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公爵想要我死,他本可在特別議會上宣判,亦或在城內命我自殺,爲何……要等到現在?”瑞卡瓦慘淡苦笑着問。
“因爲瑞卡瓦不能死在賽靈斯手中,他要麼畏罪自殺,要麼死在作亂的暴民手裡,你應該很清楚吧?賽靈斯家族對待隱患的方式。”血族男子冷笑。
“呵,沒錯,我當然清楚。”瑞卡瓦自嘲地搖了搖頭。夏洛克·拉維正是死在瑞卡瓦的手裡,他又怎會不清楚賽靈斯家族的手段呢?諷刺啊諷刺,獵犬與野兔,終究以同樣的方式,死在了主人的手中。
想問的都已得到了答案,瑞卡瓦也不再眷念,他用平和的語氣對衆人說:“貝倫卡恩同男爵之頭銜是留是歸全在賽靈斯的決斷,如果有幸留下,戈弗雷可繼承兩堡。無論如何,分遺產的時候讓着凱瑟琳一點,她只是一介弱女子,沒點倚仗很難立足,還望大家多多幫扶。”
說完,瑞卡瓦拉劍往頸上抹去。
卻聽門外猛地響起一聲“刀下留人!”的大喝,緊接着門外又傳來了一聲蒙響,一切發生之突然,嚇得瑞卡瓦手一停,驚得衆人扭頭望向門處。只見一道黑影從空中落下,連帶着兩枚血紅光點,劃墜之態宛如流星。當黑影落在地上,靜止下來,衆人方纔看清他的樣子,原來是一位身穿板甲的高大男子,蹲姿着陸的男子雙手撐地,昂然站起,頭一擡,竟然是巴特萊·賽靈斯!
“初林守!你怎麼在這裡?”瑞卡瓦驚喜地問,如今的巴特萊任的是初林要塞守護一職,人們尊稱他爲初林守。
“述職完畢,啓程歸轄而已。”說完,巴特萊冷冷地望向了血族男子,“出發前,總統領讓我留心有無肖小欲對同男爵不利,若有,出手制止。沒想到,居然真的有鼠輩假傳公爵旨意,想要誘騙同男爵自裁。”
巴特萊激昂發問之際,他的手下也在門外用力敲起門來,護衛開門後,即刻涌進一衆精銳士兵,把血族男子團團圍住。
“假傳旨意?”在短暫的疑惑後,兇猛的怒火爬上了戈弗雷的臉頰,“該死的雜碎,居然如此膽大妄爲!”
“同男爵,你也真是愚蠢啊!稍微警惕一點,檢查一下文書不好麼?難道你連一點求生慾望都沒有了麼?”巴特萊責怪。
“不……不好意思。”瑞卡瓦苦笑着放下劍。
事態突變,血族男子也是神情微變,但很快,他又變回了原來的從容不迫的笑容:“如何,初林守,你是想對我下手,殺掉你的同族麼?”
“呵呵,有何不可?”巴特萊不屑地說,“你犯下大罪,殺了又如何?”
“你可別忘了,你只是區區一個授血騎士,我卻是繼血騎士,你知道你的行爲是何罪過麼?”
“……滾吧,今日先饒你一命,莫讓我再看到你!”
“哈哈,在下告辭。”說完,血族男子收回文書,輕飄飄一禮,然後大搖大擺地走了。
血族男子離去後,瑞卡瓦連忙向巴特萊鞠躬致謝:“多謝初林守出手相助,不然下官性命危矣。”
“無妨,你我同僚,互相幫扶是應該的。只是下次你還得多個心眼,不要輕易中計。只是……只是……同男爵,以前的你可沒那麼愣啊,莫非……”把瑞卡瓦從刀口上救下,巴特萊還是很緊張的,情急之下竟是說了一些不該放在臺面上的話。說到這,巴特萊已意識到不能再說下去,隨即閉了嘴。
今日之事的真相,是丹澤之流的計策,還是賽靈斯一家演的戲,亦或卡爾與約西亞信息不對等的產物,現在沒了人證和物證,瑞卡瓦也無意再多糾結。他只是再度鞠躬道謝,然後說:“剛纔驛外異響連連,黑影橫行,也不知是有賊人裝神弄鬼,還是有靈裔用了幻術,初林守可有分辨?”
“兩者皆有又如何,今夜我會與同男爵共進退,他要戰,便作戰!我倒要看看,潛伏在暗中的肖小,究竟敢不敢與你我久戰之將,一賭誰得到莉莉絲的垂青。”巴特萊豪氣萬丈,不屑卻慨然地說。
第三次,瑞卡瓦鞠躬拜謝。
好在一夜平安無事,冤魂冤魂索命的異狀也再未出現。次日,兩隊人共同上路,奔赴謝洛依。路上還遇到一夥帶着私兵的騎士,看上去是想上來尋仇,但發現巴特萊也在後,他們立刻退去了。幾日奔波,他們終於抵達了初林要塞。
不同於半年前返回貝倫卡恩堡時的盛狀,如今瑞卡瓦返回曾經相熟的城市,別說迎接的沒有幾個,街頭巷尾的人對他也諱莫如深,見到便跑,不敢有半點瓜葛,瑞卡瓦也是無奈。
進城後,巴特萊回了任上,還設宴款待了瑞卡瓦一行。由於連日旅途勞頓,衆人的精神壓力也大,瑞卡瓦決定在初林要塞暫時休息兩天,正好他也去拜訪一下故人。
入城第二日的早晨,瑞卡瓦帶着護衛尋海吉家去了,敲門得應,海吉看到瑞卡瓦也是一驚,然後連忙讓衆人進屋,在關門前還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四下張望,觀察有無別人看到,弄得好似間諜接頭一樣,瑞卡瓦也是想笑又笑不出。
“同男爵怎麼來了?”海吉的父親迎上來,乾笑着說。
“順路探望一下你們。”瑞卡瓦的目光掃過屋內,無論是海吉兄弟,他們的雙親,還是各自抱着孩子的兩位媳婦,全都神情怪異,他們的目光充滿了警惕、排斥、煩躁和恐懼,似乎他們想要逃避瑞卡瓦,卻又不敢如此做。
“同男爵還想得到我們,真是太好了。”海吉尷尬地笑着說。
“怎麼,看你們氣氛不對,是出事了麼?”
“同男爵有所不知,剛纔東邊傳來消息,沃爾納的夏丹人已經攻進了鷹嶺,我們的生意,怕是要賠得血本無歸了!”海吉痛心地搖着頭。
“什麼?扎木花拉怎麼殺得進鷹嶺?莉莉絲在上,夏普將軍是死是活?”瑞卡瓦驚問。
“尚且不知。”
“……再等等消息吧,如果他還活着,必然會想辦法回報你們的,只看你們等不等得到他東山再起了。哎,想不到,我們兩兄弟居然幾乎一同落難,真是……”
“哎,煩心事還是不要再探了。對了,同男爵,這次回來,要不要再約老朋友出來吃一頓?”
“當然。現在我已是一地同男爵,也算衣錦還鄉了,肯定要設宴請客,只可惜沒時間去塔樓看看,唉唉唉。”
“好極了,我馬上讓傭工去通知!”海吉笑着說。
隨即,瑞卡瓦用巨資請到了原本還不想和他扯上關係的內城名廚,準備了很多精緻食材,烹飪了幾大桌的上品佳餚,還從初林守府上購買了幾大桶美酒,只等賓客享用。悲哀的是,直到午飯餐點過了一半,赴宴者都沒有幾個。
在一片尷尬的寂靜裡,瑞卡瓦忽然無奈地苦笑了好幾聲,好像瘋了一樣,衆人又驚又恐,卻聽瑞卡瓦令戈弗雷回綠旗館,把部下叫來,免得浪費飯菜。
戈弗雷走後沒多久,瑞卡瓦尋思一下還是吃不完,又問海吉可否把飯菜給鄰居送點。海吉想了想,也沒多評論,便讓傭工送去了。不久後,傭兵們卻都原封不動地把菜帶了回來。見狀,瑞卡瓦又是怪笑了一陣,看上去淒涼無比。
正是,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