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麗雖然對這樣的說法不屑一顧,畢竟寧文吉的墳墓沒在縣城裡,她就算想跪死在他墳前,也得先接受出城檢查才成。
話雖這麼說,可心裡還是忐忑,見那張臉死盯着自己,她也不敢動,只得用被子捂着胸口,也盯着對方,四隻眼睛就這樣相互對視,不知過了多久,她雙眼發花,眨巴了兩下,等注意力再次回到窗口的時候,那張臉已經消失了,窗外漆黑依舊,好像從未發生過任何事。
這回她再不敢睡覺了,一直保持着剛纔的姿勢,眼睛直勾勾的,死盯着對面的玻璃窗戶,直到黎明時分,胡魁回來,見她這麼古怪的姿勢,就問其緣由,揪心了這麼久,突然聽到男人說話,馬麗緊繃的神經這才鬆弛下來,其表現就是放聲痛哭,一邊哭一邊對他說起剛纔發生的詭異事。
胡魁聽罷,心裡罵了一聲,根本沒當回事,他只當是縣城裡廝混的地痞們乾的,這幫人成天和他一起廝混,都對馬麗心存褻意,平時喝酒就總聽他們唸叨,他們都覺得胡魁金屋藏嬌,興許閒得無聊就會跑到他家門口來騷擾。
他心想那人既然喜歡偷窺,肯定不會只來看一次就放棄,他想狠狠教訓這傢伙一番,當天晚上,他就埋伏在自家門外,那地方原本有個乾草垛子,裡面很寬鬆,他藏身其中,就想看看到底誰膽子這麼大,敢晚上到他家門口惹事。
這天晚上,過了三更天,他本來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透過稻草,突然發現自家房頂上果然有人,黑乎乎的看不清臉,身穿黑色長衫,但是能察覺出他正從房頂最高處往邊上移動,他家還是那種老式房子,正中間有個房檁,中間高,四周低,而且四周還有低矮房檐,很陡,那人此時就趴在房檐上,小心翼翼往下出溜,生怕不小心摔下去。
胡魁見了心裡冷笑一聲,心說馬麗肯定是被嚇昏了頭,說得那麼玄乎,自己聽了都嚇出一身冷汗,現在看來也就是普通人一個,本想當場大吼一聲,把他抓住也就罷了,一看他笨手笨腳的樣子,反而來了興致,想看看他到底怎麼折騰的,能把馬麗嚇得花容失色,加之自己也很想看看馬麗被嚇得六魂無主的時候,是否更能提起自己的興致。
所以他一直躲在裡面,沒出聲,就看那人用腳掛在房檐上,把身體倒吊着沿着屋檐垂下來,那張臉正好對着窗口,看了片刻,見馬麗睡着了,而且屋裡沒別人,就從上面跳下,趴在門口鬼祟地偷聽片刻,確認沒人了,這才壯着膽子,正打算推門而入,胡魁心想不能再等了,生怕馬麗被人佔了便宜,立時大吼一聲,同時從草垛子裡蹦出來。
那人吃了驚嚇,轉身就跑,胡魁就在後面追趕,夜深人靜的街頭,兩人一前一後,那人身材瘦削,腳底下頻率很快,胡魁身體胖大,跑起來有些費力,這樣他們二人逐漸拉開距離,等胡魁追到被廢棄的“永定俱樂部”的時候,發現街上再看不見那人的蹤影,倒是這座破舊的小樓裡,隱約能聽到樓道里傳出細碎腳步聲。
此時他也害怕了,這棟樓已經荒廢了好幾個月,平時看上去陰森森的,到了晚上,裡面漆黑一片,別看他平時咋呼起來嗓門很大,真到了當口,腿肚子也開始哆嗦,不過在馬麗面前誇下海口,此時只能硬着頭皮往裡走。
推開顫巍巍的破木頭門,聽到腳步聲果然在繼續,這棟樓他來過,從聲音上判斷,那人直奔地下室去了,那地方就是以前程雲彪舉行法會的地方,最是陰森,他點燃火柴,藉着光一路前行。
他快到地下室門口的時候,整棟樓突然靜下來,除了他的呼吸聲,再聽不到任何動靜,站在門外,他心臟跳得厲害,最終還是推開門。
這扇門一打開,突然眼前一道冷光閃過,他躲閃不及,感覺自己左臂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疼得他差點喊出來,舉起火柴仔細查看,發現暗處射來一支冷箭,他忍痛把箭簇拔下來,看到箭頭閃着白光,所幸沒毒,屋裡異常安靜,有了剛纔的教訓,他變得異常小心,貓着腰,舉着火柴先把周遭環境探視了一番,沒發現埋伏,剛纔那支箭是個機關,有根繩子綁在門把手上,繩子另一端綁在一張破弓上,只有一支箭,他拉門的時候觸動繩子,箭才射出來。
他胳膊上的傷口很快就癒合了,胡魁無聲笑起來,心說白小姐的藥還真靈驗,自己果真刀槍不入了!再看那張弓,高度正好對着自己肩膀,那人設計機關的時候,肯定是想要了自己性命,不過佈置的匆忙,根本沒考慮身高的差異,這支箭目的肯定是咽喉,可他佈局的時候,只是按照自己身高設計的,沒想到胡魁比他高了快一頭,這才撿了一條命。
繞開門口機關,他這才發現屋內大方桌上竟然還躺着一個“人”,身穿黑袍,剛纔他半蹲着,根本沒發現,此人躺在那兒,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身量與自己所追之人一樣。
“你是誰?給我起來!”他開始的時候很謹慎,隔着桌子低聲喊了一句,那人沒反應。
“再不起來老子要開槍了!”一想到這小子竟敢暗算自己,他也憋了一肚子火,掏出手槍威脅起來,見那人還是不吭聲,胡魁生氣了,對着那人扣動了扳機。
清脆的槍響在空曠的屋裡好似打雷,幾槍過後,他估計那人徹底死了,走過去掀開他的黑袍,卻發現這根本不是人,而是個發黴的紙人,用竹篾扎出人形輪廓,再拿白紙糊上去的,也不知是受潮還是其他,紙面上很多地方都長出黑毛,足有一寸多長,聚成圈狀,看上去好似豹子皮一般。
“他媽敢耍老子!”他罵罵咧咧把紙人翻過來,發現它的眼睛上全是黑毛,而且更長,好像兩條尾巴從臉上耷拉下來,黑夜中這形象很嚇人,他剛纔還牛氣哄哄的,此時倒吸一口冷氣,現在心裡倒沒了主意,也不知道偷窺人到底是人還是別的,轉念一想,此時馬麗一個人呆在家裡,心裡暗叫一聲不好,知道這地方不能呆了,趕忙往回趕。
等他趕回家門口,遠遠發現屋裡亮着燈,此時已經感覺到情況不妙,推門進去,發現白小姐坐在牀邊,而馬麗卻不見了蹤跡。
“你幹嘛去了?”胡魁一進門,白小姐急切地問道,他發現這女人神情也有些古怪,心神不寧的樣子,一隻手緊緊攥着,裡面彷彿握着什麼東西。
胡魁講述了自己剛纔的經歷,白小姐聽罷,攤開手掌,他看到手心裡有一縷頭髮,烏黑油亮還打着卷,一看這就是馬麗留下的,拿過來放在鼻子跟前嗅了嗅,果然是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