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七手八腳將周圍的土層撥開,只見兩具兒童的屍骸埋在花叢之下,他們沒找到孩子的軀體,只看到兩具頭顱埋在土中,小孩頭上的皮肉已經乾枯敗壞,只剩下骨頭和頭髮,頭顱的下面整齊地墊着兩件小衣裳,從衣服的殘骸上看,應該是一對童男女的屍體。
“這麼小的孩子,怎麼會被砍下頭埋在這裡?”山崎玉不解地呢喃着。
“挨千刀的崔堂主!”陳菲菲破口罵道,“竟然在家裡幹這樣的勾當!難怪成了那副德行,真是報應!”
夜空中,兩具孩童的頭顱仰臥在細土上,他們如枯草般的頭髮依稀在空中飛舞着,顯得格外詭異。
“快蓋上,我聽說死人不能見月光!”山崎玉突然叫了起來。
儘管這三人骨子裡都不相信這些東西,但在一個詭異的氛圍中,毛孔都是緊鎖着的,稍微遇到一點響動都會讓人汗毛眼倒豎,緊張的心境也不由得他們的科學精神做主,三人七手八腳又把土蓋了回去,屋子未進,人已驚魂。
正對花園的是一間大瓦房,蓋得很氣派,和一牆之外的那些矮小平房不可同日而語,大瓦房的房門緊閉,裡面一片漆黑。
陳菲菲低聲說:“就從這裡開始!”因爲她知道大戶人家居住的規矩,下人們一般住在前面,最後的房子都是主人的臥室,所以這間大房,推斷起來,就應該是崔堂主和他媳婦的臥房。
三人徑直來到正對花園的後門,房門並沒有上鎖,輕推之下房門打開,穿過過道就是臥室,這裡只放了一張大牀和一些常規的傢俱,並沒有什麼異常,陳菲菲站在臥室裡,還用腳往石板地上杵了兩下,發現地面很厚實,並沒有暗道消息之類的機關。
出了臥室來到前廳,前廳正對着大門,這裡只放了一張八仙桌,兩把太師椅,八仙桌上還放了一架綠色的便攜式電臺,細長的天線高高矗立,耿長樂一見到這東西,心裡本能地反應就是:特務。但是他並沒有說話,除了這些東西再無其他,除了電臺以外,其他都是常規的擺設,而在前廳左側,還有一個小門,這似乎是一個偏門,比起大門來矮了幾分,窩在前廳和臥室夾角,看起來十分低調。
他們小心推開這道門,由於沒有窗戶,屋子裡一片黑暗,耿長樂劃了一根火柴,這纔有了些許亮光。
一進來,山崎玉就皺起鼻子,不住地嘟囔道:“好奇怪的味道,都快趕上我的實驗室了!”
的確如他所說,空氣中瀰漫着某種藥水的味道,這味道並不常見,即便博學如山崎玉一般,也無法分辨出這是什麼東西。
陳菲菲藉着亮光,將房間四處打探了一番,發現這是一間照片陳列室,四周的牆壁上,掛滿了照片,她指着一張照片,興奮地捅了耿長樂一下:“你看,這就是崔會長,猥瑣的傢伙,你也見過他,來確認一下吧!”
耿長樂點點頭:“還真是他,不過照片裡的人看起來可活泛多了!”
陳菲菲沒好氣地說:“他總不能一直當死人吧!這個女人就是他老婆吧?哎,長得很一般。”這個時候,她還不忘對別人品頭論足一番。
耿長樂和山崎玉搖着頭,臉上都帶着無奈的笑容,不過都感覺有她在,恐懼的氣氛裡也能添加一絲樂趣。
在一張照片上,陳菲菲發現一個意外的身影:馬麗,照片上有三個人,崔堂主,崔堂主的老婆,還有馬麗,崔堂主坐在前面,兩個女人站在他身後。
“馬麗怎麼也摻和到他家來了?”耿長樂自言自語道。
“看樣子他們好像是一家人,不過現在馬麗成了程雲彪的小老婆,難不成以前是崔堂主的小老婆?看她那德行,也就是個當小老婆的料!”陳菲菲自顧自發着牢騷。
“你剛纔說的味道,是不是洗照片藥水的味兒?”耿長樂問山崎玉。
山崎玉搖搖頭:“肯定不是,那種味道我太熟悉了,而這個,說不上來。”
“又是電臺,又是照片,難道這家人暗通鬼子特務嗎?”耿長樂說這番話的時候根本沒過腦子,結果惹來山崎玉不滿的眼神,他只得皮笑肉不笑地迴應了一下,當着矬人不說短話,當着日本人不能提鬼子,兩者的意思差不多。
“哎呀,嚇死我了!你們看這是什麼?”陳菲菲像是有了重大發現一般,把他們叫到屋子的一角。
“這是一張大照片,照得可真大!”山崎玉說,“跟真人一樣大小,這可得費不少功夫。”他看了一張巨大的黑白照片,鑲嵌在一個很薄的木質相框裡面,相框的背面用鐵絲做了個支架,正好讓相框立在地上。裡面的人就是崔堂主的老婆,她站在一塊全白的背景裡,穿着一身全黑的衣服,目視前方,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陳菲菲問道:“照片能照得和人一樣大嗎?我看過的照片,裡面的人都小小的。”
山崎玉說:“這還不簡單,把照相機離人近一點,一次只照一小塊,然後把照片拼起來,就是這個樣子,你看,這張大照片的邊上,還有膠水粘過的痕跡,只要你有錢,捨得買膠捲,有點問題也沒有,回去了你想照的話,我給你幫忙。”
陳菲菲說:“算了吧,太嚇人了,剛纔我第一眼看上去,差點沒把...那個什麼嚇出來,還真以爲遇見鬼了!”她說話的時候,見耿長樂和山崎玉相視一笑,兩人同時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自己的臉頓時紅到了脖子根,還好屋裡黑,他們沒發現。
幾個人正說着話,陳菲菲發現一面鏡子正對着這張照片,鏡中人的穿戴打扮,形容大小與照片毫無二致,只是看到鏡子中映像的第一眼,她不自覺打了一個寒戰。
“你們誰知道,把鏡子對着照片,有什麼講究?”她的聲音顫抖着,聽起來就像在唱歌。
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搖搖頭,看起來的確有些古怪,鏡子鑲嵌在牆壁上,正對着大照片,兩個人像疊加在眼中,顯得非常詭異。
陳菲菲來到鏡子跟前,只看了一眼,便尖聲叫道:“爲什麼鏡子裡照不出我的人影?”
山崎玉沒看她,心不在焉地說:“聽說鏡子照不到鬼影,如果是個鬼,站在鏡子前面,是看不到形象的。”
陳菲菲又說道:“你過來看看,我就照不出影子!”她此時的聲音就向三月夜晚的野貓。
山崎玉和耿長樂這纔回過神來,他們往鏡子裡一看,不由得頭皮發麻:果然,鏡中只有照片的映像,看不到陳菲菲的影子!
陳菲菲雖說不信鬼神,可此時也有點慌:“爲什麼我變成透明的?你們能看見我嗎?”
山崎玉說:“我們能看見你,鏡子看不見,莫非是一面照妖鏡?”
陳菲菲小聲罵道:“狗屁照妖鏡!少在這兒添亂,你們都給姑奶奶過來照!”
這次三個人並排站在一起,鏡中影像未見分毫,只看到背後的女人神色悠然,那笑容似乎在嘲笑三人的愚蠢。
陳菲菲突然笑起來,聲音顯得很淒厲:“咱們三個都成鬼了,這可能嗎?”再看鏡中人像,越看越覺得古怪,只覺得她的笑容像是硬拉出來的,毫無表情可言,又疑惑她去照這麼大的照片,爲什麼要站在一片純白的背景前面,穿黑色的衣服,這可非常不吉利,而且大半夜的,把自己的照片放在鏡子前面,屋子的主人到底要做什麼?
“我覺得不是咱們的問題,而是鏡子的問題,這面鏡子裡,有一個人!”陳菲菲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輕微顫抖着,她斜眼看了看兩位同伴,發現他們的頭髮根根直立。
話音剛落,火柴熄滅了,屋子裡一片黑暗,等耿長樂劃亮另一根火柴的時候,他們三人的目光齊刷刷聚焦在這面奇怪的鏡子上,此時他們卻驚異地發現,鏡中之人已經消失不見,回過頭來,只看到那張巨大的黑白照片,裡面的女人面露笑容,似乎在注視着他們,四周一片靜寂,他們感覺到了毛孔收縮帶來的雞皮疙瘩,此時誰心裡都清楚,房間裡還有另一雙眼睛,正在暗處窺視者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