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聖黛?
蘇宇聞言,臉色閃過一絲不自在,心裡也有點不快。
皇帝陛下傳來旨意,讓常聖黛護送蘇千城回漠北,同時還擔了個調防訓練的名頭,所以常聖黛上奏要將她旗下一支一萬人的親衛兵馬調過來同訓。
興平帝考慮了幾日時間,想着常家的繼承人就她一個,若是做的太過火了也不好,而且律方常年駐紮二十萬大軍,來個一萬外人,也翻不起大浪來,還是允許了。
這一萬人的兵馬是原本常家軍裡精銳中的精銳,雖然名義上蘇宇纔是律方最高軍事指揮官,但是他們根本不受蘇宇轄制,只聽常聖黛的。
常聖黛封的將軍只是個少將,雖然在蘇宇之下,但是實際她身爲西疆常家的繼承人,又是國公夫人,地位若按照在朝裡算的話實際還在蘇宇之上。
所以蘇宇也不好拿着律方督撫的名頭強令她做什麼,雖然常聖黛並不是那種囂張之人,但她常年一身黑衣,玉面含霜,從來都一副不可輕易接近的樣子,讓蘇宇看着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
楚瑜一來就要指定了常聖黛幫忙搜尋琴笙,分明就是不信任他,虧得老夫人還專門交代一定要照顧好楚瑜。
蘇宇心中不虞,他常年駐守律方,本不是那等朝野里老油條,臉上便帶了點不悅的神色出來:“那位常將軍如今帶了人在山裡冬訓,說來,本官都不知她如今帶着人在哪裡,二位來的時候,接風宴上不也沒有見到她麼?”
徐氏見蘇宇這話說得不客氣,心裡有些着急,便立刻打了圓場,含笑道:“這個常將軍是個厲害人物,她帶着人馬在山裡冬訓,只怕一時半會趕不回來,再通知過去也只會耽誤事兒。”
楚瑜微微眯了眯眼:“是麼?”
“是的。”蘇千城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了起來。
衆人看過去,見她換了一身短打出來,緙絲料子繡着精緻的牡丹紋,身上也穿着狐毛扎腰的褙子,鹿皮靴,頭戴狐毛帽,精神又幹練。
楚瑜眼裡幽光一閃,見她動作這般快,不禁微微勾起脣角:“怎麼,蘇夫人是打算跟着我們一起去救人?”
蘇千城目光平靜又深沉:“是,此事也算由我而起,是我身邊帶的人被人殺了,還被冒名頂替引來的禍事,我責無旁貸。”
一邊的霍二孃忍不住冷笑一聲:“誰知道你肚子裡打着什麼主意,禍害精一個。”
雖然楚瑜讓人傳到蘇宇手上的消息裡將能說的部分簡單說了一下,蘇宇等人都知道蘇千城身邊的玉心竟是個假冒的奸細,但霍二孃略顯粗魯話還是讓蘇宇、徐氏等人都不悅地皺了眉。
蘇千城到底是皇帝冊封的一品夫人,蘇家唯一的大小姐,多年來一起鎮守律方,也很得人心。
在楚瑜來了之後,亦是處處收斂和相讓,雖然身邊人出了紕漏,可她也算是受害者,怎麼能容忍她被這般叱罵。
“縣主身邊的人還是要注意下言辭。”徐氏笑着看向霍二孃,但眼裡卻沒有什麼笑意。
她知道自家夫君受了蘇家大恩,一向認爲自己是蘇家的人,最是護短,怕他張口又要再得罪這位在上京風頭正勁的玉安縣主,她的背後靠着的可是堂堂廉親王府,便替了自家夫君張口提點。
而且她若是沒有記錯,這個霍姓的番丫頭,出手那個狠辣,簡直讓人心驚。
楚瑜雖然笑眯眯的,之前看着是個好性兒又單純的,還以爲是個好相與的,但是今兒回來之後這一身的氣息都變了,讓她看得都有點暗驚,想想這麼個鄉下出來的丫頭竟能扶搖直上,連老夫人的心都偏了,哪裡就是個簡單貨色了。
所以徐氏說話也儘量客氣了,但霍二孃哪裡買她的賬,只冷笑一聲:“該注意言辭可不是我。”
說着她的目光冷冷地掃向一邊也換了身打扮跟出來的錦心。
徐氏臉色一僵。
蘇宇看着心裡就越發不得勁,只是也不好說什麼,沉着臉看向楚瑜。
蘇千城也看着楚瑜,蹙眉:“玉安妹妹,你信我一次,我絕不會有害三爺之心,如今常家將軍不在城裡,三爺那邊耽擱不起。”
金曜聞言,看了眼一直沒有說話的楚瑜,他微微眯了眯桃花眼,雖然他心中已經是萬分焦灼陰沉,也不明白楚瑜爲什麼要選一個不熟悉的女將軍帶人救援,還讓他們用飛鷹傳書給那女將軍。
但他見楚瑜神色平靜,便壓下心裡的煩躁,想等她說出個子醜演卯來。
楚瑜卻忽然挑了挑脣角:“回來的路上,我已經讓二孃想法子去查那位常將軍的行跡,他們已經快回到了,我記得律方駐軍已經有些年頭沒有專門拉進雪山裡拉練了,常家軍才進了山出來,經驗豐富,也習慣了冰天雪地,補充些補給就能進山了。”
蘇宇等人聞言,臉色更是難看。
尤其是蘇宇,臉都幾乎徹底黑了下來了——
楚瑜這話簡直是打他的臉。
本來律方駐軍這些年沒有仗打,多年前的那一場大戰打得赫金人多路狂逃,那軍中傳奇驃騎少將斬殺了赫金人的王庭,如今赫金人還在爲爭奪王位內鬥不止,難成大器。
所以這些年的練兵略有些鬆懈也都在情理之中,但如今有了個常聖黛的常家軍對比,又在這種時候被楚瑜拿出來說嘴,讓蘇宇心裡越發不舒服。
蘇千城安撫地看了看蘇宇:“大哥。”
隨後她看向楚瑜:“常將軍把人馬帶回來也是人困馬乏,要好好休養的時候,拖着疲乏之軍再出去尋人只怕速度會更慢。”
金曜見楚瑜不表態,到底忍不住地準備開口:“此言有理……。”
“此言無理。”一道清洌的聲音忽然響起。
一道黑色的高挑人影大步從外頭走了進來,烏髮墨衣,飛眉秀目,氣息清洌淡漠,那年輕將軍一邊走還一邊將身上的輕甲扯了下來,隨意地向後拋給了跟在身後的女武衛。
“常……將軍?”蘇宇一愣,他沒有想到常聖黛居然正巧在這個時候回來。
“督撫大人。”常聖黛對着他擡手抱拳,神色不卑不亢,自有一股子率性傲然的氣勢。
霍二孃看着面前的人影,忍不住“嘖”了一聲,很有點欣賞又很有點惋惜的樣子,湊到楚瑜耳邊低聲道:“看這芝蘭玉樹的樣子,生做了女兒身簡直可惜。”
楚瑜看向常聖黛,微微一笑,也抱拳:“有些日子不見了,將軍風采依舊。”
常聖黛看向楚瑜,眸子裡光芒微微一閃,隨後淡淡地笑了笑:“謬讚,小夫人倒是像變了個人。”
楚瑜不可置否地彎起脣角:“不知將軍可曾看到我的飛鷹傳書。”
常聖黛頷首,淡然道:“諾。”
這個諾,就是同意了帶兵進山搜救。
楚瑜脣角虛浮的笑意稍微深了點:“那就多謝將軍了,我們今晚準備東西,明兒一早啓程,因是需要快馬兼程,麻煩你們了。”
隨後,她看向蘇宇,再次抱拳深深一揖:“有勞將軍多準備馬匹和糧食與一應搜救物事,清單我已經列好。”
蘇宇見她忽然行此大禮,臉上僵了將,但那些不虞也少了點,也頷首道:“自然!”
常聖黛看向楚瑜:“我先去準備了。”
楚瑜微微頷首:“好,有勞了。”
說罷,她轉身朝着其餘人點點頭,便離開了。
蘇千城微微蹙眉,看向楚瑜:“玉安妹妹……。”
楚瑜轉臉看向她:“蘇夫人若是想要去,就跟着罷。”
隨後,她也沒有多言,徑自領着霍二孃離開。
看着楚瑜乾脆地應諾之後,蘇千城愣了愣,眼底閃過一絲陰霾,看着蘇宇同樣不佳的臉色,便溫聲道:“大哥不必介懷,想來是玉安妹妹有她自己的安排,那畢竟是她自己的夫君,咱們在這邊的準備還是要精心一點。”
蘇宇冷嗤了一聲:“我自然知道,若不是琴三爺背後的人是陛下,老夫人又專門打了招呼……。”
“咳咳……。”徐氏立刻輕咳了一聲。
蘇宇一僵,他方纔有點惱火,又被蘇千城這麼一說,便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了老夫人交代過不讓蘇千城知道的話。
蘇千城卻已經聽見了,她一貫是極爲聰敏的,立刻反應過來,整個人都愣了愣:“奶奶她專門吩咐過要照顧玉安妹妹?”
何止是要照顧,就差沒讓他們有求必應了!
但蘇宇不好再說這話,只是尷尬地摸着自己的大鬍子笑了笑:“也就是提醒了一句這兩位身份尊貴。”
徐氏也不動聲色地頷首:“是的,他們的身份都不簡單,特別是這位琴三爺,都說他是天子耳目,如今驟然出事,若是不能將人安全帶回,只怕要有大麻煩。”
蘇宇想起這個,就忍不住嘆氣:“你們進山打獵就進山打獵,爲什麼還要追着獵物跑永凍原去了。”
蘇千城目光沉了沉,卻也依然溫柔一笑:“三爺的事兒,我們也不清楚,我原本想着要與他們同去,也好帶個路而已。”
蘇宇聞言,心中有些懷疑琴笙這次去永凍原是皇帝有些什麼任務交託,他自然是不好問的,只是忽然想起當年舊事,忍不住又嘆了一聲:“這次事了之後,不要再往那裡去了,當年埋了一個天鷹大營,帝國傳奇少將還不夠麼?”
說起當年的慘烈戰事,蘇宇又有些暗自傷神,他是極仰慕那位少將的,能加入他那萬衆矚目的天鷹大營在麾下效力,幾乎是所有將士的夢想。
天鷹大營三千鷹衛,但哪一個不是以一抵數十人的悍勇奇兵,放在哪一支軍隊裡都能擔起士兵領袖的人物,更不要說那位少將軍了,若不是隕落在永凍川,只怕會是新的帝國軍神。
蘇千城聞言,身形微微一頓,隨後垂下眸子微笑:“是。”
她轉出門後,忽然吩咐錦心:“從今日開始,老夫人身邊所有關於楚瑜的消息都截下來,只有我審覈之後,才能放出去。”
錦心一頓,哪裡有絲毫跋扈的樣子,面容沉靜地道:“是。”
蘇千城看了她一眼:“委屈你了。”
……
楚瑜出得門來,金曜也已經跟了出來,攔住她,桃花眼中寒光微閃:“爲何一定要常聖黛,難道你懷疑這裡駐軍不可信?”
常家軍是西疆的軍隊,剛來漠北,又是常聖黛一手提拔的精銳,最不容易被滲透。
楚瑜挑眉看着他:“算你還是個當過校尉的。”
金曜目光閃過陰冷的光:“你是懷疑有人勾結了赫金人,對三爺痛下殺手?”
楚瑜轉臉看向不遠處款步走過來的土曜,脣角彎起一絲冷黠的笑容:“很快我們就會知道了。”
……
房間裡,幾人相對而坐,有人心急如焚,有人悠然自在。
心急如焚的金曜目光銳利地看着土曜:“查出來了”
土曜拿着帕子擦了擦他手上還沒有來得及弄乾淨的血液,臉上那老好人的笑容此刻看起來帶無比血腥的味道:“赫金人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應該是他們上頭有人知道了三爺的真實身份,所以這次竟不惜付出沉重的代價也要將三爺埋在雪裡。”
水曜也陰沉着妖嬈的眼,看向一邊神色自若的楚瑜:“不是宮少宸。”
楚瑜淡淡地道:“赫金人將連接他們那邊的牧地的雪山都想法子炸成那個樣子,損失慘重,不是一兩日可成的,此事無非就是南國公,或者宮裡那位老人家,要麼就是宮少宸與赫金人做了什麼交易,不管背後主謀是誰,此刻出手的人是赫金人。”
這筆賬,她算在了赫金人的頭上。
楚瑜又看向金曜,冷冷地問:“月曜那邊查蘇千城沒有查出問題麼?”
“沒有。”金曜桃花眼微微眯起,閃過冷光:“蘇千城身邊三位武婢,只有那玉心確實是被人替代了的,屍首也被啓了出來,蘇千城確實沒有任何不軌的跡象。”
他頓了頓:“你是真的懷疑她有問題,還是因爲當年的事兒,不信任她?”
楚瑜冷笑一聲:“你想說我因爲吃醋,所以不用她的人,耽誤事兒?”
金曜淡淡地看着她:“我們只是想要確定一下。”
話音未落,只聽得“啪”地一聲清脆響聲,金曜的臉上瞬間多了一個巴掌印。
他臉色瞬間冷了下去,桃花眼陰沉地盯着楚瑜。
“我不是第一次打你,但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楚瑜瞬間出手,又瞬間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拿着茶盞輕品着裡面的茶水,對着他微微一笑,那笑卻極爲森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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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是越來越攻了~
這是走在百合的路上越來越遠。
今天會盡快把獎勵發放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