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見面後,耿長樂上樓去了,走廊裡又剩下陳菲菲自己,帶着淡淡的失落感,他的出現,讓自己先前的三個設想全都變成錯誤,剩下一個白板的謎題依然留給自己,她又回到起點,用迷迷糊糊的腦殼,去猜解這難解之謎。
那些人的嫌疑都被解除,她需要填充一些新的嫌疑人,可剩下的人裡,她怎麼看都不覺得有人能有那本事,也許只有剛纔那個陳菲菲嫌疑最大了,她對自己說,可藍玉如都被燒成灰燼,那個女人又是誰在假扮呢?身爲永定縣長,她覺得這座縣城的面目越來越模糊,它在變得猙獰,張開血盆大口,不懷好意地窺視着自己的動向,時刻準備把自己吞噬。
她不願意再回屋裡,就坐在樓梯上,託着腮幫子,毫無進展,可天無絕人之路,就在剛纔她沿着走廊行走的時候,一個特殊的氣味闖進她的腦海中,但是很微弱,早在連線的時候, 她就留意過,但是該信號斷斷續續,不是很清楚,許是信號之間干擾所致,現在她摒棄了那三人的信息後,該信號反而凸現出來,而且運行軌跡表明,這段時間,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有人會出現在走廊深處,開始她忽略了此人,以爲他頭腦簡單,蠢笨如豬,可這會兒,她對此人的看法變了,這個人的名字,叫做胡魁。
在拋卻雜念後,她追溯起胡魁這段日子的行動軌跡,發現他和怪物有過近距離的接觸,這其中還夾雜着化學品的味道,她閉上眼睛,任由腦海中把這段場景成像,讓他的行動鮮活地浮現於眼前。
夜深人靜時,一個男人探頭探腦從暗處伸出腦袋,本來應該去看守病房,他卻找機會溜出來,在醫院各處尋覓着,這個看似蠢笨的男人,此時眼睛裡卻像野獸一般,閃爍着狡黠的光芒,他頭上纏着繃帶,裡面還透出血跡,這令人很費解,如果只是腦袋碰到門框上,怎麼會傷得這麼重,天氣也熱,從他頭上散發出的腐臭味道越來越重,甚至遮蔽了他的相貌。
胡魁踮着腳尖,走到藥房門口,閉目凝立,片刻後,走廊另一頭腳步聲急,白毛怪物跑到他跟前,就站在他腳底下,抓耳撓腮,身體在他褲管上摩擦着,好像在撒嬌,胡魁沒說話,半晌擡起頭來,陳菲菲從沒見過他如此陰霾的眼神,伸手指着藥房的門,怪物心領神會,三兩下爬到木門天窗上,把它推開,縱身跳入藥房內。
接着就聽到裡面翻箱倒櫃,亂作一團,大約五分鐘後,它又從天窗鑽出來,手裡捧着一個牛皮紙口袋,交到胡魁手裡,胡魁做賊心虛,往四周打探一番,確定沒人盯梢,這才蹲下身子,打開紙口袋,裡面全是白紙包,湊近去看,全是藥包,上面寫着日文假名,胡魁能看懂這些文字,他一包包翻看着,最後目光鎖定在標籤爲:加速の分裂的藥包上,她躲在暗處也能看出來,這藥分明就是藍玉如被注射的藥粉,她突然想起來,胡魁也被注射過這種藥,那他還找這藥幹嘛?
接下來的情景更令她費解,只見胡魁打開藥包,把大量藥片捧在手裡,然後像吃豆一樣塞進嘴裡,咯嘣嘣嚼起來,白色藥面從他嘴裡噴出來,由於吃得太急,嗆得他咳嗽不止。
一包很快就被吃完了,轉眼他又拆開一包,三兩口把藥片全都吃完,剩下的幾包如法炮製,陳菲菲看得膽戰心驚,要知道,正常人注射一管的劑量和吃下一包的效果一樣,這也是紅美子製造超級軍人的規定劑量,如果吃掉兩包,細胞分裂就無法控制,要是再多,那就是致死劑量,如果不能馬上注射緩釋劑的話,不出三兩天,身體上所有器官都會發生癌變,陳菲菲上學的時候見過癌症晚期病人,也看過他們癌變的部位,聽他們病發**的時候,痛苦的哀嚎如地獄般可怕,那場景想想都覺得恐怖,胡魁既然能看懂日文,難道不知道這裡面的厲害?還是他打算自殺?可自殺的方式有很多種,犯不着和自己較這種勁,除非他的精神也有問題,是個自虐狂。
陳菲菲懷疑他自殺的動機,之前和胡魁也有過接觸,即便在病房裡窺視他,也沒看出他有抑鬱或者其他自殺傾向,她實在不理解,胡魁幹嘛要吃這麼多藥片?
很快這些藥都被他嚥下肚子,然後其他藥包又被塞回牛皮紙包裡,交到怪物手裡,怪物照例返回藥房裡,幾分鐘後出來,走廊裡看起來一切都沒發生過,但是石板地上留下白色藥粉,這些都是之前被忽略的細節,她走到映像中發生的地方,低頭去看,現場雖然被風吹過,但地板縫隙裡還是留下了白色藥粉,這說明,自己剛纔的判斷是準確的。
既然如此,說明胡魁和怪物肯定有關係,可要是貿然去找他,他肯定不會說實話,她正想着該如何去撬開其口的時候,情況突然有了變化。
現實和虛幻之間的距離有多遠?就在一眨眼之間,本來她到胡魁蹲點的地方去取證據,此時腦海中所呈現的幻像依然浮現於眼前,可當她發現地下殘留的藥面之時,那胡魁突然擡起頭來,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剛開始的時候,她不以爲然,認爲自己置身事外,和想象中的場景沒有交集,但從胡魁那充滿敵意的眼神中,她看出了危險所在,對方竟然能察覺出她的存在,霍地站起來,她嚇了一跳,趕忙後退兩步。
“這怎麼可能?”她腦子裡頓生疑問,可事實擺在眼前,胡魁突然獰笑起來,他的嘴半張着,裡面的哈喇子黏糊糊的,粘在牙齒上,還往下流,膠水一樣,令人噁心。
“陳縣長,你什麼時候跑出來的?”他壞笑着往跟前湊過來,“太君讓我看着你,如果你跑了,我可倒黴啦!”一邊說着話,同時伸出一雙雞爪子般的枯手,他的手髒兮兮的,不曉得幾天沒洗過了。
陳菲菲呼吸急促,一個勁兒地往後退,生怕被他碰到,胡魁現在看起來很不正常,完全就是個瘋子,在意識世界裡,要是被這傢伙給掐死,自己可就真成了活死人,此時如果站在第三人視角來看,自己就是突然昏厥,然後長眠不醒。
胡魁步步逼近,走廊很狹窄,她已經退無可退,眼看對方就要撲上來,她突然想到,自己出來的時候,身後還插着幾根導線,這東西不管在哪兒都是存在的,這會兒保命要緊,也顧不得許多,便伸手從臀部上方把那幾根導線都拔下來,電線很粗,外面是膠皮,裡面都是銅芯,要是打在人身上,也夠他喝一壺的。
不過既然導線被拔下,這會兒她也不能接受外界傳來的味道信號了,此時她完全身處封閉的意識空間裡,但這空間卻是由她親自構建的,在這裡,她纔是主宰。
但胡魁可不管這些,他像個神棍一樣,突然閉上一隻眼,雙手合十,嘴裡唸唸有詞,很快藥房裡發出聲響,那白毛怪被他咒語召喚,從天窗裡一躍而出,轉眼間跳到她跟前。
她趕忙應對,把電線掄得呼呼響,怪物有些忌憚,圍着她不停轉圈。
“陳縣長一直在找追金童子吧?”胡魁冷笑道,“不瞞你說,這就是追金童子,沒想到吧?”他指着怪物,他們兩個一前一後,把自己的退路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