自己的兒子。
他覺得,她配不上自己的兒子,沒有資格和他在一起。
“這個還得看梧良的呢。”說完,她停下了筷子,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一陣冰冷。
那一個,是她和楚梧良的訂婚戒指。
一頓飯下來,楊紫依經常走神,腦子閃過的,就是許洛馨和楚梧良出現在她面前的那一幕……
心。
好痛。
事情爲什麼會這樣的呢?
飯後,她坐在了廳裡陪二老看了一會電視,聊了一會天,便回到房間睡下。
這一夜,無眠。
眼淚,溼透了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