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康遠離開後宇文越一直陰沉着臉,只說了一句話,“讓你的狗奴才明天都滾回江臨去。”上樓的臺階並不長,宇文越走得很慢、很穩,宇文豹輕輕扶着伯父,屏住呼吸不敢多言。太嶽樓裡不認識大司徒的人很少,一片寂靜,誰也不敢亂說話,方纔熱鬧的場面戲劇般陷入某種難以言狀的氣氛。
歸二覺得很不舒服,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在東海遊玩時,曾經碰到鯊魚的情景,他覺察不到宇文越身上有任何修道的氣息,卻有種煩躁異常的感覺,象是被人用無形的枷鎖綁住了心神。大司徒每一步都象細小的錐子鋒利地紮在歸二的百脈中,手上端的酒杯在離半尺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每當他心神高度集中,這種壓迫感就越發強烈,無形的阻力總是恰到好處的控制着他想要擺脫的念頭,靈念閃過,意識到這是有強者在試探自己,兵行險招,不再抵抗,果然壓力忽然消失。終於宇文越走了三樓,臉上也有了笑容,他已經清楚喝酒的年輕人能夠承受的底限,歸二將酒杯放回桌子,誰也沒發現未曾入脣的佳釀,一滴不在,化爲酒氣彌散在空氣中。
“客官,您嚐嚐咱店裡的名菜,紅煨墨肉,用的可是上等的草龜……”店小二話沒說完,歸二剛剛平復的心情,又是無端火起,胃口全無,再也不想多吃一口桌上的飯菜。
五人離開太嶽樓,誰也沒發現歸二剛纔的變化,鮮于章笑着說,“住處我已經安排好了,伯父宅子空了不少院落,已經讓下人打掃好了。”歸二等人也不與鮮于章客氣,隨同他回到司馬府,拜見了鮮于章的伯父,各自安頓。
不知道是否是因爲太嶽樓的遭遇,鮮于章帶着兄弟們閒逛皇城,歸二卻沒有去。他選擇了留在府中,鮮于家詩書傳世隨手都有經史子集,歸二更感興趣的還是各類經書。鮮于章已經將這些書分門別類,還做了詳細的註解。
歸二信手拿起一本古書,上寫着《江海奇聞錄》,翻開觀閱,恰巧看到這樣一段,“東海之極,有洲名瀛,天人所聚。海中龜族本萬年靈物,時神人降臨,舉族飛昇。”看到這裡的時候,歸二覺得有趣,他很小的時候聽族中長輩講過這個故事,內容卻是大相徑庭。
族中流傳,靈龜一脈在上古時代也是妖中強族,後來在幾次大戰中受了重創。所謂舉族飛昇恐怕也多是被神人捉去抗碑負塔,沒什麼好日子過。瀛洲傳說他是第一次看到,不過東海深處某個地方,好像是妖怪們公認的禁忌之地。
歸二正在天馬行空般思索,司馬府的家人風風火火跑了進來,滿頭是汗,張口道,“歸將軍,不好了,少爺和幾位將軍在城南莫愁湖畔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歸二問道,他相信鮮于章的定力,不會任憑兄弟們胡來。
家人解釋道,“歸將軍有所不知,莫愁湖畔每年都會舉行遊園賞花會,許多年輕男女都會前往。更有大戶人家會搭起繡樓,好不熱鬧。少爺不知道爲何與人爭鬥起來,我怕出事回來稟告老爺,可老爺正巧不在。”
歸二怎麼也難把鮮于章與這等事情聯繫到一起,心道一定是牛猛和朱戰天生事。
歸二趕到莫愁湖畔的時候,眼前浮現黑壓壓的人羣,湖畔一個高臺上,他一眼看見了鮮于章,牛猛等人站在鮮于章身後,他們身旁還有兩個女子,其中一襲白衣,眉目俊俏,杏眼圓睜,歸二看得有些眼熟,另外一個梨花帶雨,嬌羞不已,滿臉怒容,卻是非常陌生。
還真是長出息了,歸二暗笑,鮮于章也會捲入這樣的事端。
鮮于章對面也站了羣人,爲首的一臉橫肉,公子打扮。歸二沒有着急上前,不在意問身旁看熱鬧的人,究竟何事。有好事的人說與他聽,原來臺上是皇城第二富商劉家的千金,今日搭起繡樓,說是選夫,其實也是商家提高知名度的手段。每年賞花會上,類似的繡樓其實很多,用意也差不多,不是比較文采就是考量武藝,最終還是爲了熱鬧。
一臉橫肉的公子是皇城另一位富商的公子周無良,劉家搭起比武臺,他上臺搗亂,纔有了鮮于章等人的抱打不平。“動手了嗎?”歸二淡淡問。多事人答,“等了半天了,先是幾個家奴上臺被那位白衣姑娘打下了臺,周無良帶了家奴術士,那幾位公子才上了臺。”
英雄救美啊,符合老三的風格,歸二自個兒在臺下琢磨着,一點也不着急。
鮮于章不是多事之人,如果不是因爲她在臺上,恐怕也不會出頭。
雙方的對峙,恐怕很難緩和,周無良今日存心搗亂,帶了府中好手,沒想到剛一露頭,就被白衣女子好揍,顧不得風度,帶了所有手下上臺,沒想到幾個不開面的小子竟然敢與自己作對。
白衣女子輕輕安慰着劉小姐,轉頭對鮮于章說,“不用幾位哥哥替我們出頭,幾個三腳貓,我自己就能對付。”子叔笑道,“我們是不想管來着,可你三哥着急啊。”話裡有話,羞得女子滿臉通紅,歸二此時也認出她正是公輸燕,才釋然爲何鮮于章會如此衝動,嘆道小丫頭如今變成了大姑娘。
周無良對身旁一個萎縮術士道,“大師,今日全仰仗你了。”大師滿不在乎道,“公子放心,幾個小孩子,還沒放在眼裡。”術士說着,走到近前,居然有些撒豆成兵的本事,化出幾個符兵,公輸燕嫣然一笑,有心在鮮于章面前表現,抖手擲出木牌,一個古靈精怪的機關猴子蹦了出來,三下五除二砍倒符兵,嚇得術士轉頭就跑,老百姓也逗得哈哈大笑,周無良再無顏面站在這裡,倉惶離開
歸二笑着想道,公輸燕從哪裡來,丫頭學得好本事,應該是手段高明的機關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