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的建築風格與中原這邊的截然不同。青石板的小道兩邊坐落着各式的天然木質建築。空氣裡有淡淡的植物的香氣。有一種原生態的古樸風情。小橋流水與參天古榕相守相望。老舊的瓦屋與深巷的石板相映襯。
可惜現在是八月了。若是五六月份的時候, 果園裡就會有紅彤彤的一片,每家第戶都一串串地擺着。蘇袖袖記憶裡的夏天,就滿溢着荔枝的清甜, 滿得空氣也似乎甜了起來。若是那時過來, 倒可以讓李榮浩感受一下什麼叫做“一騎紅塵妃子笑”和“不辭長作嶺南人了。”
蘇袖袖最喜歡的就是桂味的荔枝。肉質爽脆, 白蠟色的果肉透出一股桂花的清香。對於蘇袖袖而言, 荔枝其實帶着淡淡的夏天的味道。就好像世間情動不過盛夏白瓷梅子湯, 碎冰碰壁叮噹響。
沒有好吃的荔枝,卻有好看的桂花。沿途有許多高大壯實的月桂樹,金黃色的花朵簇擁成團, 花香純正濃烈。她們盛放在,在枝頭妖嬈着, 香氣瀰漫。
鎮南將軍府青磚黛瓦, 飛檐畫棟。門口兩隻威武的石屋子守候着硃紅色的大門。
到了門口站定, 守門的侍衛一看到蘇袖袖,眼睛裡溢出滿滿的不可置信與喜悅, 聲音都發抖了:“小姐,你回來了。”
蘇袖袖衝他點了點頭道:“對啊。“
那人轉過頭就往門裡跑,邊跑邊大聲喊:“小姐回來了。”
季榮浩以爲蘇袖袖本身這樣的矮,想必家人亦不會高大威武。可是蘇老將軍和蘇小將軍出來的時候,卻着實讓他大吃了一驚。因爲兩人俱是身材威武, 站在那兒便向是一座小山一樣。
蘇小將軍一看見蘇袖袖, 便上前來給了她一個大熊抱, 聲音掩不住的喜悅:“小妹。你總算回來了。我之前還一直想着中秋節又不能與你一塊過了。”他從小就知道有這樣的一個妹妹。可是妹妹小的時候住在玉虛宮那兒, 甚少下山回家。後來長大了, 妹妹每次回家的時候,態度都十分冷淡疏離。
蘇袖袖並不抗拒他的擁抱, 任他抱着。待得他鬆開手了。才靜靜的看了他一會道:“哥哥,你黑了。”不過卻很有男子漢的味道了,小麥色的皮膚,眼神明亮。
蘇靖北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道:“整天在校場練兵,便曬成了這樣。”
蘇袖袖眉目溫婉:“那以後可要多注意點了。若是再黑下去,說不得便找不到媳婦了。”
自打看到蘇袖袖,蘇老將軍的眼睛就沒從她的身上移開過。他吩咐下人去準備上好的酒菜。帶着一行人往裡走。
蘇袖袖指着李榮浩給他介紹道:“爹,這是我的朋友,李榮浩”
蘇將軍先前一直將注意力放在蘇袖袖的身上,根本沒有好好的留意過她身邊的男子。現在蘇袖袖這麼說了,他纔好好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隨即眉微微皺起道:“朝廷要犯?”
李榮浩覺得微微的尷尬。剛要說些什麼,就聽到蘇袖袖淡淡的聲音:“他不是壞人。”
蘇老將軍忙道:“我知道。我知道。袖袖你的朋友怎麼會是壞人呢。”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家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不過是奸人所害罷了。李將軍一生光明磊落 ,怎麼可能做出通敵賣國的事情呢。”
李榮浩一直從見過蘇將軍的第一面就覺得他與蘇袖袖的相處方式委實奇怪的很。天下沒有一家父女像他們這樣。蘇袖袖對他的冷淡與疏離實在是明顯的很。
八月十五,中秋節。
天上大朵大朵的去在漂浮,漫無目的的流浪。蘇袖袖沿着山間的小路,一直走到一塊墓地前。石備上寫着“蘇護之妻林婉”。蘇袖袖將帶來的花放在墓前,素手執起酒,給她敬了三杯。
她跪在墳前,聲音蕭瑟:“母親,我來看你了。”這些年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已經從當年的總角小兒長成了如今的少女,母親卻始終二十七歲。她這一生,死在自己最愛的男人手下。
小的時候,蘇袖袖一直很怕鬼。在娘娘罰她,將她關在暗室的時候,她曾不只一次的尖叫與哭泣。黑暗將她吞噬的時候,她總疑心會有鬼魂突然從黑暗中伸出手來將她撕裂。不過,後來她總想着。母親因護她而死去,又怎會忍心看她受欺負。若是真的有鬼,母親也一定會將她護得妥妥當當。
即至長大,小時候的那種怕鬼的心情就又變成了希望有鬼。希望母親可以回來人家看看她。她死得那樣冤枉,難道就甘心去地府投胎?
隨着時間的過去,她對母親的印象也已經很淡了。她只記得她那雙溫暖的手,細緻的懷抱。總是會將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那種無微不至的照顧。吃魚的時候會將魚肉挑出來,一點一點的餵給她吃。
所以後來在面對李容浩的時候,她便覺得那樣的無法抵抗。因爲這個世間除了母親他是第一個對她那樣好的人,那種綿綿的無微不至的關心與照顧。
身後傳來腳步聲,蘇袖袖偏過頭去看,是父親。
看到蘇袖袖在這裡,他勉強的擠出來一個笑:“袖袖,你又來看你母親啊。”。從她小時到現在,無論她在哪裡,總會在中秋節這天趕過來看婉兒。袖袖越長越大,相貌也越來越像婉兒。他每每看過去的時候都會恍神,心如刀割。
蘇袖袖點了點頭道:“父親,你也來了。”蘇袖袖總是在想,他是用什麼樣的心情什麼樣的身份過來看母親,看這個被他親手直於死地的結髮妻子。母親死前那種不甘,不捨,憂傷的眸子一直在她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蘇護只覺得喉間的肉都擠在一塊了,從間發出的聲音異常的沙啞:“你一直在怪我。”
他用的是陳述句,蘇袖袖很想否認。但是她不能。她是怪他,不僅怪他,而且還很恨他。他害死她的母親,讓她成爲一個沒有孃的孩子。他把她親手交給娘娘,讓她的人生從此在別人的操縱裡生活。他讓她始終明白她是一個被自己親生父親拋棄的人,讓她明白這個世界是最重要的是權勢。他讓她的心跌入冰窖裡,每一天第一夜都是痛苦與冰冷中度過。
若不是母親給的那一點點溫暖在支撐着她,蘇袖袖可能早就成爲第二個玉虛宮宮主了。
蘇護其實並不想爲自己辯解一些什麼。年經的時候雄心萬丈,一心想闖一番大事業。爲了所謂的建功立業,名傳千古,什麼都可以放棄。以爲兒女情長不過是人生的一小部分。他以爲放棄的是自己的愛情,沒想到卻是自己的一生。
婉兒至小貌美,家世又好。他那個時候曾經跟她許諾說若得阿婉,必金屋以貯之。後來阿婉爲了跟他在一起,跟家人決裂,與他私奔。他本來想好好對她的。可是那種東奔西走,低人一等的感覺快要把他逼瘋了。
所以當那個女人遞出橄欖枝的時候,他纔會那麼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