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大概吧。”瑞卡瓦咧嘴一笑,道,“其實我很疑惑在劍上嵌石頭到底有什麼用。白刃交兵碰撞激烈,難道不怕石頭禁不住震動彈出來麼?這樣看來把寶石放在我不常用的劍上還靠譜些,免得糟蹋了東西。”
“哎,那你還真不識貨啊~”霍諾莉婭仰首閉眼,嘆息着搖了搖頭,一副看野人焚琴煮鶴痛惜不已的模樣。說完,她朝瑞卡瓦伸出手來,道:“把你的劍給我一下。”
瑞卡瓦毫不猶豫地把劍遞了過去。霍諾莉婭並沒有接過,她只是解放血能,伸手輕點了劍柄上的寶石一下。
霎時,耀眼的光芒從棱形寶石中迸發開來,把整個房間都映亮了。
“哇,真厲害,變戲法一樣,所以這石頭的用處是夜間照明是麼。”瑞卡瓦一本正經地說。
“……”霍諾莉婭無語。
“開玩笑的。”瑞卡瓦笑眯眯地說。
“你開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冷死了。”霍諾莉婭嫌棄地說,“這個寶石的用處是儲存魔能以作備用。”
“咦,是我驅動逐影劍消耗的能量吧?”
“不錯。”霍諾莉婭滿意地點頭。
“你的意思是,我用它使逐影劍不用消耗印記咯?”
“只要寶石裡還有魔能,你便不用消耗印記。”
“咦,那還真是挺有用的,雖說我現在不常親自砍人了。”
“沒事啦,等到你接受了初擁,用處更大!”
“那還早呢。”
“其實一點都不早啊,現在你的眼前就有一個躍躍欲試的血族喲。”
“額,你覺得賽靈斯伯國存在敢接受你初擁的人麼?”瑞卡瓦一臉狐疑。要是真有人接受了霍諾莉婭的初擁那不知道要被奧格塔維婭和約西亞的勢力怎麼清算。而初擁這種被血族國家嚴格把控的儀式擁有着極大的公開性,想隱瞞也隱瞞不了啊。
“我就開個玩笑罷了。”霍諾莉婭落寞地低下頭,呆呆地盯着面前酒杯裡芬芳的葡萄酒。
此時,查理大叔也笑呵呵地端着晚餐送了上來。他把大托盤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把上面五花八門的美食一樣樣端到了霍諾莉婭和瑞卡瓦這桌上。
“謝謝。”雖然一臉不開心的模樣,但霍諾莉婭還是有禮貌地感謝道。
“謝謝。”瑞卡緊跟着說道。
“嘿嘿,安娜小姐,還是你最喜歡吃的菜,弗蘭西斯的蜜汁蝸牛和松露鵝肝,艾平尼納爾的菌菇酪餅和奶油麪,傑爾曼的領主級血腸,埃蘭的……”
瑞卡瓦越聽越看眼睛就瞪得越大,果然跟大小姐混長見識啊。到底是高貴的血族,單是飲食上的涉獵廣度與品位高度就令他歎爲觀止。而這廚師更是可怕,居然會那麼多地方的菜式,難道他航海航了半輩子都是爲了學烹飪麼!雖說每道菜都是一式兩小份,看上去根本吃不飽。
“真是奢侈啊。”瑞卡瓦喃喃自語。
“反正又不要你付錢。和我出來哪次是你破的費。”霍諾莉婭白了他一眼,道,“快嚐嚐吧,出了這店可就只能在這些菜盛行的國家吃到了。”
“我這不是給安娜小姐你裝那啥炫那啥的空間麼。”瑞卡瓦毫不猶豫地叉住了碟中血糊糊的肉腸,說。
“嘿,你還不服了是吧,要不這頓你結?連着包店的錢一起。”
“好啊。再能宰客的店也不至於賣宅賣城堡都付不起吧?”
“得了吧,就你那點家業,還是別揮霍了,你又不是我……”
無言良久,二人自顧自地進餐。
“再過幾天,我要隨你哥哥去露普聯邦了。”瑞卡瓦忽然說。
“我哥哥?誰啊?”
“……約西亞啊。”
“哦哦,原來是他啊,你直接說名字就可以了,我和他互相不認,你用兄妹的關係描述我們兩人的話我可是完全反應不過來啊。”
“行吧,看上去你們兩個這輩子是別想和好了。”
“嘿嘿,要是有朝一日他發現了我們的事,逼你選擇,你選哪個?”
“……他要是發現了不該第一時間搞死我麼?”
“我是說假如啦。”
“假如的話,那肯定是……”
“肯定是約西亞,對吧?”霍諾莉婭搶先說道,然後白了瑞卡瓦一眼。
“沒錯。”瑞卡瓦誠懇地點着頭。
“此番遠征你可得小心點,北方苦寒,戰場上兵兇戰危,狼人又不好對付,你可千萬不要死在那了啊。”
“我是軍人,馬革裹屍是我的榮幸。要是我起了貪生怕死的念頭,我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的。”
霍諾莉婭無奈地笑了笑:“場面話倒是會說,明明是個兵痞偏要裝作勇士的模樣,也不知當年那個見到血瞳就慫的大頭兵是誰!”
“今非昔比啦,我當時那不是……”
“好啦好啦!”霍諾莉婭打斷了瑞卡瓦的狡辯,她轉過頭,支手托腮,無聲地眺望窗外的繁星,金絲拂過肩頭光潔無暇的肌膚,滑落微搖,彷彿輕晃的橘紅燭光,黯淡惆悵。
瑞卡瓦識趣地沒有繼續說下去,他低下頭,默默喝湯。
沉寂良久,霍諾莉婭問:“你真的……不怕死嗎?”
“除了戰死之外的死,我都怕。”
“以往你出征之時,是不是沒有人等你回家?”
“……我有朋友。”
“你沒有家人麼?”
“……有一個,失蹤了。”
“……從今以後,賽靈斯……有人等你回家了……”霍諾莉婭重新望向瑞卡瓦,她盡力挑起嘴角微笑,可那笑容勉強得彷彿是在忍哭。
瑞卡瓦心中一動。
“……以吾一人之生死,系汝千金之悲喜,真的好嗎?我們難道不是……逢場作戲麼?”
“無論人類還是血族,都是喜歡自討苦吃的族裔,明明是飛蛾撲火的舉動,他們反倒會覺得幸福呢。”
“……”
“說是逢場作戲,我們難道不是早就……假戲真做了麼?”柔聲細語間,少女如霜似雪的素手緩緩覆上了少年的指掌,肌膚相觸之瞬,少年身體一顫。
“啊,對了……”瑞卡瓦彷彿忽然想起了什麼,猛地低頭避開霍諾莉婭那雙情意綿綿秋波盪漾的明眸,同時抽回手從腰帶上解下一個蛇皮袋。他把皮袋舉到面前,從中抽出一把鑲琥珀的精緻銀色鋸齒匕首在手中轉了一下,又塞了回去,遞給了霍諾莉婭。
“你上次說內城有男女幽會互送小禮物的規矩。”他說。
霍諾莉婭接過袋子,抽出匕首把玩了一番,輕笑道:“所以你就送女孩子匕首麼,有意思。”
“你我之間,還是這個比較合適吧……我在宮廷鑄劍師那裡特地挑了這把滲銀的,居說還附了魔,我也不大懂啦,只是感覺外觀風格應該也是你喜歡的類型吧。”
“滲銀的麼……那謝謝了……”霍諾莉婭若有所思,默默收好了這把匕首。
“……其實……”
“嗯?”
“有人關心、等待的感覺,真的挺好的。”
晚風清涼,風光正好。