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天雷滾滾,產生於我腦中。
我完全懵了,傻站在坡屋外面。
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啊?
耳邊,繼續響着她甜糯的話語。她沒有管我的反應,只是傾訴,倒出女兒家獨秘的心事。
“是的,他叫林雨,也許都不姓林。他是養父林連秀從柳城撿回去的。林連秀是個瘸子,啞巴,補鞋匠,有一個兒子叫林雷,還有個養女叫孟雲香。”
“林雨從小很病弱,穿得很差,營養不良,有一雙清亮的眼睛,蒼白的小臉。所有孩子都欺負他。他太可憐了。很少能看到他臉上有笑容,總是皺着眉頭,苦大仇深。”
“他七歲的時候,我家的一條瘋狼狗咬死了林連秀,我們沒有賠過一分錢給他們,因爲爸爸的霸道。那年,林雷走了,只留下林雨和孟雲香,受盡了欺負。”
“每當我回到申家溝,總是看到哥哥和別的人一起,欺負得他死去活來。他像瘋了一樣,從不服輸,頭破血流也不在乎,他要保護自己,要愛惜香姐。可他總是隻有被打的份兒,被推到水坑裡,推到茅坑裡,被大人吊在樹上……”
“他的哭叫,他的淚水,讓我遠遠地看着,心裡揪住,很疼。我不知道爲什麼鄉下的人們那麼無趣,爲什麼要欺負一個弱小的人?我甚至希望我很厲害,我每一次回去。都可以保護他,但我做不到。”
“我求過爸爸,求過哥哥,但結果只有一個,爸爸打我,罵我。哥哥給我白眼兒,說我胳膊肘往外拐。所以,我很少回去,就和小姑生活在城裡。但我每天都會想起林雨,想着他又在受人欺負,想着他的日子要怎麼過。”
“九歲那年,我終於有機會給他一包糖,我想告訴他,不是所有人都討厭他、想欺負他,我不會的。可他把我推開,把糖打了一地。叫我滾。我那時候很傷心,哭着回家。哥哥找他報仇,打得他頭破血流,都快死了,他咬傷了哥哥的耳朵。後來,他腦頂上還留了一道月牙的疤,後來一直沒長出頭髮。”
“哥哥回到家後,我罵了他,他給了我一耳光,罵我是小賤人。問我是不是喜歡林雨。我說就是就是。然後,第二天,我就被帶回了城裡,更少回去。可我在想着他,隨時關注着他的消息。”
“他是個堅強的人,和香姐一起,無論多少折磨、苦難都挺着,咬牙忍着。香姐爲了他,嫁給別人,爲了他,可以跳樓,可我不能爲他做什麼。只能祈禱他平安,幸福,快快長大。他可以照顧香姐,拼盡了所有,拖着病弱的身體,種地、學習、掙錢、養家,從來不向命運低頭。”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過的,只知道他挺過來了。當我漸漸長大時,我才發現他是個優秀的男孩,我悄悄地喜歡着他,似乎已經很多年。他的身上,有太多可貴的東西。是我哥哥、我身邊那些有錢的男孩子女孩子身上沒有的東西。”
“聽說他考到了柳城二中上高一了,帶着香姐來了,還在上班掙錢,讀書養家。我非常開心,我想去見他,可總沒有機會。因爲小姑陪着我,我在‘天嬌’女子貴族學校讀書、學習,寄宿式,沒有外出時間,學校和家是我主要的場所,出行都有保鏢跟着。”
“爸爸想把我培養成一個淑女,想我長大後能以美貌、才情嫁入更大的豪門,光宗耀祖。可我,在學校裡除了鋼琴,就喜歡跆拳道。我覺得武力才能解決問題,才能實現自己的願望。我想有一天打倒所有的保鏢,然後去見見林雨,告訴他我喜歡他,告訴他要變得強大起來。”
“我沒有想到,哥哥還欺負他,甚至拿香姐來威脅他,但他都挺了過來,甚至讓哥哥再也沒有生育能力,睾丸還在,但已生不出生殖細胞來。我更沒有想到,他來見我了,有着純淨的眼神。他變高了些,強壯了些,但不變的是他的眼神,不像別的男生、男人那樣,充滿了**。”
“而那個時候,他對我說對不起。他是坦蕩的。可我說我恨他,越來越恨他。恨他打傷了爸爸,打傷了哥哥,害哥哥背了通緝令,甚至我在海南拒絕了他的阻止,接受了張高。這一切,都是因爲我希望他能振作起來,希望他能想起小時候,希望他能奮發,能變得更強大,大到爸爸和哥哥都怕他,不再欺負他。我知道張高是個人面獸心的混蛋,但我期望善良的林雨可以把我從他手中解救出去。”
“林雨是善良的,正直的,有骨氣的,小雨點的一切都讓人感動。我想他一定不會因爲爸爸和哥哥,放棄努力,眼睜睜看着我和一個禽獸在一起。我曾經希望是他的英雄,但我做不到,但我希望他做我的英雄。我覺得在張高逼得我沒有辦法的時候,我一定會說我喜歡的是林雨,他要是贏得了林雨,我就跟他在一起。我想,以張高的個性,他一定會做的。”
“我也知道毛彪喜歡我,他是林雨的兄弟。林雨一定會爲了兄弟,想辦法接近我,保護我。但我沒有想到,當林雨的社團小雨點受到莫大讚揚的時候,他正在強大的路上時,卻身陷牢中,被誣陷爲搶劫集團的罪犯。可他依然強大着,最後逃了出來,含冤而去,再也沒有消息。”
“可我相信他是清白的,無辜的。因爲張高都說,林雨這回栽大了,得罪了不應該得罪的人。我天天都在祈禱他能平安,永遠不要現身,不要落入壞蛋的手中。他是個硬漢子,哥哥開槍都打不死他,他一定會活下去。只是,我再也沒能有他的消息。在張高身邊待着,他隨時都在調查林雨的下落,卻一直找不到。”
“那一天在江城,哥哥被打了,竟然是林雨乾的。我很開心,但我只能裝着不開心。照顧着他。他說林雨腿瘸了,又髒又臭,我的心在痛,在流血。我不知道他在逃亡的路上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爲什麼老天這樣不長眼,如此殘忍地對待一個出身貧寒但靈魂高貴的少年?”
“這個少年在慕容冰雨的成人禮上,表現驚豔,機智、勇敢、風趣、真誠,好大氣。他的出現,讓我眼前一亮,我當時心裡好酸,因爲他奪得了三顆水晶球。他也帶給我好運,我中了頭獎。可再次看到他,他卻是慕容冰雨的未婚夫婿人選,讓我有些忌妒。可如今,他失去了資格,我爲他鳴不平,但無能爲力。”
“張高也喜歡慕容冰雨,但他遠遠比不上林雨。他說得不到她,就讓她去死,他不怕。他將慕容冰雨逼下了懸崖,屍骨無存,他也如此歹毒!我想,如果林雨能出現。我不會說他瘸,是個通緝犯,我會與他一起浪跡天涯。因爲我的心承受不住擔憂、心疼的折磨,和他在一起,便是一種解脫。”
“如果他能歸回清白,我想,哪怕他還是慕容冰雨的夫婿人選,或者和她在一起,我就是做他的小三也願意。可惜,再也找不到他了,整個江城都找遍了;可惜慕容冰雨死了,再也找不到了。而我……在絕望中跳了江,我想以死擺脫一切,包括我的家人,包括我的相思。”
“可我沒想到,雨生哥,你救了我。你的身上有和林雨一樣的品質,甚至我感覺到你們相同的氣息,你們若見,一定會是好朋友。他太孤單,朋友很少,但都很真,很鐵,可惜已經離散。有時候。我做夢都覺得你是他的化身。有人說夢到一個人有了化身、替身,那這個人已經死去。是的,在今夜,林雨已經死去,我要告別過去一切的熱戀,不切實際的願望,甚至是簡單得癡傻的願望,我要新生。雨生哥,我想和你在一起,永遠在一起。讓我們重建小雨點,你會是新的雨神!”
“若不在一起,我寧願永不出谷,在此終老。我討厭險惡的世界,我渴望安寧,渴望有你的日子,充滿了陽光、希望。我不知道你心裡是否有我。但我有你。我願意在這裡孤獨等你,等到你出谷後功成名就,或者想起我,會來看我。”
話音落時,坡屋門簾一掀開,一股香風從我背後捲來。我猛地一回頭,火光中,她淚流滿面。雙眼燃燒着渴望,撲向了我。
她的告白,帶給我深深的震撼。不由自主,我張開了雙臂時,她已撲入我懷,緊緊地摟住我腰:“雨生哥,我要和你在一起,永不分離!我知道你喜歡我,你不想說,你一直在壓抑自己,我懂你!”
我百感交集,眼睛有些溼潤,撫着她的頭髮,輕聲道:“海蘭,九歲那年的紅裙小姑娘很漂亮,很乖巧。也很善良。那一袋糖果花花綠綠,是什錦包,有小白兔大奶糖、巧克力、花生佔、酥心糖,可惜我小我不懂,來不及嘗……”
“雨生哥,你……你……”她身軀一陣震顫,猛地擡頭看着我,美目驚瞪。淚水瘋狂滾落,粗糙的雙手掀開我的長髮,看着我的臉,在我頭頂撥了撥,摸了摸,突然又抱着我,悽聲驚然:“老天啊!雨生哥,你是林雨!你是林雨!你樣子變了。可你的頭頂,哥哥當年打的傷疤還在……還在……”
她竟記得這樣的小細節,我都快遺忘了。淚水澆進我的脖子,我有些融化的感覺,低聲道:“海蘭,是的,我是林雨。謝謝你的心事,我沒想到……”
我沒想到話未落,她已仰頭吻上了我的脣,瘋狂地堵住了我所有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