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鳴澗奇襲,鐵力思之夏丹大軍潰敗的一天後,夜晚,鷹嶺之東,烏海湖湖畔,星月銀輝之下,散亂連營幾座,燈火點點,長煙直上,正是慘烈廝殺與狼狽逃竄後少有的靜謐時刻。
連營中央,一間大帳之內,一場決定着鐵力思軍團未來方向的會議正在進行。會議的雙方乃是夏丹汗國的親王,黒可汗之堂兄,瀚海汗部諾延,已故的鐵力思總督夏丹·阿獅蘭的次子與三子。
在鷹鳴澗的噩夢之戰中,不僅夏丹·阿獅蘭本人戰死,他的繼承人即長子也死在了亂軍之中。
那麼,由誰來繼承他的遺志,統治鐵力思呢?
大帳之外,驍勇的人馬、呼蠻兩族武士披堅執銳,足下生根般堅定地佇立着,以帳中爲軸線南北對峙,姿態英武威嚴,隨時準備着談判破裂後的刀兵相見,讓不遠處的無關人等不敢擡頭直視,只敢低着頭諾諾走開。
帳中,燭光正暖,兩位衣甲華貴卻髒亂的年輕人馬將領扶案對視,一個眼神陰冷無情,一個目光狡黠挑釁,他們都很高大強壯,肌肉結實,顯然從小到大營養都很不錯,鍛鍊也很勤快,作爲戰士的底子相當穩固。
兩人身後各有一列鐵甲武士,全都一動不動挺拔佇立,他們手握腰間刀柄,沒有一絲表情的臉隱藏在帳邊的陰影裡,殺氣凜然。
“二哥,不是我說你,父上一向寵我,對你卻是厭煩得不得了,未來的鐵力思總督之位,你憑什麼和我爭?”目光狡黠挑釁的年輕人馬冷笑着說。
“憑我是父上次子,憑我是你的兄長,憑夏丹百年以來的繼承法。”眼神陰冷無情的年輕人馬淡漠迴應,他的臉好像一塊鐵板,竟是半點變化都沒有。
“什麼夏丹百年以來的繼承法,別欺負我讀書少,以前的夏丹汗國有用過均分繼承法,還用過幼子繼承法,如今的長子繼承製只用了幾代而已,你憑什麼你是符合繼承法的繼承人?”
“法便是法,無論以前如何,未來如何,現在的法是怎樣的,我們便該怎樣做。三弟,你一向機靈聰明,只可惜做事太過急躁。我死之後,汗位和官職照樣是你的,你急什麼呢?匆匆上位,不怕父王的老臣不服麼?”
“切,都是歪理,從小到大,我樣樣比你強,你有什麼資格讓我向你稱臣!”
“憑我爲父王出生入死多年,家臣青睞。”
“呵呵,那麼說來,我們是沒得聊了?”
“悉聽尊便。”
“二哥,你可想清楚了,我手裡的人可比你多,真打起來,你有贏面嗎?”
“你手裡的人不過是一羣烏合之衆,真打起來,還要看誰的勇氣更大,能夠得到長生天的眷顧。”
“呵呵,你再想想,我們的軍隊已經給鷹嶺的狗屎大小眼擊潰了,現在我們說白了都是潰兵,好不容易聚集一點力量,何必在你們兄弟之間浪費呢?要是你我拼個兩敗俱傷,再給大小眼撿了便宜,不是血虧麼?”
“原來你也知道我們是在內訌啊。可惜,恕我直言,既有此心,爲何退一步的不是你呢?”
“你他媽找死!”阿獅蘭的三子終於忍不可忍了,當即拔劍出鞘,卻聽鏗鏗鏘鏘一陣金屬摩擦之音,眨眼間,滿帳之人都已刀劍在手。緊接着,阿獅蘭的三子甩手掀倒桌子,燭火倒落,刀光劍影頓起,儼然,他已一劍劈向二哥,二哥也不懼,回刀便砍。
刀劍相擊,電光火石,下一刻,帳內帳外的戰士們也咆哮着撞到了一起,血腥廝殺。
刃風蕩,火焰飛,寒氣蔓延,雷電轟鳴,人馬們極招齊出,戰得是血肉翻飛,大帳內外竟成了絢麗五彩魔光的海洋,不僅驚動了外圍的士兵們,也提醒了遠處山坡上的潛行者。
“什麼情況?好華麗啊!”黑着眼圈的夏普壓低聲音驚歎。
“大概是人馬在內訌?”阿提亞瞪着湖邊的璀璨輝光看了一會兒,說,“俘虜招供阿獅蘭諸子的逃跑方向便是那裡,莫非他們在奪汗位?”
“有可能,桀桀桀!又是一次天賜良機啊!長生天爲何對我那麼好?將士們,沖沖衝。”夏普激動地重提精神,躍馬衝下,左肩荷着的長槍頂上,阿獅蘭的首級血已乾涸,皮膚也發黑了,在加上原本的死不瞑目的表情,看上去分外滲人。
“呼哈!沖沖衝!殺馬虜!”士兵齊呼。
不死軍騎兵們潛藏於黑暗之中,躍馬狂奔向火光點點的湖畔敵營。營地西側的外圍,士兵中的敏感者察覺到了黑夜之中茫茫原野上的死亡潮水之聲,恐慌不已,連忙派人去通知主將。
不想派去通知的人看到大帳內外的一片激烈爭鬥之狀,竟是驚訝地呆在了原地,當他反應過來,大聲喊叫可能有敵人來襲,忙着自相殘殺的將領及其親信也沒有半點理他的興趣。哪怕他爲了引起注意大跳着呼喊。
終於,浴血黑騎又一次衝入了鐵力思軍的營地,這次,他們的營地比在鷹鳴澗中時鬆垮得多。
沒有等到援軍的消息,營地外圍的士兵們再也支撐不住了,他們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逃!既然將軍不管他們了,那麼他們也只能自尋生路了。如此想着,未經一戰,外圍士兵全部逃散。
他們的潰逃帶動了營地中層乃至內部的將士們。一幫烏合之衆大呼小叫地跑來跑去收拾行裝,然後無頭蒼蠅般在黑夜裡亂竄,不亂是不可能的。更有甚者,不小心打落了架子上的火把,點着了帳篷。
很快,營地內已一片大亂。
不死者騎兵們連一個敵人都沒遇到,便看到了敵人營內的大亂,第一時間裡,他們是懵逼的。
當他們衝進混亂的敵人之中後,徹底的崩潰開始了。
“阿獅蘭諸子何在!報之有賞!報之有賞!”不死黑騎一邊喊着一邊揮刀砍殺着馬下的敵人。
鐵力思軍的營地,已成爲了混亂的海洋。
“該死的!”夜幕之下,亂營之內,渾身是血,身有三處刀傷的阿獅蘭次子憤恨地咒罵着,領着他的親信們狂奔離去,想要突圍。
無奈,烏海湖是南北狹長之湖,營地在湖的西岸,所以他們只能從南或北跑,他的弟弟已從南方竄去,他也只能走北方。不想沒多久,他們便迎面撞到了黑壓壓的數不清的不死黑騎。
“那人便是阿獅蘭之次子!”一位正苦於敵人追殺的鐵力思兵看到了他的將軍,頓時大喜過望,指着阿獅蘭的次子便喊。
幾乎同時,不死黑騎迅猛揮出的馬刀,在他頸後的一釐米處,瞬間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