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陳菲菲慢慢睜開眼,看到屋裡依然一片昏暗,透過窗戶,外面不知什麼時候變得陰雲密佈,也看不出現在是什麼時間,窗外微微透進來一絲微弱的光線,大雨滂沱,駐地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
她掙扎着坐起身來,感覺自己的頭很痛,嘴裡又幹又苦,看着其他人橫七豎八歪得到處都是,她隱約記得昨晚魏團長召集衆人在屋裡討論寧文吉的問題,不曉得爲什麼就都昏睡過去,魏團長仍在酣睡,她記得自己是因爲父親被俘纔來駐地的,腦海中不時閃過一些片段,可這些片段卻無法連接成一段完整的記憶。
爲什麼睡得這麼沉?很久沒有這樣的經歷了,她隱約回憶起剛纔做了一個夢,夢裡有個奇怪的人,好像是個馬戲團小丑,臉上塗着花花綠綠的油彩,假惺惺的笑容,對着她翻起一打撲克牌,反覆地洗着牌,這沓撲克在他手裡翻轉跳躍,看得她眼花繚亂,看着看着,她就沉浸在數字和方片紅桃所構建的迷宮之中,任由自己的意識被那雙戴着白手套的手所牽引着,向下盤旋沉淪。
幾分鐘後,其他人陸續醒過來,睜開眼後,第一反應全都是惶恐和困惑,他們互相看着對方,眼神中都暗含着敵意。她有心想問問其他人是否經歷了同樣的夢境,可始終沒好意思開口。
“怎麼就睡過去了?”魏團長粗聲大氣地嘟囔着,也許是覺得屋裡太憋悶,他拍着自己的腦袋推開房門,一股雨味伴隨着涼風吹進來,沒有提起人們的精神,反而讓他們感到有種浸透周身的寒意。
外面雨下得很大,單調而沉重的水聲打在房頂上,營地四周全都是淤泥,有些地方積水已經很深了,也不知道這雨下了多久,他們記得睡着的時候,天空還沒有一點跡象,誰也不明白爲什麼會在一夜之間,駐地成了沼澤。
“小五,老六,醒了沒?幾點了?”魏團長站在門口大聲喊道,可沒聽到一點回應,他冒雨走出房間,站在門前空地上,舉目四望,駐地裡空空蕩蕩,除了營房依舊,卻再也找不到營房裡的人。
魏團長有些慌了,在雨中急急地奔跑,挨個踢開營房門,發現所有的牀鋪都空空如也,雨越下越大,他也顧不得渾身被大雨澆透,趕忙往營門方向趕去。
陳菲菲他們也覺得今天駐地的氣氛很不對勁,都冒雨跑出來,幫魏團長四處尋找戰士們的下落,一晚上時間,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消失在軍營裡,她根本不相信世上會有這樣的怪事存在,可看過幾個營房後,才發現人真的憑空消失了。
正在疑惑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聲驚呼,聲音是寧文吉發出來的,也是在營門口附近,當她趕到那裡的時候,魏團長已經站在那裡了,他一動不動,上半身劇烈地哆嗦着。
幾具乾屍赫然橫在眼前,全是八路軍戰士的屍體,昨晚還活靈活現和自己一起喝粥說笑話,可如今卻全身乾癟,眼窩都深深陷進去,魏團長蹲下來,想看看他們身上有沒有致命的傷口,就在挽起他們袖口的時候,發現每個人手腕上都有一個細小的紅色圓孔,這孔洞不大,但很深,手腕的皮膚上還殘留着淤血的痕跡。
魏團長站起來,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她突然想起來,不久前在一個村子,死過一個男人,那人臨死前的症狀和這幾個戰士一樣,都是被什麼東西吸乾了血,可她腦子裡只有這一段畫面在閃現,她從魏團長的眼睛裡,也看到了相似的經歷,記憶彷彿被切成了片,一些丟失了,只剩下支離破碎的片段。
雨水打在身上,衣服全都溼透了,她感覺自己的手腕也隱隱作痛,那也是一處傷口,爲什麼來駐地?爲了給傷口上藥,好像當時魏團長是這樣邀請她的,她和魏團長怎麼會在村子裡認識的?
“這裡不安全,大家快出去!”魏團長驗過屍體,發現戰士死亡的時間並不長,說明這裡依然隱藏着殺機,正當他帶着衆人,來到駐地門口的時候,發現並不寬敞的木頭門兩旁已經長滿了紅盞琉璃鍾,這種怪花在雨中搖曳着枝條,旁邊還躺着另外幾具乾屍。
剛看到這紅色怪花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把它放在心上,當他想要越過大門的時候,怪花的枝條突然舞動起來,尖銳的花枝直刺向他的胸口和手腕,幸虧他反應快,向後跳了一步,才躲過了枝條的襲擊。
“這花對血腥味很敏感,咱們身上都有傷,可千萬別靠過去!”陳菲菲大聲提醒着衆人,她自己也有過相似的經歷,她發現自己以往的記憶仍在,只是前兩天的經歷彷彿放在花瓶裡,然後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就像現在一樣,她脫口而出的話語,會帶來腦海裡閃現出棺材,紅色小人爆炸,寧文吉腳下的**箱這一系列的畫面,可就是想不起他們爲什麼會出現在那個場合,其他人的傷口就來自於那次爆炸,唯獨她的是個例外。
魏團長聽罷,卻用疑惑的眼光審視着她,她心裡一驚,知道這個男人對她產生了懷疑,他沒說話,又沿着駐地邊緣的籬笆牆巡視起來,想看看哪裡還能爬出去,可令人失望的是,沿着籬笆牆不知什麼時候全長出了紅盞琉璃鍾,這意味着他們被怪花包圍了!
“怎麼會這樣?”魏團長困惑地搖着頭,不明白自己的駐地一夜之間竟變成了死地。
“咱們是不是出不去了?”寧文吉怯生生地湊過去問。
魏團長白了他一眼,來到陳菲菲跟前,剛想說些什麼,突然聽到腳下有響動,咕嘰咕嘰響個不停,好似無數條泥鰍魚在爛泥裡滾動,他擡起頭,每個人臉上都顯露出驚惶的神色,這聲音不止他一個人聽到。
陳菲菲指着前面,那些在雨中不停搖晃着枝條的血紅色怪花,那些枝條在劇烈的晃動下,紛紛脫離落地,它們在空中還不停抖動,好似無數條大蚯蚓,落到地面上以後,還在泥水裡蠕動着,然後鑽入地下,在泥漿中到處鑽營,他們聽到的聲音,就來自於這些落地的枝條。
大家都看到泥地裡劃出細長的痕跡,誰都看得出來,這些脫離的枝條都是衝着他們來的,到了人羣近前逡巡不進,反而繞着他們不停地轉圈,在他們周圍,蠕動的如血蟲般的紅色花枝畫出了一道圓弧的圖案。
陳菲菲也不知道這些枝條鑽在泥地裡到底想要做什麼,她只記得這種花會吸食人的血液,難道現在它們進化了,能主動出擊去尋人吸血?此時混雜的記憶交叉在她腦海裡,讓她思緒很複雜,無法分析當前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