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看了他一眼,雖然有點不贊同他此刻這種分明在刺激隼摩爾的行爲,卻還是接過了那個碗,拿筷子挑了一塊魚肉送進了脣間:“沒得轉圜了麼,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久?”
隼摩爾身邊此刻早已圍上了大批赫金人的高手,將他護在中間,他看着琴笙的動作,眼底寒光更甚。
此刻見楚瑜問他話,隼摩爾缺露出一個有些囂然又莫測的笑來:“未必沒有轉圜的餘地,你們漢人說殺父之仇等於奪妻之恨,他若是將小唐你賠給本王,本王可以考慮一下讓他留下一條命。”
說罷,他看向琴笙:“雖然本王不知道秋少將到底是爲什麼會和小唐你一樣沒有中了本王的藥,但本王也知道你們武藝超羣,定有自己的本事,不過……。”
他頓了頓,微笑:“中原人還有一句話——雙拳難敵四手。”
楚瑜將碗裡的魚肉全部用完,一點不剩,隨後站起了起來,一邊從自己腰上抽出劍來,一邊淡淡地道:“看來左賢王殿下的中原成語還是很不錯的,說起來,真的一直都是我小看了你,比起你那位陰狠外露的雙胞胎哥哥,你纔是那個最危險,扮豬吃老虎,可見你確實比隼欽寧更合適可汗之位。”
她頓了頓,擡起眸子看向隼摩爾:“所以殿下,你又何必裝出這副深情的樣子,你對我感興趣不假,但是也沒有到能爲了我就放過三爺的地步罷?在你的心中,最重要的大概還是可汗之位,不是麼?”
琴笙也站了起來,這一次,他沒有多言,只是靜靜地站在楚瑜的身後。
隼摩爾看着她清凌凌的墨玉眸,忽然輕笑了起來:“爲何這麼說呢,我,是真的很喜歡你的,小唐。”
楚瑜點點頭,作勢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隨後墨玉眸裡浮起涼薄的笑:“哎呀,真是讓人感動,可是殿下雖然喜歡我,但是應該更喜歡向魔神之鞭復仇成功的美名,以及奪走和凌辱他的妻子帶來的榮耀助你登上汗位的好處罷?”
楚瑜看着面前高大深沉的男人,輕扯了下脣角,這個男人,從來都是草原的王者。
“明明更喜歡權勢,還要做出這種情深如海的模樣,也不覺得噁心麼?”一道懶洋洋的女音忽然響了起來。
霍三娘慢吞吞地爬了起來,也摸出了自己腰上鋒利的大剪刀。
隼摩爾一頓,銀色的銳眸一眯,冷眼看向原本應該倒下的曜司衆人,竟一個個地站了起來。
他先是一驚,隨後臉色陰沉了下去:“你們……。”
唐瑟瑟扶着霍二孃也站了起來,面無表情地看了眼面前還在咕嚕嚕冒着氣的湯鍋:“區區小毒,也想要在魯班門前弄大斧麼?”
她雖然受傷未愈,但是要處理掉這麼點毒,還是很容易的。
楚瑜看向他,挑了挑眉:“說起來,不知道是左賢王殿下的情報不給力,還是您太自信,認爲區區中原的武林門派不值一提?”
隼摩爾已經恢復了正常,挑了眉,摸着下巴,倒是虛心求教的含笑模樣:“我是小看你們了,看來小唐你們早有防備,只是可否告訴本王,你到底是如何對我起了防備之心?”
楚瑜看着他,忽然冷笑一聲:“旭旭大公主和隼欽寧會走到今天反目成仇的這一步,你沒有少在中間出力罷?”
聽到楚瑜的話,隼摩爾身形就頓住了,目光裡閃過一絲異樣:“就算……我在他們中間做了什麼,那又怎麼樣?”
楚瑜笑了笑:“旭旭大公主是何等縝密沉穩之人,你能在她和隼欽寧之間做出這樣的手腳,還一瞞多年,就知你是手段非常之人,但是我們數次與隼欽寧的交手裡,你卻一直總是
慢一步出現,彷彿總是棋差一招,每一次都是等到我們與隼欽寧交手完畢,你才匆匆出現,彷彿對隼欽寧毫無警惕,這實在不像是精明的左賢王能做出來的事。”
“一個人如果忽然變蠢了,必定是有原因的,而我在你身上看到的原因大概只有一個——隔山觀虎鬥,坐收漁翁利,等着我們和旭旭大公主聯手替你收拾隼欽寧,你再做那個漁翁。”楚瑜慢慢地擡起劍指向他。
“隼摩爾殿下,你的成語應該不錯,所以應該不需要我再向你解釋什麼了。”
從旭旭大公主告訴她,隼欽寧和她的過去時,她就已經覺得奇怪了,後來將此事告訴了琴笙,琴笙那時仍在隼欽寧身邊,自有他的法子打探出一些消息。
“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大概比我們想象的要早知道我和琴笙的身份罷?”她復又冷聲補充了一句。
隼摩爾看着她,隨後銳眸微閃,倒是坦然爽朗地承認借刀殺人:“沒錯,小唐,到了王帳不久,我就知道了你們的真實身份,你們卻是比本王想象的能耐,反正你們都是要收拾隼摩爾的,這個機會我又何必與你們搶?”
楚瑜冷冷地看着他:“既然我們也算替你擺平了事,殿下是不是也該知恩圖報?”
“知恩圖報?放你們走?”
隼摩爾大笑了起來:“我利用大祭,召來這麼多人馬還要不引起你們這些精明之人的注意相當不容易,放你們走的話,豈非前功盡棄?”
楚瑜微微眯起大眼裡閃過銳利寒光:“所以,這是圖窮匕首見?”
“沒錯,圖窮匕見又如何,你們就算沒有中毒,但這區區幾十個曜司武衛,我的十萬大軍就算用人命填,本王也能將你們這些武林高手都埋在萬人坑裡,這筆買賣還是很划算的。”隼摩爾冰涼地一笑,彈了彈手指。
他說話之間,彷彿絲毫不覺得自己輕賤人命的話語有多陰狠。
琴笙擡手,慢條斯理地將自己頭上的兜帽給取了下來:“是不能如何,但是要讓你的謀算落空,應該是夠了。”
隼摩爾眸光一寒,忽然身形疾退,同時冷酷地厲聲道:“殺,一個不留!”
前一刻還在說話,但雙方撕破臉,也不過就在一瞬間!
他話音剛落,無數赫金士兵們便直接向楚瑜和琴笙等人咆哮着衝了過去!
他們就在日湖邊上,幾乎退無可退。
琴笙面不改色地忽然寬袖一震,巨大的氣勁從衣袍之間彈射開來,周圍原本逼過來最近的一批士兵瞬間僵住了,不過片刻,口中便突然噴出血來,他們的心臟竟齊齊被震碎!
連叫都沒有叫一聲,他們便雙眼暴突地倒了下去。
這般殺戮場面實在太過駭人,讓攻過來的士兵們都被震懾住了,攻勢停了停。
就是這麼一瞬間的遲緩,琴笙袖間一把造型詭異的腥紅長劍陡然出鞘,一陣金屬震動的嗡鳴之聲,直破雲霄,稍微離得近的士兵都痛苦地捂住耳朵發出淒厲的慘叫來——
耳膜已被震破。
琴笙反手一握吞噬,那腥紅劍身之上血光吞吐,如有生命力一般,邪戾非常,殺氣大震,與它一身白衣仙氣,眉目溫潤如觀音含笑的主人形成一種詭異到極點的反差,卻讓人不寒而慄。
琴笙微微眯起幽暗妙目,一指隼摩爾所在方向,淡淡地道:“武衛聽令,殺!”
“尊我主令!”
話音一落,所有的曜司武衛們都棄了手中的尋常武器,皆手握紅色血刃,隨着琴笙的指揮,全然不懼那密密麻麻如潮水涌來的赫金士兵,手握血刃咆哮一聲,如餓虎出籠一般卷殺了過去。
而琴笙神色更是淡漠平靜,手中吞噬所過之處,血光四濺,赫金人士兵慘叫連連,所向披靡,竟無一滴血能染到他的衣衫。
他手中的魔劍不知是否吞噬了太多鮮血,那紅光越來越鮮豔,
楚瑜跟在他身後,爲他壓陣,都幾乎看花了眼。
霍家姐妹更是一刀一個地劈開那些赫金士兵們,看得兩眼冒出興奮的光來,忍不住咂舌:“從來沒有看過有人殺人竟能這般好看的。”
楚瑜沉默着,手中弩箭一散,射穿試圖偷襲的弓箭手幾名,輕嘆了一聲:“我知道。”
她早就發現了,九天琴神最美的時候,不是他刺繡的時候,不是他彈琴的時候,而是……他殺人的時候。
可是,她倒是寧沒有看到他“最美”的時候。
隼摩爾此刻早已被赫金的高手中重重保護,迅速地退入了戰陣深處。
他看着琴笙逼殺過來,銀眸裡閃過一絲冷笑:“擒賊先擒王麼,想的倒是簡單?”
他身邊達利漢一邊替他披上盔甲,一邊道:“殿下,此處危險,您先回後面的營帳去罷。”
隼摩爾淡淡地頷首,看了眼遠處那道所向披靡,幾乎無人能擋的白影,陰翳地眯了眯眼:“嗯,烈焰箭陣準備好了麼?”
達利漢恭謹地道:“已經準備好了,但是現在曜司的人和咱們的人廝纏在一起,只怕不好放箭,誤傷自己人。”
話音剛落,一記狠辣的鞭子就劈頭蓋臉地甩在了他的臉上,隼摩爾冷聲叱道:“既然知道敵人的主意,竟還在猶豫,立刻讓弓箭手準備,圍捕野獸都有誘餌和犧牲,何況對方是魔神之鞭的將領秋子非!”
達利漢一驚,心中恐懼,立刻捂住自己劇痛的臉,低聲道:“是!”
說罷,他立刻匆匆離開下去安排。
隼摩爾摸了下自己手中寒光四射的利刃,看向遠處那慘烈的場面,脣角勾起殘酷的笑容:“想要打破本王的算盤?可這一次,本王倒是要看看是你秋少將的體力夠充足,武藝夠高強,還是本王的士兵夠多,讓你慢慢地殺個夠!”
秋子非也好,琴笙也好,一定要死在草原之上,一定要死在他的手裡。
十萬大軍,只爲取一人性命!
他用那麼多赫金士兵的性命給他們陪葬,也算是對得起這位少將的威名了。
只是……
可惜了……
他的小唐。
隼摩爾摸着下巴輕笑,很有些遺憾的模樣,卻越發地讓他的俊容顯得殘酷。
……
包圍圈,越來越。
人命,彷彿在這一刻,一文不值。
赫金的士兵們,像是被血腥刺激到了,不管不顧地撲上來。
永遠,都殺不完。
血也彷彿永遠都流不完。
楚瑜一腳踢開撲過來的士兵,劍劃過他猙獰扭曲的臉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向身後那道修白的人影。
他目光冰涼之中甚至可見一絲興奮的光,手中無情的吞噬魔劍,如此森冷,依然毫無停頓地如死神收割着周圍赫金士兵們的生命,而纔多少時分,腳下已經堆砌起了一座赫金士兵屍體的……屍山。
而她也站在這屍山之上。
腳下都是溫熱的屍體,這種感覺……一言難盡。
可是他在那裡,面對着一眼望不到邊際的人潮,她卻沒有任何害怕的感覺。
“小魚!”霍二孃忽然喚了她一聲,臉色有些陰沉。
楚瑜聞言,立刻順着霍二孃的目光看向不遠處,果然見到不遠處架起了無數巨大的弓箭。
空氣裡濃烈的桐油味道,她都能聞得到。
“隼摩爾果然打算燒死我們。”楚瑜眯起大眼,輕嘆了一聲。
一切都如所料,這是赫金人慣用的禦敵手段,粗暴有效。
而此時,一道幽涼的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
楚瑜沒有回頭,一劍挑開了面前的敵人,也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金曜他們到了,你可準備好了。”那道平靜的聲音問,而聲音的主人依然劍氣如虹,絲毫不曾停下殺人的速度。
楚瑜渾身一震,心中一緊,手中的劍勢又凌冽了三分,只劈得血光四濺,咬着牙道:“我……還有別的選擇麼?!”
“這是我們昨晚商議好的不是麼?”與他凌厲的攻勢不同,他那幽柔的聲音愈發地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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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大家票票好給力撒,二更來謝票兒了~其實我覺得隼摩爾童鞋,智商在線。
……
不過,奈何還有個超級大陰謀家~嗯,也到了要解決蘇千城的時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