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顏漸悅,是一眾臣子們樂於見到的事情。而千里之外,眾人更把它作為朝廷陰晴表的重要指標。
"八哥,你可放心了,最近遞上去的摺子皇阿瑪都鮮有微詞。看來揚州的事情已告一段落,皇阿瑪應該不會再追究了。"
"只怕這是表面之象。"
自從安叄被捕,胤禟便來向他求救,胤祀才知他着何玉柱與安叄相謀拐賣美女。若是安叄把這些醜事告知聖上,後果不堪設想。胤禟保不住之餘,自己這個八哥恐怕也當得不安穩。這些天來,他們都是坐立不安,憂心仲仲,頻頻與那邊互通消息,務求適時地隨機應變。
"不會吧?八哥,難道皇阿瑪想要秋後算賬?"胤禟對於此事不敢馬虎,他不是要爭帝位,只想做個快樂親王。若是此時被康煕揪出毛病,怕是未等新皇登基,他便做了階下囚。
"恐怕不會。只是皇阿瑪現在到底知道些什麼,我們始終是消息有限。還有,你別忘了,那齊貴人現在好生生地活着呢。有誰知道那安叄囚禁她時說了什麼,幹了什麼,會不會連累咱們?皇阿瑪把安叄和吳忠國抄家滅族,由此可見那女人受寵之多,地位之高。我們的信,也不知是否毀了,若是沒毀,那便是大禍端啊。"
"八哥別擔心,那信是用太子的名義發出的,安叄即使呈給了皇上,也是太子的字跡,還有太子府的印鑑。十四弟模仿的字,皇阿瑪也認不出來。"胤禟沒有胤祀想得那麼多,他只當一切已如過眼雲煙:"何玉柱更是我一手**出來的,他認得咱們纔是他的主兒,不會向太子或者皇阿瑪告密的。此事若是被揭,他也自身難保。太子府的印鑑,可是他偷偷弄出來的。"
"話雖如此,可如今事情總叫出了個缺,而且是大缺口。你說你平時交的那些是什麼朋友?色心如此,色膽如此,居然把皇上的女人給綁了?害我們的計劃全都泡湯!"
"唉,我也覺得生氣。他要什麼美女沒有?那齊貴人又不是什麼國色天香之姿,犯得着這樣嗎?"
"本來我們偽造那封信,只是想借太子之手鏟除齊貴人。什麼下毒也罷,刺殺也罷,隨便找個替死鬼說是拿了太子密旨行事便可。現在齊貴人不但之未死,還更受聖寵,我們不是害了她,是幫了她。"
"八哥,我琢磨着這件事情,皇上就算是聽到了些什麼,但沒有真憑實據,也不敢拿我們怎麼樣。反倒是那封信,若是搜出來了,只會引出太子,燒不到我們身上。"胤禟越想越覺得放心:"只是目前,我們不適合再有行動,只有等他們回宮了。"
"宮裡是什麼情形?你安插的人現今如何?"
"我在宮裡一切都打點好,太監、宮女都有照應的,現在差的就是皇阿瑪的心思。我們做得再多,也得要皇阿瑪看上她才行。經此一役,怕是更難了。"
"那也未必,皇阿瑪只是喜歡齊貴人那傲慢的行徑,只要我們投其所好,讓皇阿瑪覺得這也不是什麼新鮮的性兒,那他對齊貴人的興致必定大減。到時候,就算皇阿瑪看不上我們的人,也總會有他人補上,我們再伺機行事就好。"
康煕接下來的行程,便是前往杭州,在演武場檢閱八旗,綠旗官兵,同時詔赦浙江福建兩省死罪以下罪犯,減等發落。後又抵江寧,尚書徐潮祭明太祖陵,檢閱江寧駐防官兵,招赦安徽、江蘇所屬地方死罪以下罪犯,減等發落。離開之前,康熙攜齊宣一起親赴明太祖陵行禮,然後康熙自江天寺登舟渡江,駐揚州寶塔灣。稍作休息,啓行經寶應、淮安至清口,登陸往高家堰,遍閱河堤。康熙乘舟渡黃河,巡視九里岡,又再詔赦山東死罪以下罪犯、減等發落。
"睡不着啊?"
胤祥半夜不眠,打開窗門,卻見齊宣一人坐於廊道內,籍着月光觀星。
"十叄阿哥也是嗎?"她讓開一點位置,示意他坐下。"明日就要啟程回京,突然覺得有點不捨這宮外風景,所以出來再看一眼。"
她充滿對自由的嚮往,胤祥越發覺得內疚:"對不起。"
"十叄阿哥何出此言?"
"當初如果不是我們,你也不用進......"
"都是過去的事了,十叄阿哥不必放在心上。命運由天定,半點不由人。我在宮裡的路雖然風雨頗多,可身在宮外也不見得安然無恙。"笑顏如月:"倒這是一路走來,十叄阿哥仿似過於疲累了?"他的樣子看上去比來時滄桑。
"沒有,倒是你,還挺得住嗎?這些天的行程有點緊,皇阿瑪都好幾次猶豫着是否繼續。"
"我沒事,我也勸他不要在意,皇上南巡並不是為了賞遊玩樂,怎可因為我一人而誤了事?那時尋我,已經讓我心中有愧。吳家、安家的下場,一直令我擱着心。"
"他們那是咎由自取,你不必放在心上。而且皇阿瑪那麼做,也不全是因為你。"
"我知道,他們和官員勾搭,幹了不少壞事。"她沒有那般自視甚高:"只是多少總會覺得......不過也罷了,皇上最近赦了很多罪犯,也算減了一些殺行。"
"是你勸皇上大赦的吧?"
她搖頭:"不是,是皇上自己這麼做的。皇上一向以仁對人,我想安吳兩人如果不是犯了滔天之罪,斷也不會落到如此下場。"
"你知道他們的罪過?"
"不,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看着胤祥:"你知道,對不對?"
輕輕地點頭,沒有必要瞞她:"罪過太大,總要有人犧牲。"
話中有話,齊宣卻不欲細問:"可世人仍舊不能吸取教訓,你看那平山堂本無梅花,我們巡了一趟回來,便有了萬株梅花點綴供賞。當地鹽商的財力雄厚,我真是不由得讚歎。"
"當天你一句想看梅花,他們便會做事,這件事情傳開了去,你這個'齊貴人'的名號越來越響了。"
她笑裡帶着苦味,看着那黑洞一般的天,緩緩地說着:"天要亮,風要吹,花要開,很多事情是改變不了,阻止不了,只能隨着他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