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兒端藥進來的時候, 蘇袖袖正攏着繡海棠的春被靠在羅漢牀上,她的眼神空空的。
看到了春花的時候,她對她露出了一個虛弱的笑。那笑像是浮在水面上一樣, 空空蕩蕩的。
春兒將藥端到牀前, 溫聲道:“先喝點藥吧。”
蘇袖袖很乖巧的將藥一飲而盡。她飲得太快了, 她幾乎都能聽到她喉嚨裡發出的咕咚咕咚的聲音。那碗黑黑的苦汁很快就一飲而盡。春兒看得目瞪口呆了。蘇袖袖以前喝藥的時候, 都是死纏爛燈抱怨說苦的。
春兒笑到:“姑娘你真是長大了。”
蘇袖袖皺皺眉頭道:“你比我也大不了幾歲吧。幹嘛說這些老氣橫秋的話。”
春兒抿了抿嘴, 心裡有些忐忑,半晌才道:“娘娘的那件事情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我……”她馬上就可以離開玉虛宮,娘娘吩咐她做得事情她實在是不敢有一點行差踏錯的。
蘇袖袖擺了擺手, 阻止了她接下來的話:“算了。我知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處。如果我是你,不會比你做得更好了。”頓了頓, 她又問道:“娘娘不是在宮中嘛, 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春兒笑道:“過來接公主回宮。”
蘇袖袖搖了搖頭道:“她怎麼會有這樣的閒情依致呢?從來做每件事情都目的明確, 應該是來看季家有沒有謀反之心的。她對皇帝可真是上心。”
春兒莞爾:“娘娘是對這個天下上心。”
蘇袖袖無奈的摸了摸鼻子道:“如今她已經不想止步於後宮了。連這大好河山她都要插手。”:
春兒輕哼了一聲道:“聖上無道。娘娘取而代之又有何不可?”
蘇袖袖皺着眉,低低的嘆了一句:“難道她取而代之又會是明君嘛?”、
娘娘從來都只愛自己。這天下蒼生又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蘇袖袖傷好能下地的時候, 李明浩依然沒有來找她。她被叫去亭子裡聽娘娘談琴。
她確實是個尤物,琴棋書畫都堪爲當世大家。蘇袖袖邊吃着些小零食邊聽她彈琴。琴聲就像高山流水,明月當空照,清泉石上流。
一 曲彈罷,娘娘方纔問她:“你希望他來還是希望他不來?”
蘇袖袖不所謂的聳了聳肩:“我只關心好吃的。”
娘娘搖了搖頭道:“我倒希望他能不來。袖袖, 私心裡我真不想讓你嚐嚐情愛的苦。但是你不嘗過, 人生總是不會真正完整的, 更不會懂我。”
蘇袖袖看了她一眼, 復又移開眼:“是不是拿到寶劍的秘密, 你就可以放過他?”說完,她又自己回答道:“不是的。若只是爲了秘密, 你想你多的是手段。他怎麼斗的過你。不說別的。抓住他姆媽威脅他就可以了。爲什麼一定要用美人計?”說完,她直視着娘娘,只想等一個回答。
事到如今,娘娘也不想再瞞她了。何況那些瞞在記憶裡的往事已經隔了這麼久,卻依然記憶幼新。如今說出來,心倒是能放鬆一些。她的聲音很溫柔,慢慢的扣開了往事的大門:“我一生喜歡過很多男人。可是我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紀的人。就是李榮浩的爹。我十五歲那年遇到他,他以爲我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在強盜手裡救了我。”
蘇袖袖沉默。她知道娘娘十五歲的時候,李榮浩的爹那個時候已經娶了妻子了。
娘娘咬了咬牙道:“我只想跟他在一起。可是他不願意。難道我連做妾都不配?”
蘇袖袖想,怨不得娘娘如此扭曲。凡是喜歡她的人她都不愛,那些愛慕寵愛於她而言沒有任何的感動,只是視之爲草芥。可是唯一一個她愛的男子,她卻要因爲愛而不得殺了他。
娘娘笑着摸了摸蘇袖袖的頭髮,像絲緞一樣光滑柔軟,她溫聲道:“我要李榮浩也嚐嚐愛而不得的苦。”
蘇袖袖莞爾道:“他們根本不是同一個人。娘娘,無論他們長得多麼像,他們都不是同一個人。”
事實上,難道她不知道不是同一個人嘛?當年只是一時氣不過他的推開,可是他死後的這些長長的日日月月,她都在後悔不應該一時意氣去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