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司見狀,撅起嘴兒,有點不解又委屈地抱住楚瑜收回去的手“姐姐是在生小司的氣麼,爲什麼?”
“小女郎,這消息如今也是滿雲州城婦孺皆知的,莫要冤枉小司了。宮少宸搖晃着扇子,似笑非笑地道。
“滿雲州城都知道了?”楚瑜看着小司將她的手放回他的頭上,像只瘦弱的求撫摸的小動物,不禁有些好笑,漫不經心地伸手撓了撓小司的柔軟的頭髮“看來這位明月女史還真是不遺餘力地幫我揚名呢。”
看起來,她楚瑜的大名就要名揚朝野與江湖了。
前者爲涉嫌謀害朝廷親王;後者爲攜帶着傳說中的江湖巨寶藏海圖四處遊走。
“沒錯,明月女史確實在不遺餘力地散佈這個消息,但她也並沒有說明你就是兇手,所言之事也算不得冤枉你。”宮少宸輕笑,搖晃着手裡的摺扇。
他頓了頓,彷彿很是擔憂的模樣道“但你攜帶着琴家那份藏海圖的消息如今流遍武林,雖然本公子不捨得對你設下十面埋伏,卻不代表別人不會對你設下十面埋伏。”
“嗯,那就不勞你操心了。”楚瑜擺擺手,只斜眼看他“說罷,你是怎麼發現我們的。”
一路上她和封逸二人細細謀劃,她膽子大,封逸心細,加上霍家姐妹出身天山大漠,極爲善於追蹤探跡,用後世的話說就是反偵察能力極強。
一路上連曜司的人都沒有找到他們的蹤跡。
宮少宸鳳眸幽幽含笑,指尖點了點她面前的杯子“你猜猜,猜中沒獎喲。”
楚瑜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沉默了好一會,忽然嘆了一聲“牛乳。”
“沒錯。”宮少宸搖晃着手裡的摺扇“這年頭又不是北蠻子喜歡這玩意兒的怪胎可不多,恰好本公子大約知道你身邊有一位,所以只需要廣撒網,派人在往巴蜀的陸路和水路上打聽有沒有路過的客商行人喜歡這東西的,便大約能知道你們到了哪裡。”
“宮少,真是費心了。”楚瑜聞言,大眼裡閃過了然,她倒不得不佩服宮少宸的縝密心思。
他說得輕巧,但這一路撒網追蹤絕非簡單之事,不知要耗費多少精力和體力。
但是……
既然宮少宸能想到她帶着琴笙一路南行時留下的破綻和線索,曜司的人怎麼可能沒想到這點呢?
楚瑜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宮少宸手裡的摺扇挑了下楚瑜的下巴,丹鳳眼裡都是輕佻誘惑的流光“小女郎你們隱藏蹤跡可真有一套,叫本公子花了不少心思,這才追上了小女郎,小女郎如今可知本公子對你一片丹心了?”
楚瑜擡手拍開他手裡的摺扇,淡淡地道“嗯,看出來了,你對藏海圖那確實是一片丹心。”
她頓了頓,大眼兒瞥了眼宮少宸“沒事兒了,早點睡,這房留你了,辛苦你跑這一趟來傳個消息。”
說罷楚瑜轉身就準備離開,卻被小司一把抱住細腰“思春的小姐姐,不要走嘛,小司好久沒見你了。”
楚瑜低頭看着抱着自己的稚嫩少年,眸光微閃,伸手輕撫了下他的腦瓜,淡淡地道“小司,小孩子要早點休息。”
宮少宸忽然慢條斯理地道“小女郎,義父身爲朝廷親王都免不得遭人毒手,只怕你在唐家堡附近一露面,就會有數不盡的麻煩,身爲護花使者的本公子怎麼捨得讓你身陷險境呢,不若同行可好?”
楚瑜掃了他一眼,一點不客氣地道“呵呵,只怕跟着宮少才很容易身陷險境罷?”
宮少宸輕笑,擡起眸子定定地看着楚瑜“小女郎,大約你還不知道,唐家堡如今的廢墟周圍都已經是武林黑白兩道各大門派的人,雖不知琴三爺和你的打算,但我們的目標只怕都是一樣的。”
“一樣?”楚瑜譏誚地勾起脣角“我的目標是要引魂的解藥,你的目標只怕和其他人一樣是琴家手上的那份藏海圖罷?”
宮少宸淡淡地道“本公子要的不是你們手上的那份藏海圖,琴家……。”
他頓了頓,擡起單鳳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楚瑜“或者說曜司手上的東西不是那麼好拿的,本公子要的是義父手上的那份藏海圖,還有——唐門手上的那份。”
楚瑜定定地看着宮少宸,強自隱藏下心中的震驚,不動聲色地微微地眯起眸子“唐門手上也有一份藏海圖?”
她從未曾聽金大姑姑他們說過此事。
宮少宸眸裡閃過一絲銳色“看起來,小女郎並不知此事。”
楚瑜沉默不言,她確實不知道此事,但她也不曾開口問過金大姑姑他們這藏寶圖到底有幾份,她原本就不想牽扯進此事。
只是如今看來,是她想得幼稚和簡單了。
不管她願意不願意,琴園大火之夜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一切都開始身不由己。
“琴三爺還是這般心思深沉,看似與小女郎這般親近,原來他們對你也不過如此,皆有隱瞞。”
宮少宸慢慢地站了起來,繞着楚瑜走了一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底帶着探詢的誘惑“你圖他什麼呢,或者他承諾了你什麼,讓你這般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楚瑜擡眼淡淡地道“這就不牢宮少主你費心了,這是我與他之間的事。”
“是他那張欺騙世人的臉麼,還是他那副狠辣深沉的心腸?”宮少宸擡手擱在她的肩膀上,慢慢傾了身在她耳邊吐氣如蘭“連你這樣聰慧靈睿的女子都被蠱惑了,那個男人沒有心的。”
楚瑜輕笑了起來,目光涼薄“宮少主,你有心,你的心太多,也太大,真讓人消受不起。”
他又知道什麼,在她面前無的放矢,不過是希望遊說她能倒戈他的陣營。
“小女郎,他是僞君子,我是真小人,你不覺得我比他可愛真實得多了麼?”宮少宸輕嘆了一聲,一雙丹鳳眸勾在她的俏麗的臉上。
楚瑜乾脆地搖頭“不覺得。”
至少她的白白就比這妖貨可愛真實。
“嘖,真讓人傷心。”宮少宸笑了起來“罷了,小女郎,你且回去與那位商議一番,咱們不妨攜手先破了有心人佈下的這殺局,你們若能拿到解藥便已經算是完成了此行的目的,至於剩下的那兩份藏海圖,咱們再各憑本事如何?”
楚瑜朝他翻了個白眼“你歇了這心思罷,若是你要四處宣揚我到了蜀中的行蹤,也隨你。”
那貓兒能同意宮少宸這妖貨跟在他們身後纔有鬼了。
隨後她摸了摸宮少司的小臉,從袖子裡摸了一把果子味道的糖擱在了宮少司的手上,笑眯眯地溫聲道“小司,晚上少吃糖,牙齒會壞掉的,明兒再吃,嗯?”
宮少司一愣,大約是完全沒想到楚瑜會給他一把糖,一時間有些茫茫然的模樣,竟連楚瑜離開了好一會,他也還呆呆愣愣的。
……
“怎麼,一把糖就收買了你麼?”宮少宸似笑非笑地睨了眼宮少司。
宮少司取了一顆剝開油紙來,慢慢地含進了嘴裡,好一會才眯起大大的貓眼“嗯,真好吃,哥哥要吃麼?”
宮少宸漫不經心地掃了他一眼“你留着罷。”
隨後他起身徑自向牀邊走去。
宮少司低頭,將手裡的糖一顆顆地數了數,再次慢慢地重複“嗯,小司有七顆,很好吃的糖的呢。”
………
楚瑜出了門,便看見霍二孃一個勁地給她使眼色。
楚瑜朝着隔壁的天字號房比了個手勢,霍二孃搖搖頭,又點點頭。
楚瑜一愣有些沒有反應過來,隨後便見封逸站在地字號房的門口淡淡地道“二孃搖頭是說小少爺在房裡沒有出來,點頭是表示三娘在裡面。”
霍二孃大力地點頭,給封逸比了個大拇指。
封逸轉身徑自回了房間。
楚瑜摸摸下巴,一轉身就推開了門進了房間。
一進門就看見霍三娘站得她見過的前所未有的筆直,或者說僵木地在門口。
楚瑜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三娘你先回去睡吧,這裡我來。”
霍三娘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我倒是想回去睡啊,可得小少爺發發慈悲。”
楚瑜一頓,這才發現霍三娘被點了穴道。
此時一道幽涼低柔的聲音響起“滾。”
楚瑜立刻感覺一道輕飄的氣流掠了過來,手下霍三孃的身體猛然一震,隨後霍三娘直接就乾脆利落地‘滾’出了門,再順手將大門帶上。
楚瑜轉身看了看站在窗邊的修挑白影,沒有急着過去,而是徑自轉身將之前小二拿來的小爐子燃起,再用酒瓶子打
包上來的牛乳放倒進一隻小鍋子裡,放在爐子上熱了起來。
不一會,房間裡便飄散開了濃郁的牛氣。
她將牛乳倒在乾淨的茶杯裡,拿着走到窗邊的白影身後遞了過去“白白,喝了罷,放到第二日牛乳會變味道。”
她頓了頓,補充了一句“大概會有一段時間,你喝不上這牛乳了。”
既然一個宮少宸能通過這個破綻和線索找上門,難保沒有第二個人會做這種事。
琴笙轉過身,靜靜地看了她一眼,隨後接過她手裡的牛乳,輕嗤一聲“你就不怕這牛乳裡被人下毒了?”
楚瑜擡眼對上他因爲燈光晦暗而彷彿變成金色的眸子,微微一笑“這牛乳若是有毒,二孃、三娘早就發現了?”
用毒高手可不止水曜,二孃和三娘出身西域天山魔門,還能直破武當和少林的陣勢,除了身手不凡之外,更是用毒的高手。
廉親王中了唐門劇毒之後,也是她們第一時間先控制了那個老好人身上的毒性。
何況琴笙自己本身也是百毒不侵之身,按照金大姑姑的說法就是喝個鶴頂紅都當玩兒似的。
看着琴笙優雅地輕抿了口杯子,楚瑜黑珍珠一般的眸子微閃“白白,你剛纔都聽見了罷?”
兩個房間距離那麼近,以琴笙的敏銳和武藝修爲,想要聽見隔壁說了什麼,簡直易如反掌。
“嗯。”琴笙輕哼了一聲“若本尊想做什麼,你以爲霍二孃能勸得住?”
楚瑜哂笑,伸手輕撫他的脊背“白白今天很乖呢。“
琴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倒是不妨答應那妖貨。”
楚瑜一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白白?”
琴笙微微彎起脣角,金眸裡閃過一絲冰冷的光“我說你可以答應他提的那件事。”
楚瑜心頭咯噔一下,看着琴笙的目光裡多了一絲探究“哦,爲什麼,三爺?”
琴笙陰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三爺?你這是爲了要與我保持距離麼,那隻野貓跟你告狀了?”
楚瑜聽着他那熟悉的矜傲又隱着惱意的話語,心中瞬間放鬆了下來,還好……還是她的白白。
但是……
“什麼告狀,你又欺負逸哥兒了?”楚瑜忍不住挑眉。
“欺負?”琴笙輕哼一聲,脣角彎起冰冷的笑容“本尊從不欺負人,本尊只殺看不順眼的東西。“
楚瑜“……。”
果然,還是那隻暴躁又驕傲的白白大貓,但他爲什麼會……
“答應宮少宸的合作要求,這可不像白白你的風格。”楚瑜挑了挑眉,看向琴笙。
他這看不順眼就直接挑了對方,專撿軟處狠踩,一點不留情面心狠手辣的性情,怎麼看都應該是將宮少宸狠揍一頓趕走纔是。
琴笙眯起金眸“姓宮的妖貨,既然敢找上門,不會肯就這麼被輕易打發,必有後手,何況他確實有點用處。”
楚瑜疑道“用處?”
琴笙輕嗤“嗯,金曜曾經說過唐家堡行事亦正亦邪,卻能立於江湖數百年不倒,黑白兩道都不都被認了他們的存在,都動不得他們,除了機關和無數奇毒護身之外,更因爲唐家堡有一處深廣神秘的地宮。”
楚瑜挑眉,大眼裡閃過興味的光芒“地宮?”
她這尋常平頭百姓,哪裡能知道這些東西。
“沒錯,一旦唐家堡遇襲,實在抵擋不住的之時,這地宮便可提供最後的庇護,只有掌門之人才能開啓地宮。”琴笙淡淡地道。
楚瑜若有所思地道“你是懷疑唐家堡的地宮裡還有唐門的倖存者,或者說叛徒就藏在地宮裡,但是唐門的掌門和堂主以上的人全部都被屠戮殆盡了不麼?”
既然如此,又如何能開啓地宮。
琴笙道“一切都只是傳說,但我在書樓北廂房查閱以前的諸般卷折時,看到曜司樞密堂曾經在五年前得到過一個消息,數年前有一批修繕被洪水衝過的唐家堡的工匠後來被湘南的富戶人家招去做活,但後來這批工匠在修房的時候,出了意外,全部被塌陷的房屋砸死了。”
楚瑜瞬間一驚,微微瞪大了眼“白白,你說的這個湘南富戶不會就是宮家罷,你是覺得那些工匠們知道唐家堡地宮的構造?”
琴笙微微頷首“沒錯。”
楚瑜微微顰眉“但唐家堡的人並非蠢物,唐門能矗立江湖幾百年,若怎麼會放出知悉自己最大機密的工匠順利離開唐家堡?”
琴笙金眸幽幽,輕嗤了一聲“這就不得而知了,只是這世上何曾有那麼多巧合之事,宮少宸那妖貨巴巴地跟上來求合作,所圖爲何?”
“一圖曜司手裡那部分藏海圖,二圖咱們如今可以當他的擋箭牌?”楚瑜一想,遲疑着道。
“他圖什麼,不重要,咱們圖什麼,纔是重要的,比如他手裡的地宮構圖。”琴笙微微彎起脣角,眸光銳利。
楚瑜遲疑道“若是他手裡沒有地宮構圖呢?
畢竟一切都只是猜測不是麼?
琴笙慢條斯理地喝着杯中的牛乳“他有也得有,沒有也得有。”
“這是……。”楚瑜一愣,不明所以。
幽詭的燭火下,琴笙的金眸裡一點冰冷的火焰輕躍,輕描淡寫地道“他若有,拿了地宮構圖之後殺了他,他若是無,那就讓所有人都認爲他手裡有地宮構圖,自然有人會殺了他。”
楚瑜聞言,身形微頓,看着面前的白衣美人,竟忽覺得一股子涼氣爬上背脊。
“白白,你很想殺了宮少宸?”楚瑜目光微微閃爍看着面前的人。
琴笙漫不經心地道“本尊,討厭他看你的眼神,還有他的那張賤嘴,殺了乾淨。”
楚瑜“……。”
“怎麼,你捨不得那隻野貓,連那隻騷狼也捨不得?”琴笙譏誚地看着她。
楚瑜揉太陽穴“不,不是捨不得。”
只是被你的兇悍程度嚇到罷了。
又或者說……
被他的心思驚到了。
楚瑜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暗涌流光。
原來有些人天生便九轉玲瓏心,比旁人多一竅。
她曾經去書樓尋正領人打掃書樓的紅袖,雖不得進廂門,但她見過北廂也罷,南廂也罷,那裡面那巨大的藏書量,各種卷折堆得滿滿的數樓數層。
即使沒有了曾經的記憶,忘卻了豐富的經驗。
白白就憑藉曾經一瞥過的數萬消息裡的一條,看破出宮少宸可能擁有的籌碼與底牌,在一瞬間就能反手算計對方,條條路都要置對方於死地。
她忽然想起金姑姑說過十三歲性情大變之後的琴笙,曾經做下的那些事情。
這份與生俱來的神仙容貌掩藏下的深沉心思與機變狠辣……大概就是琴三爺爲何能擁有如今的曜司和他自己的商業帝國的緣故。
楚瑜微微抿了抿脣,悄悄看了眼琴笙冰冷的金眸,心情異樣地複雜。
如今到底,誰纔是智障呢?
……
琴笙放下手裡的杯子,看向她“備了多少?”
楚瑜一愣,還有些沒回過神“什麼備了多少?”
琴笙狐疑地顰起精緻的修眉“乳糖果子,你不會把本尊的東西全都給那隻小野貓了罷?”
楚瑜看着他就要翻臉殺到隔壁去的模樣,這才反應過來,趕緊一把拽住他,哭笑不得“沒有,沒有,給小司的是我自己買的水果子糖丸兒,你的一點乳果子都沒有動。”
知道家裡養的貓要旱上一些時日,只能靠着各色乳果子解饞,她怎麼還會動他的寶貝?
“以後不準給野貓野狗買糖。”琴笙幽幽淡淡地輕哼一聲,將自己杯子裡最後的牛乳喝完,起身去點了點放在桌上包袱裡的乳果子包,確定數量無誤,方纔漱口去了。
楚瑜開始揉發疼的太陽穴——
一個智障太聰明,不好哄也是讓人頭疼的事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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