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前半生年少的時光裡,雖然也曾因爲母妃的早逝,而傷懷過。
可從五歲那一年,被父皇從母妃掛滿白色靈幡的宮殿裡帶到皇后的坤寧宮裡,在看見那一被譽爲帝國晨光的少女的高挑身影時,在她伸出依然纖細柔嫩手握住我的手時,對我露出溫柔而耀眼的笑容時,我懵懂的悲傷彷彿沉水上的霧靄,漸漸消散。
她蹲下身子,將我抱在懷裡,溫柔地在我耳邊說:“幺娘啊,不要哭,以後長姐會替你娘照顧你,一輩子都不會讓人欺負你。”
我永遠記得她的擁抱多麼溫暖,比永遠只顧着打扮盼着父皇來的母妃更溫暖。
母妃的身上,我只能摸到華麗而冰冷的珠玉,她總是害怕擁抱我們會弄亂她的頭髮,壓皺了她的衣衫,我已經記不清楚她最後一次抱我們的樣子。
可長姐的身上卻永遠只有陽光的芬芳和溫暖的體溫,她從來不會在乎我們扯掉她的髮簪,拉扯她的頭冠。
……
即使那一年,她也是個只有十歲的少女,可是她卻已經長得及上侍衛的肩頭,能輕易地將五歲的我抱起,甚至將總愛哭泣,又不愛吃飯的瘦瘦小小的玉之也一起抱起。
南皇后生了小弟以後身體一直不太好,那是一個溫沉如水的女子,雖然沒有母親的美麗,可我覺得她比母妃更像一個溫柔的母親。
她並不那麼喜歡我和玉之,還要殫精竭慮地照顧身體更不好的二哥哥和最年幼的玉之,所以她很少到我們的偏殿來看我們。
奶孃嬤嬤說讓我學着討好南娘娘,可我更願意用這樣的時間來跟在長姐身後,哪怕只是看着她,都會感覺到溫暖。
這種討好南娘娘的事,愛哭包玉之更合適去做。
他也很願意去做。
可我只想跟在長姐身後。
長姐每天都很忙,所有的人都知道長姐是要繼承皇位的,在她及笄禮之前,就會先被冊立爲皇太女。
她每天都要跟在太傅身邊學許許多多的東西,還要看父皇是怎麼處理政事的。
可她從來不會不耐煩,就算我和玉之哭鬧耍賴,她都會很耐心地擁抱與撫慰我們,彷彿這個世上沒有人能令她動怒。
可是也沒有人敢惹她生氣,不光是宮人,包括我和玉之。
小弟一直都嫉妒我和玉之能得到長姐最多的關愛,雖然那是他的親姐姐,可是他已經有了南娘娘了,爲什麼還要和我搶長姐呢?
或者說,不光小弟,所有的兄長和姐姐們都很嫉妒我和玉之能得到長姐最多的矚目。
我卻很得意,我和玉之是唯一有資格住在坤寧宮的皇子和皇女,就住在長姐的側殿裡,每天都能和長姐一起用早膳。
長姐,永遠像一道最燦爛的朝霞,沒有人比她更合適成爲未來的女帝。
所以她十三歲的冊封之禮,辦得意料之中的隆重,我和玉之都準備了自己最心愛的禮物要送給長姐。
我到現在依然記得,長姐一襲紅袍站在金殿之上,依然帶着稚氣,卻愈發美麗而英氣的容顏上那一抹溫沉與大氣的笑容,她下脣上紅色的櫻花印記鮮豔而美麗,她俯瞰朝臣與我們的目光悠遠而深邃,奪目卻不刺目,和我們這些黃口小兒全然不同。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果然沒有比帝國晨光這樣的稱謂更適合長姐的了。
我們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歡喜地跪下,仰視着我們的長姐,她是天生該坐在金鑾寶座上的光。
那一年我和玉之都是八歲……
先生已經開始教我們讀史。
史書上那些皇家傾軋,骨肉相殘,手足相殘,我想永遠都不會發生在我們的家中。
是的,我將那冰冷、等級分明的皇宮稱之爲家。
即使我隱約地從嬤嬤那裡明白母妃的死,並不那麼單純,民間都說天家男兒多耀目,可我們的母妃——慎貴妃,她的容貌,灼灼其華,是宮裡唯一比年輕時父皇的容貌更奪目的存在。
我知道父皇很喜歡母妃,可他對母妃的寵愛,讓她的野心膨脹得太過。
她是宮裡幾百年來,唯一生下龍鳳胎的宮妃,欽天監譽爲大吉之兆。
大元王朝宮裡唯一生下龍鳳胎的還是開國女帝。
我和玉之代表的‘吉兆’讓她以爲我們中有人能取代長姐。
可是南皇后,那個溫沉如水的女人,那個父皇雖然不那麼寵愛,卻極爲敬重的髮妻,又怎麼可能看着長姐被母妃所害無動於衷。
她可以容忍母妃奪走父皇的愛,卻絕對不允許她的孩子被觸碰。
母妃只有無雙的美貌,卻哪裡是南皇后和南家的對手,所以她死了。
呵呵……
很久以後我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我竟然只想微笑,奶孃看我的目光,像我是個冷血的怪物,因爲我的心中竟然沒有半分難過。
奶孃是愚蠢的,庸俗的。
她根本不明白長姐那樣的人,怎麼能被取代,沒有人可以取代她,不管是我,還是玉之。
只要長姐還在,這讓母妃殞命的宮廷,就是我和玉之最溫暖的家。
父皇因爲母妃的‘病亡’傷心了許久,他不再寵幸新的宮妃,其實按照一個歷史上帝王的標準而言,他只有一個南皇后,並着我們的貴妃母親,還有賢昭儀和一個連封號都沒有的,從宮人擢升上來的李貴嬪已經是難得的癡情帝王了。
所幸的是這一妻三妾都給他生了不少孩子,光南皇后和我的母妃就有五個孩子,賢昭儀和李貴嬪還有六個孩子,所以他並不缺孩子。
但因爲母妃的亡故,他對我和玉之比別的孩子更好些。
又因爲長姐的緣故,沒有人敢看輕我們,甚至連南皇后都多對我們照顧幾分,展露出少有的溫柔,即使她殺了我們的母親,可我們還是除了嫡出皇子之外,在宮裡最受寵愛的孩子。
不得不承認,南皇后是一個合格的皇后,母妃鬥不過她,是理所當然的。
在我十四歲前既漫長又短暫的童年裡,我大部分時間快樂得像一隻無憂無慮的小鳥,我的世界裡只有長姐和愛哭包雙胞胎哥哥——玉之。
我的長姐從來都是一諾千金的人,她做到了她的承諾,長姐如母,那些年裡她比我們的母親給我和玉之的更多。
長姐是我們的師傅、是我們的姐姐、是我們的朋友,她從來不會覺得我們幼稚的言語有多可笑。
甚至在她十三歲那年遷入東宮之後,我和玉之以‘絕食’爲迫,非要跟着她去東宮,她都想法子說服了南後和我們的父皇,甚至堵住了朝臣們議論紛紛的嘴。
她說,我們是天降的‘祥瑞’,必定會庇佑東宮,庇佑王朝,她說我和玉之只有八歲,只是無知的稚子。
可是那時候的她不知道,父皇不知道,南皇后不知道,朝臣不知道,天下人不知道,皇天后土都不知道。
我們根本不是祥瑞,也不是單純的稚子,我們沒有庇佑任何人,我們是帶來災禍的凶兆!
尤其是我的雙生哥哥——秋玉之。
他長得一點都不像我,他和歷代皇家兒郎一樣,擁有特殊的好相貌,或者說得更直白一點——他擁有着惑人的美貌。
來自父皇,也來自我們的母妃。
伴隨着他的長大,這種美貌就愈發耀眼,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而伴隨着他的長大,他的惡毒也越發的明顯。
在我後來漫長而煎熬的一生裡,我總是一次次地回想。
到底是什麼,讓他變成那副可怕的模樣。
明明年幼時,他是那般愛哭而軟弱的人。
後來,我想,大概有人天生就是生在毒潭裡的,從內心開始腐爛如泥。
秋玉之,就是那一朵毒潭裡的惡之花。
越是豔麗,越是劇毒無比。
……
而我在後來漫長的夜晚裡,每每午夜夢迴,都在後悔,後悔得渾身顫抖。
爲什麼,爲什麼沒有早一點掐死他!
明明他十四歲之前都長得那般瘦弱,那般弱不禁風。
爲什麼,爲什麼沒有早一點提醒長姐,他是那樣可怕的魔物。
也許,我早一點告訴長姐,早一點殺了他,或者將他打發宮,或者圈禁起來,是不是後來被就不會發生那麼多慘烈的事情,沒有那些腥風血雨。
我的哥哥和姐姐們是不是就不會死?
還有我最愛的長姐是不是就能活下來?
永遠、永遠地陪伴在我們身邊。
是什麼時候開始發現他的惡毒?
是從他哭泣着拗斷了一隻小貓的脖子開始?
是從他剖開了二哥送他的小鴿子的肚子,一臉無辜地將之推到我的頭上開始?
是從他用刀子劃開了試圖觸摸他美麗臉孔的老太監的咽喉開始?
是從他把多看他一眼的小宮女的眼睛挖下來開始?
還是是從他試圖將被長姐抱在懷裡的幺弟推下池塘開始?
啊——
……
每一個夜晚,每一個午夜夢迴,我都輾轉反側,流淚而醒。
爲什麼當年的我會如此的懦弱,爲什麼我會受他威脅——
那一年,那一天是我十四歲的生辰,前一刻我穿着長姐皇太女祭天用的似火華衣,拉住長姐的手,撒嬌求她替我畫一幅畫作爲及笄誕辰的禮物。
朝內誰人不知明烈皇太女師承百年難遇的書畫大家顏大師,還有來自西洋的傳教士,畫得一手好畫。
我看着長姐英氣的面容,溫柔專注的神情,我幻想着以後找到的駙馬必須像長姐那樣永遠對我好,對我溫柔,包容我,愛護我,還要和長姐一樣好看!
那種爽愜如晨曦的英氣好看,而不是我的哥哥們那樣的陰柔的美。
而下一刻,長姐剛寫了落款的開頭字——‘光’,就被父皇喚走了,然後我的哥哥進來,將我身上的衣服硬生生地扯下,不顧弄疼我,不顧我少女的羞恥,一臉輕蔑地嘲弄我——“你也配嗎?”
是的,我不配,可是長姐疼愛我,她願意!
我憤怒地尖叫,我要把他從小到大做的‘好事’,全部告訴長姐。
然後那他笑了。
“如果你告訴長姐我做的那些事情,長姐就不會再喜歡你了,會將我們都趕出去的,我和你就永遠都看不見長姐了。”那個美貌近妖,多智近魔的削瘦少年挑起我的下巴,輕蔑地笑着對我說。
“幺娘,你是那麼愚蠢的小姑娘,如果沒有我,你什麼也不是,你以爲南皇后對我們好,只是因爲長姐麼,如果不是我乖巧地討好她,她說不定早弄死我們了!”
那時候,他手裡滿是我身邊宮人的鮮血,他將那血抹在我的臉上,嘲笑我的懦弱,嘲笑我的無知。
而那時候的我只會發抖,只會發抖!
我居然相信了他的話。
他湊到我的面前,笑得那麼燦爛豔麗,鳳眼裡都是超越年齡的妖嬈:“這是我們兄妹的小秘密哦,你要是告訴別人,我會割掉你的腦袋,你就再也見不到長姐了。”
……
我戰戰兢兢地維護着我和他的“小秘密”。
我不知道,什麼叫千里之堤,潰於蟻穴。
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情被我撞見的時候,會一臉無辜地哭泣着找出許多他做那些事情的藉口,於是我偷偷地告訴自己,那是惡作劇,他是我的哥哥,卻那麼瘦弱,那麼愛哭,我要護着他,不告訴任何人。
長姐說了,兄弟姐妹要友愛。
……
而我十四歲這一天,我忽然明白,那些種種過往看見的關於秋玉之的事情,根本就因爲他本身是個惡鬼!
可是,我淪爲了惡鬼的幫兇,讓他羽翼漸豐,一個個地害死了我的兄弟姐妹,甚至害死了我深愛的長姐!
因爲我和他同一天生日,他居然向父皇請求隨着年大將軍出發,去戍守律方。
父皇和長姐開始並不同意,因爲秋玉之真是太瘦弱了,看起來像一種豔麗卻纖弱的植物,就算是二哥哥,看起來也比他告壯,所有人都認爲他受不了風沙的摧折。
只有我,在心裡拼命地吶喊——去吧,去吧,去律方吧,讓那風沙將你掩埋,你永遠都不要回來了!
那是我第一次,有了讓人去死的念頭!
而對象是我的孿生哥哥。
與其說是憎惡,不如說是恐慌。
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念頭,畢竟我們是雙生子,他對我露出詭異的微笑,只對我無聲地說了四個字:“如你所願。”
是的,如我所願,他的固執和堅持是長姐都勸服不了的。
他的舌纏蓮花和善於演戲的特質,讓父皇都欣慰於他有這麼一個“英勇堅強而驕傲”的兒子。
……
只是長姐看着他的目光,才讓他微微迴避了一下。
十九歲的長姐看着他,深深地嘆息了一聲,什麼都沒有說。
十餘年後,我曾經問過被圈禁的長姐,她當年是不是看出來了什麼?
長姐坐在華麗的椅子上,腳上戴着黃金鐐銬,臉色蒼白如紙,神情平靜地道——“往事不必再提”。
那是一個秘密。
在歲月裡沉寂消失。
直到如今,我容顏蒼老,不復年華,依然不明白長姐到底是不是察覺了什麼?
只是她依然和我一樣,對那個惡魔心存幻想?
畢竟,她是那樣明睿沉穩卻擁有一顆溫柔的心臟的——人。
而我天真的以爲秋玉之離開了皇宮,離開了我們的家,也許永遠都不會回來,至少,他也許會變成一個正常人?
秋玉之離開的那一天,長姐親自宣讀了父皇冊封他爲宸親王的聖旨。
所有的兄弟們都忍不住嫉妒,除了幺弟在那次被他推落水,差點夭折,南後親自請來冊封幺弟爲廉親王的聖旨,盼望貴重的封號能壓一壓幺弟過輕的八字。
其實南後哪裡知道幺弟三番兩次出意外,和他八字無關,若是有關,也是因爲他八字裡有了秋玉之這個惡鬼討債的惡毒哥哥。
而秋玉之這道請封的聖旨,是長姐給他求來的。
我的哥哥們怎麼能不嫉妒呢?
連我都嫉妒啊。
秋玉之比誰都裝得乖巧,憑藉着他的一張欺騙世人的臉,和他那張嘴,還有過分好使的頭腦連南後那樣經歷了無數風浪的女人都瞞哄了過去,也騙得了長姐對他最多的關愛。
從小吃飯要喂、洗澡要長姐抱、睡不着要長姐陪着講故事,再大點,學文習武,都是長姐親自教導。
而我只能跟在他屁股後面,眼巴巴地分得長姐的關愛,還自以爲自己要多照顧這個瘦小的哥哥一點。
就因爲他看起來漂亮又孱弱,像昂貴的瓷器,需要長姐呵護,需要我的呵護。
直到十四歲我們生辰的這一天,他再不掩飾他的惡毒真面目。
……
可他依然是長姐最疼愛的弟弟,連幺弟都不如他。
就要離開皇宮,還得到長姐的照拂。
我看着他就要離開了,心中雀躍無人能知,因爲太過興奮開懷於長姐以後溫柔的目光會更多地落在我的身上,以至於我忽略他看向長姐,或者說太女御君的眼光裡,滿滿的——惡毒。
是的,在長姐十六歲那年,東宮迎來了它的男主人——定國公家的嫡出長公子,當朝狀元郎,天下聞名的才子甘長卿,長卿御君文武雙全,是長姐的侍讀,兩人自幼青梅竹馬。
父皇早早和定國公就定了他們的婚事,長姐嫁給長青君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也是天作之合。
長卿君還指點過我們武藝。
雖然長姐和長卿君成親之後,對我們稍疏淡了一點,看着月下長姐看着長卿君在別樣溫柔的笑顏,我心中雖然依然不舒服,可是隻要長姐是快樂的,我就是快樂的。
……
長姐說,她也許會有一個小寶寶,我這個小姨會帶着他或者她一起玩兒。
雖然我並不那麼期待再有一個小孩兒分走長姐的注意力,可是我知道長姐的身份必須有一個孩子。
她是皇太女,皇太女怎麼能沒有繼承人?
所以我還是笑着答應會帶小孩兒玩兒。
可是,長姐和長卿御君成親三年有餘,我都已經及笄了,十九歲的長姐的肚子裡依然沒有任何消息,到我十四歲那年,朝中開始流傳着關於長卿君的流言蜚語。
長姐是皇太女,沒有人敢議論身爲帝國晨光的她。
連父皇都有些着急,開始命令御醫給長卿君和長姐診治。
我那時根本沒有想到秋玉之這個畜生,竟然會做出那樣惡毒的事情。
只是看着他望着長卿御君的目光裡那般陰狠。
我卻懦弱地不敢提醒長姐。
我只想着——走罷,走罷,永遠都不要回來了!
……
然後,他走了,我以爲我就解脫了、
我再也沒法子恢復成那個快樂單純的幺娘。
因爲我每個夜晚,都會夢見我孿生哥哥漂亮鳳眼裡,那冰冷陰毒的眼神。
……
直到四年之後,在我哥哥和姐姐們祝福聲裡,在我即將嫁給邱郎的前夕,他回來了。
那個惡鬼帶着滿身的風沙,攜着他愈發出挑耀眼的美貌和同樣老辣惡毒的心回到了京城。
回到了我們的家。
回到了長姐的身邊。
他變了,四年過去,他已經從一個纏繞的少年長成了一個修長偉岸的青年,可他戰甲下的美貌經歷了邊關風沙的磨礪,卻只顯愈發的惑人,還有一種野性來,能讓人屏住呼吸。
所有人都在歡呼着宸親王的名字,這四年裡,他驍勇善戰,足智多謀的名聲和他狠辣的手段一起傳遍了京城和天下。
所有人都看見他的善戰善謀,心思機敏近妖,殺伐果決。
而我,也只有我這個孿生妹妹,看到他領着那一隻可怕的鐵血近衛穿越城牆之後,才瞬間明白,他去邊關是爲了變強,爲了得到軍權,更因爲他享受——殺戮的快感。
他喜歡鮮血的味道,毫無理由地喜歡,就像他對權力的追逐一樣。
……
就如後來在他和長姐漫長的鬥爭裡,在長姐面前將大哥凌遲,將二姐斬首,將四哥車裂,將三姐燒死……所有敢幫助長姐,甚至因爲恐懼他的權勢而不得不投靠他,或者立於中立的姐姐和哥哥都逃不過他的噁心又惡毒的殺戮癖好。
他留着和長姐一母同胞的病弱二哥和天真的幺弟,不過是爲了品嚐長姐的恐懼和逼迫長姐對他屈服。
而他留着我,卻是爲了——
“親愛的雙胞胎妹妹,你愚蠢的善良就像我身體裡缺乏的養分,看着你那麼痛苦,那麼無助,才讓本王越發能體會善良是多麼無用的東西,所以你和長姐一樣,千萬要長命百歲。”
秋玉之挑起我的下巴,他眉梢眼角都是豔麗的光,他笑容傾國傾城,可依然噁心得我想劃爛他那噁心的妖魔一樣的臉。
他讓我見識了,一個人的心到底能惡毒到什麼程度!
……*……*……
“這個人……。”坐在地上、狼狽的鳳棲長公主彷彿夢喲一般的回憶的喃喃自語,忽然截然而止,她擡起手指着坐在殿內,依然一臉平靜的琴笙,面容猙獰地厲聲道。
“不,這個惡鬼妖魔生出來的魔之子,這個孽種,就和他的父親一樣,是毒水裡生出來的惡之花,生了那樣妖魔一樣的美貌,還有妖魔一樣的腦子,你不要像我一樣被他們騙了,像他這種東西就該生出來被掐死!”
楚瑜聽得心情起伏不定,幾乎有些不敢回頭去看琴笙的眼睛。
他的心緒從來都深藏在他幽深如海的眸子裡,而此刻,她甚至感覺不到他情緒上的任何波動。
這讓楚瑜心中愈發的不安。
楚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垂下眸子,看着鳳棲長公主一字一頓地道:“沒有人生來就該被掐死,就算他是妖魔之子,何況我從來不認爲他是妖魔之子,他是他,他的父親是他的父親!”
鳳棲長公主愣愣地看着她,好一會,她彷彿被踩着尾巴的老貓一樣,瞬間炸了毛,她梭然跳了起來,渾身顫抖地朝着楚瑜撲過去,扯着她的衣襟嚎叫:“你這個白癡,你這個懦弱的女人,你爲什麼不相信我,我沒有告訴長姐關於秋玉之那個禽獸的真相,可我告訴你了,你爲什麼不相信,爲什麼……你要殺了他,你要殺了他,只有你可以殺了這個妖魔!”
楚瑜嚇了一跳,看着面容扭曲的長公主,忍不住顰眉,擡手去捏她的手腕:“你瘋了麼,鳳棲長公主!”
“是……我瘋了,是,我瘋了……我纔沒有瘋,我告訴你呢,只有這些妖魔心上的人才能殺了他們,你只要把這把刀子插進他的心臟,他就再也不會害人了!”鳳棲長公主死死拽着楚瑜的衣襟不肯鬆手,笑得一臉猙獰。
“長姐有機會殺了玉之,她下不了手,她瘋了,你有機會殺了琴笙那個賤種,你也不肯嗎……你也瘋了是不是……殺了他,殺了他……啊!”
鳳棲長公主忽然一僵,低頭看着自己胸口穿出來的細長絲線,又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那裡也穿過了一根細長的絲線,絲線正好穿過她的聲帶,輕輕一提就讓她再也出不了聲。
“真是,太吵了。”琴笙幽涼溫淡的聲音在內殿響起,他擱下了手裡的茶盞,素白的指尖上纏繞着一條條纖細如蛛絲的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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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三更一萬五,答謝大家的票兒~麼麼噠。
明烈太女和宸親王這個糾纏,是因爲之前寫在《惑國毒妃》,也就本人上一部書裡的日月當空番外篇,那什麼……當時寫日月當空是因爲當時在看‘伊俄卡斯達’和一些心理學的分析,一時間多年不能惡趣味的我手又癢了,本來番外是悲劇結局的,我以爲當時結文很久了,沒啥人看了,結果當時被書評區和羣裡一堆哀嚎和幾百大磚頭砸得有點懵,所以在羣裡放了加糖,勉強算是he。
然而個人有時覺得悲劇比較戳心肝,又在構思新書,很想寫寫如果日月兩人真有這麼個存在的孩子,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命運。
然後三爺就出來了。
他和九爺會像是兩個極端。
還有一些未解之謎,後文會繼續解密。
至於秋玉之,嗯,他就是純粹的反社會形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