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博回到家裡,已是一身的酒氣,伊晴還沒有睡,是專門等他的。他瞟了她一眼,問了句,怎麼還沒有休息,便搖搖晃晃地回到了房間,拿出一套睡衣,接着去浴室裡洗澡。
伊晴強忍着怒氣,在心底告訴了自己千百遍,這次,真的不要再吵了,可是,那股熱流,就好像火山爆發一樣,勇無可擋。
“你今天晚上滾到哪裡去了?”伊晴知道,保險公司晚上是不用上班的,她掃了計博一眼,他早就不見了蹤影。她一怒,一掃桌子上的茶杯,很快,又是一地玻璃。
伊晴冷笑着,這次,已經是這個月第五次掃杯子了。
她走到浴室的門口,用腳踢着浴門,嘴裡大聲地罵道,“陳計博,你的脾性就不能改一改?整天混在女人堆裡,你還要不要臉。開門……”
計博假裝什麼也沒有聽到,任由花灑裡面的水衝擊着自己的頭部,心裡暗暗說道,陳計博,你是該清醒了?從明天開始,好好和伊晴過日子,再也不要多想了。
只怕,這也只是空想。
“伊晴,有什麼話,等我洗完澡再說,行嗎?”計博的語氣很平靜,因爲他覺得是自己對不起伊晴,他的的確確背叛過她。
“哼,你當然想我忘記,想我閉口不提,但是陳計博,你還是不是男人,有你這樣對老婆的嗎?若不是你,當年我會流產嗎,會造成終生不育嗎?好,你爸說你們家有這什麼大的產業,需要一個後人傳宗接代,我都讓你爸安排你和別的女人生下了雨淳,你還想我怎麼樣?”伊晴回憶起自己流產的那一幕,痛心疾首。
當年,她和計博吵架,一怒之下,到夜總會喝酒。出來的時候,發生了車禍,孩子沒有了,以後也落下了病根,失去了做母親的權利。
本來,她想很好地對待雨淳的,畢竟她也是一個愛孩子的女人,但是計博對她的態度,讓她把所有的愛都收藏起來了,從而選擇了報復,把對計博的不滿,都發泄在一個孩子的身上。
伊晴這些話觸到了計博的痛楚,一聲接着一聲的拍門聲更讓他心煩意亂,這一切的過錯,難道真的是他一手造成的嗎?
不,這都是意外,誰都不想的。但是受到傷害的那個人,往往覺得這一切都是人爲的,需要有一個人出來承擔,因而,懷恨的人便越來越多。
或許,計博能對她好一點的話,她的態度,又會不一樣。
“伊晴,求求你不要鬧了,這樣會吵醒雨淳的。”
“吵醒最好,讓他看清你這個慈父的真面子,開門……”伊晴用力地拍打着,她也在問自己,倘若計博開了門,自己又能怎麼樣,難道真的上前,伸出雙手掐死他嗎?
“有什麼話待會說。”計博也有點發怒了,水,帶有衝擊力地灑在身上,卻無法洗掉婚姻裡面的點點煩瑣。
“開門……”語氣還是盛氣凌人,像一隻高傲的孔雀。
計博沉思了一下,向她妥服了,門打開了,他穿着一條紅色的*,怔怔地看着她。
水,一點一點地從頭髮滴下,好像是杜鵑啼的血。
“今晚你又死去哪裡了?”伊晴面無表情地看着計博,他全身溼透的樣子,顯得特別的好看,肌肉結實,皮膚黝黑,身材呈倒三角形的。
“我陪朋友喝幾杯去了,伊晴,我今天不想和你吵,我還想和你好好過日子。之前,都算我錯,是我陳計博對不起你,是陳家對不起你,希望你不要再鬧了,鄰居都知道了,丟死人了。”
“哼,你以爲是我想鬧的?是你對這個家漠不關心,你還當我是老婆嗎?”伊晴說完,心有點軟了,正想離開,“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造孽了……”
伊晴跑到房裡換了一套衣服,回想着計博的話,我還想和你好好過日子?
哼,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也是騙人的把戲吧?要不是陳計博,我會終生不育嗎?
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我之所以成爲怨婦,那也是計博爸導演的。
伊晴越想越氣憤,當她有這些想法的時候,這個家,已經開始走向破碎的邊緣了。
婚姻,不允許有什麼猜疑,一旦有了猜疑,婚姻就好像空氣球一樣,隨時都有破掉的危險。
婚姻,是條繩子,不是去捆綁對方,而是在自己心猿意馬,猶豫不決時勒緊自己。但是,伊晴沒有去勒緊自己,而是放任自流……
伊晴用風筒吹乾了頭髮,家裡的電話便響了起來,她顧不及房號風筒,便小跑去接了,來電話的,是計博吧。
“伊晴嗎?”
“嗯,爸,是我。”伊晴認得出他的聲音,沙啞得很,就好像鴨子一樣的,聽起來,特別難聽。
但是,他就是憑着這副聲音,談回了不少的訂單,談回了陳家的公司,談回陳家的一切。
“計博不在嗎?”
“計博洗澡了,爸,有什麼事嗎?”
“什麼時候和計博回來吃一頓飯嗎?計盈她要和丈夫離婚,我想大家圍起來討論一下,那個臭男人,太流氓了,竟然敢打我們家的女兒。”計博爸憤憤不平地罵道,哼,自己都沒有打過自己的女兒,憑什麼讓李立那個臭小子傷害她。
計博媽聽到了這話,心裡委屈得很,撲在沙發的一角,哭紅了雙眼,一盒子紙巾,很快便見底了。
“行,爸,我和計博說一下,儘快回去。”
“好,那我掛了。”
“……”
計盈是計博的妹妹,也是在計博爸的一手操作之下,嫁進了豪門。
但是,從嫁進那一天開始,便註定和幸福脫軌了……
沒有愛的婚姻,就好像天空高飛的風箏,隨時都有斷線的危險。
計博走了出來,看了伊晴一眼,“誰打電話來了?”
“你爸。”
“我爸?”計博擦着頭髮,不解,“他說了什麼?”
“說你妹妹被李立打了,現在哭着回家,好像要鬧離婚。”伊晴平靜起來了,也沒有鬧了,和計盈想比,自己至少沒有被打,沒有受到家庭暴力,往樂觀那方面想,自己還是幸福的。
計博的臉立即黑了起來,拳頭捏得緊緊的,他最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雖然自己和伊晴的婚姻不太理想,雖然伊晴經常無理取鬧,但是他從來就沒有動粗的習慣。
第二天一早,計博和伊晴便回到了他爸居住的那棟別墅。
“計博,你可來了,你爸在房裡,還生着悶氣,你勸勸他。“計博媽站了起來,眉頭緊鎖,臉色蒼白,自從計盈發生這些事,她都沒有安安心心吃過一頓飯,半夜經常驚醒,夢見自己的女人被別人打死。
“計盈呢?”計博關心地問,屁股坐在了沙發上,“李立那個臭小子有什麼交代?”
“你沒躲在房裡,那個瘟神能有什麼交代,就是口口聲聲說要離婚。哼,離就離,他還以爲自家是當年響噹噹的玩具大王,一場金融風暴,還不是變成了窮鬼,只有表面的風光。我還擔心計盈跟着他會受委屈呢,他倒好,生意失敗了,就拿自己的女人出氣,這像男人嗎?”計博媽氣憤地說完,心裡一委屈,淚水又不由自主地出來了。
伊晴走到桌子旁邊,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她,“媽,你先別哭,計博回來了,會幫忙想辦法,絕對不會讓計盈受到什麼委屈。”
這時,計博爸從房裡走了出來,他一臉的疲憊,顯得十分的憔悴,計盈要離婚這個消息,對他而言,無疑是致命的打擊。陳家的女兒被別人退回來,這話,要是被傳了出去,陳家的面子往哪裡擱?
“爸,你沒事吧?”計博站了起來,走過去,攙扶着他,慢慢地坐了下來,“這件事你就別操心,讓我來處理。”
“你打算怎麼處理,你要知道,一定不能丟了陳家的臉。”他的嘴裡,口口聲聲要維護的,是家族的生意,是陳家的面子。
對於自己的女兒,他就無動於衷,彷彿女人天生就是一件犧牲品。
“爸,讓他們離婚吧。”計博果斷地說。
“離婚?不行,我們家丟不起這臉。”計博爸急忙說道,他的思想很陳舊,覺得離婚也是一件丟人的事,虧他還出來混了這麼多年。
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計博一直想和伊晴離婚,又怕氣着自己的父親,把身子弄壞,另一個方面是雨淳太小,在單親家庭裡面長大,身心健康也會有一定的影響。
“不離婚,計盈怎麼辦?”計博媽聽了,又哭了起來,看着自己女兒身上的傷,心裡痛啊。
“爸,我要離婚,我和他過不下去了。”計盈聽到他們的談話,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走了出來。
“不行,這婚絕對不能離。”計博爸語氣堅定地說,他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語氣又軟了起來,“你放心,這件事我會幫你處理好,絕對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
“可是,爸,我一點也不愛他,一點也不……”眼淚,從她的眼角里緩緩流下,豪門的女兒,只有交易,彷佛沒有了愛。
像是電視劇裡面的那些浪漫的愛情,豪門子弟是又羨慕又無法擁有的,因爲他們的婚姻與家族生意掛上了一個勾。他們的父母,看重的是面子,是利益,因而聯婚的時候,都是按照“竹門對竹門,木門對木門”的原則。
當然,也會有豪門公子哥和灰姑娘的故事,但是少之又少,比中彩票的人還要少。
“感情是慢慢培養的,我和你媽就是這樣,現在我們不是過得好好地,誰也離不開誰了。”計博爸說。
計博聽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倘若自己要和伊晴離婚,再和惜君結婚,他一定不會答應吧。
“爸……”計盈的眉頭皺縮,最後把希望寄在計博的身上,“二哥,求求你幫我勸勸爸,我真的不想和他過了。“
說完,她又扯了一張紙巾,擦拭着眼角的淚水。
計博看了他爸一眼,卻不知道怎麼開口,計盈和李立的婚姻是一個悲劇,自己和伊晴又何曾不是呢?
可是,在婚姻的深淵中,即使自己掙扎,想做主,可是也變得無可奈何了。
“爸,我覺得還是讓計盈把婚給離了吧,李立他家的公司現在只剩下一個空殼,我怕跟着他,計盈會受委屈。生意失敗了,不努力找原因站起來,反而拿自己的老婆出氣,和這種人糾纏在一起,幸福不到哪裡去。”
“計博,你打社會打滾了這麼久,目光怎麼這麼短見,倘若計盈和那小子離婚,媒體一定抄的沸沸揚揚,這樣對公司的影響不好。”
這下,屋子裡的人都沉默了。
“我去煮中午飯。”計博媽找了一個話題,走了出去。
計博吃過中午飯,便和伊晴回家了,和他爸商量這件事,也只不過是表面的行爲,其實,他爸早就做好了決定,由不得別人插手。
計博脫下外套,放在沙發上,“雨淳還沒有回來嗎?”
伊晴看了一下手錶,“都快三點了,他當然去上學了,我們中午沒回來,也不知道他去哪裡吃飯了?”
計博指了指桌面上的麪包碎,“你看,他吃這個,早知道我們早點回來,省得陪爸做戲,雖然說全家一起探討,最後我們的意見,他都看不上。計盈的命,一個字,苦……”
伊晴心裡冷笑着,難道我的命就不苦嗎?
“計博,我們再也不要吵架了,好嗎?”
計博聽了,怔了一下,點點頭,說了一句好,輕輕地摟她入懷。
只是,這種平靜又能維持多久,誰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