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這個叫珠兒的姑娘一番言論給蘇袖袖造成了很大的衝擊。她不明白這個世界怎麼還會有願意借給一個窮小子也不願意嫁給金山銀山的笨姑娘。所以很多天晚上她沒事的時候都會穿上那件烏黑的夜行衣在晚上的時候偷偷去看她。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去見她。可是今天晚上卻發生了一件讓她不能不見到她的事情。因爲珠兒上吊了。她今天穿了件大紅色遍地金的裙子。蘇袖袖剛趴到屋檐上,兩隻黑豆一樣的眼睛正透過瓦縫往裡瞅的時候,就看到她一隻腳穿着一個鴛鴦戲水的鞋子,另一隻腳卻只有一雙綾白的襪子。那裙襬掛在空中搖擺着,像一朵盛開的花。
她的臉蒼白而痛苦,散發着清冷的光澤。蘇袖袖只覺得心驚肉跳。差點嚇得尖叫出來,幸好關鍵時刻及時捂住了自己的嘴。要是她真在她眼前死了,估計她以後都不敢走夜路了。紅衣女鬼什麼的最嚇人了。相比之下,黑衣女鬼就顯得和藹很多,至少在晚上的時候,不那麼容易被注意到。
蘇袖袖幾個起落,便像一朵落花一樣墜落在了珠兒的閨房裡。匕首一閃,繩子應聲而斷。珠兒的身體軟軟的倒了下來,蘇袖袖急忙上前抱住她。奈何她生得太瘦小了。兩人抱在一起踉踉蹌蹌的,竟摔倒在了地上。蘇袖袖墊底,只覺得自己的屁股都快摔成兩半了。疼得五官都擠到了一起。
珠兒想死沒死成,之前被勒的太緊了。現在剛一落地便猛咳起來。
待得她緩過來這口氣,看到房間裡憑白出現了蘇袖袖這個大活人的時候,居然沒有叫出來。蘇袖袖不由得心裡驚異。果然是個才女哦,氣度不凡。要是她的閨房裡突然出現另一個人的時候,她肯定得尖叫。因爲她閨房裡放了好多好吃的。她很怕,有小偷會半夜來偷。
蘇袖袖眨巴眨巴眼睛,問她:“你幹嘛不叫?”
珠兒苦笑道:“我爲什麼要叫?若你是好人,救了我,我叫了出來平白害了你。若你是壞人,我正好不想活了。死在你手上又有什麼所謂?”、
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蘇袖袖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只有眨巴眼睛的份。果然才女是一種很神奇的物種。小的時候聽娘娘說未若柳絮因風起的時候,就覺得才女很了不得,她們不僅想象力很豐富,還很會講道理。
蘇袖袖看着她錦繡嬌顏,有些想不通的問她道:“爲什麼事情是活着不能解決的?那就大吃大喝解決啊!爲什麼要尋死呢?”
珠兒的瞳底都是幽怨:“若是不能隨心的活着,那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呢。活得長些也不過是多受些苦。若是過的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便是活上一天也夠了。”
蘇袖袖皺着眉頭道:“你想過得生活就是跟你表哥在一起嗎?”
珠兒看她的眼睛睜大了些,像是不明白她怎麼知道自己和表哥的事情。不過很快她又放鬆了下來。她既然能在今天及時的救她,肯定是已經守着她好久了,這些事情知道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她看着蘇袖袖,平靜的問道:“你想從我的身上得到些什麼?”
蘇袖袖笑道:“答案。”
珠兒不解:“什麼答案?”
蘇袖袖嘟着嘴道:“我想知道在最艱難的環境下是不是還會有愛情?我想知道落魄潦倒的時候是不是還能相守?我只知道貧賤夫妻百事哀。”
珠兒輕輕的咳了一聲道:“我只怕我給不了你答案。我連自已都保不住。”
蘇袖袖笑道:“若是你表哥真心愛你。我願意成全你。”
珠兒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希望:“幫我?”很快,她眼裡的光芒又黯淡了幾分:“誰都幫不了我。我爹不會放過我的。何況親事都已經定下來了。三日後我就會嫁進獨孤家。”
蘇袖袖笑道:“山人自有妙記。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子清回到家的時候,只見自家院子的八角涼亭裡坐着一個紅衣的姑娘。隔得遠了,隱隱約約的看不清長相,卻依稀能辨認的出她身姿很是綽約。
他揉了揉眼睛,以爲自己看花了。自家的院子裡怎會出現姑娘。可是待他走得近了。那女子的身影也慢慢的清晰起來了。她背對着他坐着,依靠在欄杆上,衣昧如風。好像是畫裡的仕女下來了一樣。
也許是聽到了腳步聲,那位姑娘慢慢的回過了頭,衝他嫣然一笑。他很難形容出自己那一瞬間的驚豔與心動。回頭一笑百媚生。。
她穿着一身仕女服,襦裙的帶子季得高高的,只露出胸前那一小塊鎖骨。但是頰生桃花,眉眼善睞。她長得很是嬌小,只到他的下巴的樣子。看起來真像是仕女圖裡走下來的。
她衝他笑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心裡的堅冰一下子都融化了。全身控制不住的發熱。
那個姑娘好像並不怕人,只是擡着頭盈盈的望着她,目光溫柔的好像有水要從裡面流出來一樣。
他說話不由得結結巴巴起來:“姑娘是……”
那少女以袖掩口,嬌笑道:“我是街東賣包子的蘇小姐。專程來會你的。我仰慕公子才華已久,可是家母管得嚴。一直未能見公子一面。如今我家要舉家搬遷去長安。臨走前特意來見一見公子。”她說話的時候聲音很好聽,像是春天時在花樹上唱歌的鳥兒。如此活色生香的美人站在面前,實在很難將注意力放在她的話語上。他的眼睛盯在她那嬌嫩如春桃般的櫻脣上,真的很難將目光移開。
蘇袖袖見他那癡癡的樣子,心下一陣鄙薄,卻還是捺着性子往前挪了一步,輕輕的靠在他的懷裡,柔情萬千的道:“小女不求與公子長相廝守。只求一夜春宵,也算是圓了小女子的夢。”
子清的身子猛的僵硬了起來,隨着他的手慢慢的移上蘇袖袖小巧圓潤的肩頭,蘇袖袖脣角的笑容也越來越深。她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再多的癡情,於這世間,不過錯負。
可是下一秒。她的笑容就僵在了眼角。因爲那雙放在她肩頭的手並沒有將她這副軟玉馨香的身子抱在懷裡,而是狠狠的推開了。就好像她是什麼髒東西一樣。
蘇袖袖一時不擦。往後踉蹌了好幾步才堪堪站住。
她看着子清的眼睛越來越冷,聲如結冰似的道:“難道我很醜嗎?”
子清不好意思的衝她笑了笑道:“姑娘美如天仙,國色天香。子清一生中從未見過如此姿容的姑娘。”
蘇袖袖又很前走了幾步,一雙眸子因怒火晶亮亮的,步步緊逼的道:“那是我身世配不上你?”、
子清手忙腳亂的解釋道:“自然不是。”頓了頓,他又道:“小生心裡已經有人了。是以姑娘無論多美,我都不能接受姑娘。”
蘇袖袖恨恨的說:“你騙人!剛纔你看我的時候目不轉睛的。”
子清的臉更紅了,像是一個煮熟的蝦子:“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我乍然看你,以爲是仙人下凡。便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冒犯之處還請姑娘見諒。”
蘇袖袖笑道:“你心裡有誰?難道她比我更美?”
子清提到心上人,表情柔和了許多:“她自然比不得姑娘貌美。可是她在我心裡卻是最美的。無論她將來變老還是變醜,我也只會喜歡她一個。”
蘇袖袖笑道:“是嗎?如果我說要你爲了她放棄考取功名,一輩子呆在深山裡只當個山野村夫你也願意?”
子清顯得很猶豫:“這……”
蘇袖袖追問道:“這什麼?”
子清道:“可是隻有我考取功名才能給她更好的生活。”
蘇袖袖也不再跟他兜圈子,開門見山的道:“你若爲了功名不要她,才當真是天下第一大笨蛋。她都願意爲了你放棄自己的生命了!”
子清忙道:“你認識表妹?她怎麼了?”
蘇袖袖這才把珠兒自殺的事情一一道來。待得聽說了表妹的事情後,子清顯得失魂落魄的,眼角似有珠淚閃過:“你一定要勸勸表妹。無論如何,一定要好好活着。”
蘇袖袖:“你還是自已勸吧。”
子清長嘆了一口氣道:“姨父不會讓我見表妹的。”
蘇袖袖踮起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別怕。他不讓你見。我讓你見嘛。你姨父再大大不過仙女嘛!”說完,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子清要對她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