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祀的府中,一如既往地聚會,幾兄弟連着一些大臣,商量最近康煕要調查江南拐賣少女及檢辦鹽商官員利益相授的事情。
"八爺,你看這事兒該怎麼辦呢?聽說皇上南巡迴來,為了這兩件事發了好大的火。"
"王大人,你用得着這麼急嗎?皇上今天早朝才頒的旨,你這會兒就馬上來找我們商量,這些事情和你有關係嗎?"
九阿哥胤禟丟了一顆花生米在嘴裡嚼着,整件事情真好像與他拉不上干係似的。十四阿哥胤禵把玩着玉石球,看了胤禟一眼,然後轉向十阿哥胤俄,使了一個眼色,他已領會:"王大人,你不用怕,這事兒該咋辦咋辦。"
"這......"王鴻緒看着始終未曾開口說話的胤祀:"八爺,這事兒......"
"王大人,皇上交待的差事你儘管去辦,不需要顧忌什麼。"胤祀知道他的心思,同時對另一貝子蘇努說:"蘇老爺,聽說你有個沾親帶故的也在揚州那裡呢?有個地頭蛇,辦事也方便。乾脆你向皇上請個旨,跟着一起去看看?"蘇努是努爾哈赤的四世孫,老努長子褚英的後代,爺爺是杜度。鑲紅旗,歷任宗人府左宗人、纂修玉牒總裁官、鑲紅旗滿洲都統兼奉天將軍。他一直與胤祀交好,極力擁護他,現時覺太子位置不穩,更想推胤祀爭他一爭。
"好,我也有這個意思,待會兒我就進宮向皇上請個旨意。"他既已決定,便不再多座,胤祀的意思他已經很明白。叫他一同前去,就是審時度勢,保要保的人。
蘇努離開,王鴻緒也不便逗留,糾纏了兩句便走。
"八哥,他們都走了,你說,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胤禵平日裡沒少拿胤禟給的好處,胤禟的銀子在哪裡得的,詳情他的確不知。不過多少也有聽聞鹽商與胤禟有交往,所以這件事情,多少總要燒到胤禟的頭上,他既與之交好,少不免也是受牽連的。
"哼!"胤禟叭地一聲把玉石球摔在地上,砸了個碎:"你說他們怎麼就這不省事?平日裡不都是聰明才智過人的嗎?現在可好,皇阿瑪一趟南巡,就挖出了這麼一個大漏子!"
"九哥,你也彆氣了,事情都到這份上了,我們急也是沒用。聽說皇阿瑪還在那邊的時候,就幾乎把全部的官員都換掉了。可是這次回來,也沒吭我們一聲,估計也沒查到什麼實情,就算查到了,也沒有證據。"
"這都怪色字當頭!"胤祀平日裡應對一切事情也遊仞有餘,但此時也忍不住惱了最親他的九弟:"我平時是怎麼說你來着?叫你省點心,顧着點身子,天下女人多的是,你能上得了幾個?叫你盯着下面的人,讓他們不要太仗勢亂來,你倒是越發放縱他們了!現在捅了個天大的漏子,齊貴人啊!皇上的寵妃!他們也敢動!如果說這回沒事可好,要是有事,你第一個吃不了都着走!"
"八哥,九哥也不想的,下面那麼多人,我們能看準幾個?再說這山高皇帝遠的,他們哪裡知道那是宮裡的齊貴人呢。"
"豬腦袋纔不知道呢!天下人都知道皇上南巡,他們平日那麼會賺錢,那麼會動腦子,怎麼就沒想到皇上會微服出巡?!"胤祀着實是心裡急,發泄完畢,一聲長嘆坐下:"十四弟,我一時也沒了主意,你說能什麼方法?"
胤禵想了一想:"八哥,我看這件事情未必這麼複雜。齊貴人平安回來,皇阿瑪再生氣也有個譜。倘若她有個叄長兩短,那倒另當別論了。皇阿瑪帶去的御林軍裡有我的人,我昨天晚上找他來問話,他說皇阿瑪當時一門心思都在尋找齊貴人那兒,其它的事情都權當交給老十叄去辦。所以我想,我們現在顧忌的不是皇阿瑪,應該是老十叄。如果他問出什麼了,肯定老早報皇阿瑪知道。"
"但萬一他有問到,卻不說呢?"
胤俄這話倒是讓胤祀開竅:"不,如果他有問到,他一定會說。如果他沒問到,也就等於什麼事也沒有。可如果......如果他問到了,不說--那就是他問到的內容涉及了一些他要保的人。"
"他要保的人?"胤禟現在也鎮定下來:"八哥,你的意思是太子?"
"太子?他與鹽商扯得上關係?"
"哼,他平日時奢侈度日早已不是什麼秘密,與鹽商有勾結倒也不奇怪。不過照我看,他可能不止撈錢,這次齊貴人被綁說不定也與他有關。"
同一時間討論這件事情的還有胤禛和胤祥。
"什麼?皇阿瑪獨自夜審?"
"是的。"胤祥濃眉深鎖:"連我也不讓跟着,張廷玉也被矇在鼓裡,皇阿瑪獨審完了才叫我去對話的。"
"那你說,皇阿瑪是不是問出什麼了?"
"估計都問出來了。"一杯酒,被他猛然灌下肚,可以看出這件事情斷沒有面上那麼簡單:"究竟問了什麼,我不得而知。只是太子,太子這一次算是完全逃不過了。四哥,估計太子的位置坐不穩了。"
"十叄弟。"作狀要捂住他的嘴,胤禛四下張望:"這話只能擱在心裡,不可說出來。"
"唉,我這話憋在心裡已久,都找不到說話的地兒。四哥,這次揚州的事情還和九哥他們扯上關係了。"
"這話怎麼說?"
胤祥便把自己查得的種種告知,胤禛聽後並不覺得驚訝,只覺震怒:"難怪皇阿瑪如此生氣,他老人家這麼多兒子,卻沒有幾個懂性的!"
"是啊,四哥,我真的很擔心。皇阿瑪現在的心思,我實在是摸不透,他到底是治還是不治?說治吧,回京了沒有什麼大動作,縱使去叫那些官員查證,大家都知道那是作樣子,去收拾爛攤子的。可說不治吧,整個揚州府都換了人,有幾個官員能逃過大劫的?那安吳兩家都以滅九族治罪!"
"這個問題,我前天才和鄔先生討論過,大家都拿不準。但鄔先生最後說了一句讓我心驚的話--皇上,在試咱們呢。"
"我也有這麼想過,皇阿瑪現在貌似對誰都不信任,他心裡擱着一條刺,扎得他痛啊。"
"痛,誰又能不痛呢......"
胤祥雖然是性情中人,卻也是一個聰明的人,這些事情他們應當適可而止,再討論下去恐怕要出事,便說:"鄔先生?就是你新招的幕客鄔思道?"
"沒錯,我可想領你去看看了,走,他如今就住在我的府中。"
胤祥聽說過此人--鄔先生,字王露,紹興人。雖然家貧,但自幼就喜好讀書,只可惜科舉不得意,再仗着一腹經綸,天生傲骨,也生活得潦倒。沒想胤禛去河南賑災時遇着他,交談之下覺悉此人果真大有才情,便招他入府。
"他博學多才,就算再怎麼不濟,我想着日後總也可以教導一下弘時他們的功課。"
"說得也是。"胤祥從他的言下之意已經可以察覺異味,胤祥知道胤禛已經開始在佈署一些事情。
胤祥隨胤禛穿過夾道來到後花園中,便見一中年人躺在安樂椅上搖搖晃晃,一副清閒的模樣。他向胤禛望了一眼,只見他但笑不語,示意他上前去。
"鄔先生。"胤禛來到他面前,鄔思道才睜開雙眼:"四爺,這位定是十叄爺了吧?在下失禮了。"他一眼便瞧見與胤禛並排而立的胤祥,胤祥不以為意地笑了:"鄔先生有禮了,可怎地一下子就認出我來了?"
"呵呵。"他淡淡地笑了兩聲,坐直了身子:"四爺這府中平日沒有什麼外人,而且就算有,他斷不會帶到我面前。外人都說四爺和十叄爺是秤不離鉈,既然是經常呆在一塊兒的人,面相總有相近之處,再加上你們是兄弟,實不難認。"
"嘿,四哥,你這位先生招得不錯,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動了這麼多的心思。"揭起袍腳大大咧咧地翹腳坐了下來,在胤禛府中,他從來都不守所謂的皇子禮儀。
"十叄爺見笑了,在下沒有什麼過人的本事,只就心思比別人仔細一點。"他不懼承認自己的優點,可見此人傲氣十足。
胤祥甚覺有趣,便想要考他一考:"鄔先生,我四哥說你厲害,你也覺着自己不俗,胤祥如今有一事請教。"
"十叄爺請講。"
"王老爺財雄勢大,育有馬房,家人為了給他賀壽,想要買一絕世良駒獻之。於是乎,四面八方牽馬來賣的人絡繹不絕,每個人都說自己那匹是寶馬良駒,誇誇其談,依先生看來,如何選擇?"
鄔思道捻着蓄鬚,沒想太久,眼睛黑溜溜地發光,含笑迴應:"通通不要,隨便買匹性子好的馬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