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妖族將領並不少見,敢去參加雲臺山選的絕無僅有,熊無罡的出現一定是有人存心安排,歸二並不在意被人算計,世上聰明反被聰明誤的過江之卿他見過不知多少,到頭來能得善終的不過寥寥。
熊無罡的武藝的確高強,一般的軍將恐怕無人能勝得了他,偏巧遇到歸二是不急不躁,徐徐圖之的四平八穩,存心遊鬥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熊無罡耐不住性子,動了妖決的心思。他出生山野幾百年修煉有成,天生力大無窮,對於道法一途卻不甚擅長,妖族畢竟有血脈傳承,哪個妖怪沒有幾樣壓箱底兒的保命手段。他最得意的就是地脈靈火炎,熊無罡誕生之地藏有靈脈,蘊含地火之力,天地造化,萬物有靈,他自得道化形就多了這份本領。
地脈靈火炎與普通火系道法看上去並無差異,只是一旦沾身,必定不死不休。各種妖術道法相生相剋,最怕遇到至陰至寒的法力。
熊無罡扔出掩人耳目的道符,地脈靈火炎瞬時發動,幾條火蛇撲向歸二。火蛇在空中盤旋飛舞,法力高強之輩能發現火蛇中心的火焰透着黑色的微弱光芒。
歸二上場手中法劍寒潭翠鉞,大巧若拙,輕輕劃出一道彎弧,碧波盪漾,煙水籠罩,纏住了空中的火蛇。寒潭翠鉞雖然不是陰寒的法器,但水火相剋,歸二的法力有水系神獸的氣息,火蛇被困在空中不得寸進。
歸二沒什麼感覺,藏身在法劍中的邪靈刺鯨平白無故受了炎火一擊,劍靈之物天生對火屬性的傷害驚懼,它哪裡是個吃虧的主。眼前的結丹的妖怪算什麼東西,化身邪靈之後刺鯨多了侵擾神思的本領,一顆亂神的種子悄悄播在熊無罡的識海里。
亂神種子平日裡沒什麼大用出,無非是讓人心中產生幻象,激起戾氣,發泄過也就恢復正常,不能傷人。兩軍對壘,高手過招之時情況就不同了,黑臉妖熊久攻不下,拿手的炎火意外失效,本就心煩氣躁,亂神種子更是火上澆油的撩撥。
熊無罡識海中他覺得又回到了嘯傲山林的時候,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不用見人低頭行禮,轉身作揖。妖有妖的驕傲,千百年修行逆天而來,無緣由的就過上了被人吆三呵四的日子,種種積怨在心中爆發。他覺得自己應該恢復本相,把這個讓他窒息的世界砸個粉碎,哪怕火海刀山也在所不辭,無所畏懼。
熊妖雙眼放出詭異的紫色,高臺上的宇文越眉頭一緊,正要出聲打斷場下的比試,他的念頭還沒有散去,場上已經發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被邪靈亂了心神的熊無罡,果然變回妖身,巨大的黑熊出現在校軍場上,修煉的妖族不到萬不得已搏命時,都不會顯現本相。身高七八丈的巨熊,已經暴走,唯一的念頭就是把眼前的敵人撕碎。
歸二也有些詫異,熊妖忽然的狂躁,看上去沒有章法。他懶得琢磨,熊無罡的所作所爲已經意味着這場比試即將結束,皇城中絕對不會放肆妖族如此放肆。宇文越剛要攔阻的念頭在熊無罡變身後,發生了微妙變化,他有意放慢節奏,給熊妖留出攻擊的空隙。
妖熊巨大的熊掌排向地面,恐怖的妖力毫無保留的散發出來,大地翻滾着,巨石從天而降,地動山搖,熊無罡龐大的身軀也在巨石當中,最原始最暴力的向歸二衝去。
熊無罡雖然想要歸二的命,但是同爲妖族,歸二能感受到熊妖的不甘和怨恨,骨子裡種種困惑,隨着漸行漸遠,再問本心時難免道心入魔。歸二心下嘆道,身形卻疾速變化。法劍遙指熊無罡,道家真言從口出,“煩惱妄想,憂苦身心,便遭毒欲,流浪生死。 常沉苦海,永失真道。真常之道,悟者自得。”
凝聚法力的真言映入熊無罡的識海,狂暴的熊妖已然失控的心神漸漸平息。真言環繞,熊無罡此生此世的怨念隨風而去,眼中的妖異魔火被真言鎮滅。若是天時地利相和,熊無罡定然能進入頓悟的清明,從此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踏入玄妙境界。饒是如此也給他種下日後悟道的慧根,一場大造化。
場中種種變化,他人卻無法得知。此時空中忽然出現一道金色的神光,熊無罡頓時被法寶仙索捆縛,出手的是宇文越身後的文士,正是他府中的師爺。宇文越稍稍欠了欠身道,“熊無罡是舍弟江臨道選送,誰曾想他盡是妖族,天下皆知妖族不入雲臺仙閣。此人莽撞,我看交由瀚海軍仔細查個清楚,還好沒有傷着場下的軍將,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大司徒開口,歸二也沒有受傷,兵部官員哪裡會爲了這等小事得罪宇文越,一件殺人的勾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
武考繼續進行,再無花頭出現,大部分軍將都過關。熊無罡以妖族的身份混入九淵閣武考的事情,成了最大的茶餘飯後的談資。宇文越宣佈了賞賜的旨意,大意是一衆入選的軍將都得到升遷,即日啓程趕往元長道。
歸嶽霆當日酒樓相遇,發現大司徒宇文越身上的危險,今日看來不僅僅是直覺。吉凶占卜是他的本能,回想瀚海軍針對烈火夷的陣仗,以及自己種種遭遇,他料定宇文家與鬼域恐怕也脫不了關係。赤營的餘孽多在元長道,他也想走一遭。宇文家也好,雷堂也罷,只要自己還活着,他們一定會找上門來,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弄個清楚明白。
朱戰天無意前往元長道,衆人給他擇日餞行,歸二守了當初的承諾將靈機子的紫金七音鈸交給朱戰天,歸二還詳細畫了東海的海圖和修行門派的狀況,叮囑他尋到合適的島嶼,韜光養晦專心修煉。
擇日出行之前,鮮于府來了元長道軍中的貴客,指名拜訪歸嶽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